虽说袁庆柏早已决定,当太子要安分守己。
眼下却是景安帝主动问他丁税、田赋这种国事大事,承泰帝也在场,便算是对他这位太子的考验。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有所表现,不然岂不意味着他这位太子在国事大事上无能了?
袁庆柏故意沉思了片刻,才恭而有礼地娓娓道来:
“本来,皇祖父和父皇当面,作为孙臣和儿臣的我,不便在这种国事大事上多嘴,既然皇祖父问到了我,我便斗胆说说自己的浅见想头,望父皇包涵。”
“皇祖父仁明之政,忧国恤民,十年前下旨‘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诚为善政,亦利国利民之大计。”
“只是,目今已过去十年,时过境迁,如父皇适才所言,目今人丁、地亩的双重征税,已让无地或少地的百姓负担甚大。”
“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
“我寻思着,或可将丁税并入田赋之中,称之为‘摊丁入亩’,亦或是‘摊丁入地’、‘地丁合一’。”
“田亩起丁,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无田则无丁,计亩科算,各完各田之丁,民间无包赔之苦,编审之年,照例造册,亦无须再加稽核。”
“只是,此策虽利贫苦之民,实不利于田多地主,这些地主在审册全部人丁中占比甚小,他们所拥有的田地却占比甚大,此策也不利于通过丁税贪腐的官吏,这些地主官吏必会不悦。”
“另外,丁税自西汉以来在我华夏已实行两千多年,若摊丁入亩,也会因此引起不小的非议。”
“这摊丁入亩,说来易,实行起来却艰难。”
“以上便是我关于丁税田赋的浅见想头,望皇祖父和父皇赐以教正,若有谬误之处,我必当改正。”
恭而有礼地娓娓说到这里,袁庆柏便停了下来,一副等待教正的样子。
其实他还有不少可说的。
他知道,摊丁入亩一旦实施,便会放松对户籍的控制,农民和手工业者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动力。劳动者有了较大的人身自由,有利于释放社会活力,促进生产发展,还可促进人口增长……
只是他觉得自己不便说这些,而且,这回他献上摊丁入亩的策略,有所表现,就足够了,说得过多反而可能弄巧成拙,毕竟他是太子,不是天子。
承泰帝心里激动了,不禁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儿子庆柏。
其实,今日承泰帝来找景安帝之前,就已想到了摊丁入亩的策略。
他没有直接跟景安帝提出这个策略,而是打算着,先跟景安帝详细说说丁税、田赋上的严峻问题,引起景安帝的高度重视后,再抛出摊丁入亩的策略,景安帝才更可能会同意。
承泰帝没想到,在他提出这个策略之前,景安帝先问起了庆柏,而庆柏竟提出了摊丁入亩,且考虑得如此详细,他才十六岁啊!
要知道,承泰帝可是苦思冥想好长时间的。
这一刻,不禁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儿子庆柏的承泰帝,又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句:“朕真真是有个好儿子,有个好太子!”
景安帝听完庆柏的献策便陷入了沉思,沉思了一会子后,他看向承泰帝,问道:“庆柏的献策,你有何想头?”
承泰帝果断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庆柏之策甚善,大可行之。”
景安帝吁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此策甚善,朕又没有老糊涂。”
话锋一转,景安帝感叹:“只是适才庆柏也说到了,这摊丁入亩,易言而难行,你这位新天子肩上的负担本就已重,若再急着实行摊丁入亩,负担就更重了,而且朕估量着,想将其推广到全国,需要漫长的时日。”
想实行好摊丁入亩,不仅需要承泰帝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也会让承泰帝又得罪很多人。
承泰帝这位新天子虽才登基几个月,却已经在进一步整治贪腐,包括了进一步清查亏空。
另外,他还在“豁除贱籍”上有所行动。
明朝建文末年,山西、陕西有不少人因未依附朱棣,而被编入“乐户”籍,也就是官妓,这些“乐户”籍如今还有不少后代。
承泰帝已下旨摘除这些“乐户”籍,使他们成为民户,让他们从此不再是贱籍,可以参加科举改变人生。
承泰帝也已打算,以后在“豁除贱籍”上有进一步的行动。
此刻,承泰帝听着景安帝的话,不禁感动地说道:“承蒙父皇为儿臣计之深远,儿臣感激欢喜,亦感到荣幸。”
“然儿臣以天下为己任,虽负重前行,虽艰难困苦,亦无怨无悔。”
“这摊丁入亩之策,儿臣深知其施行之难,然儿臣志在必行,以期大周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恳请父皇支持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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