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洛的速度很快。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持木柴的教会人员身上的时候,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闯入了那间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小屋。
地面上的两具尸体的模样,与他梦境中见到的画面完全一致。
但迈洛没有过多地将目光停留在尸体上,他开始环顾四周,寻找任何有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在踏入小屋之后,回响在脑海之中的女孩的声音变得愈发地清晰。
他甚至已经可以明确地听到女孩哽咽着祈祷的断断续续语句。
这绝对不是幻觉。
迈洛开始在衣柜、床榻下等所有可以隐藏东西的地方翻找起来。
而此时,屋外那名女执法官也已经追了进来。
她单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对迈洛厉声警告:
“注意你的行为,守卫!”
“别急。”迈洛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在屋内翻找着。
“你这是在破坏案发现场!”女执法官呵斥。
但迈洛手头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他不断用手中的短棍敲击着地板、墙壁角落等位置:“反正这里也是要烧掉的,不是么?”
叩叩!
一直到短棍敲击在墙体的某个位置上传出内部空壳的响动,迈洛才停止自己的动作。
他很快地在木质的墙板上找到一条缝隙,沿着缝隙的走向,推开一座沉甸甸的柜子之后,发现了一座暗门。
迈洛推开暗门,看到了一件狭小的储物室。
光线昏暗的储物室角落里,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那儿。
此时,一直缭绕在迈洛脑海中的啜泣声第一次以真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而脑海中的声音则是在他推开暗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果然……”
迈洛松了一大口气。
为自己的鲁莽行径松了一口气,也为暗门内的小女孩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短棍,小心翼翼地向暗门内的那双怯生生的目光伸出手:
“黛西是吗……不要怕,没事了,我们不是坏人。”
在此前的一系列幻听里,迈洛依稀捕捉到了那女孩祈祷的语句当中提到了的她的名讳。
而事实的确如此,在迈洛喊出女孩的名字的时候,对方目光中的戒备和惊悚缓解了不少。
“没事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好吗?”
迈洛没有急于靠近女孩,而是一边安抚着,耐心等她自己走出来。
“你……你是律法之神派来救我的吗?”女孩估计还没有从昨夜的遭遇中缓过来,口中说着一些胡话。
“我是这附近的守卫啊。”迈洛拍了拍自己的皮衣:“我想你一定见过我,或者我的同僚,对吧。”
难以想象女孩是如何从昨夜那噩梦般的遭遇中扛过来的,她在这狭小阴暗的储物室内听着自己父母亲被残杀的声音,一直谨记着父母把她藏起来之前的叮嘱和警告,拼命压着自己的啜泣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向神明祈祷……
“没事了,真的,相信我。”
迈洛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柔和一些。
不过,就在他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等待女孩自己走出暗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颈被人一勒,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开且摁倒在地面上。
是那名头戴三角帽的女执法官。
迈洛自认自己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此事被一名女性反扣着肩关节压在身下,居然半点儿挣扎地余地都没有,地板上的污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他很是无语:
“现在又是干嘛?”
“关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你有必要交代清楚,跟我们回执法所吧,有话要问你。”
女执法官的语气不容丝毫质疑。
迈洛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感谢我刚刚帮你们救下一个无辜的孩子么?”
“……”
女执法官沉默不语,她从腰间取下手铐,将迈洛的两个手腕反扣在身后锁上,然后才挪开自己压在迈洛腰间的腿,把迈洛从地上拽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披散的男人以及男人眉宇间沉重的疲惫感,女执法官摇了摇头:“底层守卫的整体水平越来越差劲了。”
在绝大多数执法官的眼中,监城守卫就是那种闲摆样子的城管角色,战斗力忽略不计,侦查能力基本为0,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取消的官方编制。
当然,这种固有印象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监城守卫队伍种九成九都是严那样游手好闲混日子的角色。
所以在女执法官看来,眼前这个家伙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指定是昨天夜里在哪个地下酒吧给喝的。
……
此时,那些披着灰色斗篷的教会人员也察觉到了事情中的蹊跷,为首者对迈洛质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屋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
面对这群家伙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的态度,迈洛只撇了撇嘴,吐出仨字:“不客气。”
教会的人还想接着追问,但女执法官大手一挥:“这些问题我们会让他交代清楚的,在执法所里。”
“不行,现在他是案件的重要知情者,甚至是嫌疑人,我要把他带回教会审问!”
“你可能想太多了先生,死人可以归你们管,但活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手,请不要妨碍公务。”女执法官的态度无比强硬。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火枪之上。
最终,这场略显荒诞的对峙以教会人员愤愤不平的离开收场。
但迈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一众执法官带回了执法所。
他被带走的时候,严一直在后头喊着“肯定有什么误会”之类的废话,被执法官们选择性地无视了。
被拷走的迈洛反而相对显得很淡定。
……
执法所内,他被关进一个小隔间,空荡荡的隔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一盏煤油灯和它散发出来的微弱黄色光亮。
“迈洛·瓦尔罗坎。”
与迈洛进行单人谈话的依旧是那名女执法官。
她将一份单薄的资料放到桌面上,说出了迈洛的全名。
“你不是本市人,五年前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你在炼金工坊工作了四年三个月的时间,然后通过了监城守卫的测试,担任日班巡逻人,一直至今。”
“要不要说点我不知道的东西?”迈洛淡淡回应。
女执法官无视了迈洛的调侃,接着问道:“在此之前你的资料是一片空白,按规矩,成为监城守卫需要有出生、教育等一系列证明,但是你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只要在炼金工坊那四年辛勤工作,然后把换来的积蓄拿去买一条成色不错项链送给审核机构的老大……的女人,就可以了。”迈洛很正经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女执法官顿了顿,把手中那份资料合起。
“算了,我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说说早上的事情吧。”
她双手摘下头上的三角帽,但没有卸下一直覆盖着下半张脸的黑纱。这似乎是执法官职业的规矩,他们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容貌。
“你是怎么知道那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
“你们是怎么没有发现那屋里还藏着一个孩子的?”迈洛直接把问题给对方丢了回去。
“你在质疑执法官的刑侦能力?”女执法官冷眼盯着迈洛。
“我确实想对你们的逮捕表示一定程度的质疑。”迈洛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金属镣铐,发出叮当的响动。
“你好像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指控,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发现了储物室里藏着的女孩……”女执法官开始给迈洛增加压力。
但迈洛则是摇了摇头:“我是那个片区的守卫,那条街上走的每只猫是谁家养的我都一清二楚,我知道那对夫妇有个女儿,这很不合理?”
在迈洛说话的期间,女执法官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双瞳,她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迈洛的眼神变化,并且她无比坚信,不管迈洛的说辞有多么合理,他始终还有什么隐瞒,这是她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她的。
“你觉得这样的说辞站得住脚吗?”她冷冷反问。
“我反正是觉得你对我的指控很站不住脚。”迈洛只能硬着头皮把对方的话顶回去。
他也是没有办法。
总不能直说,这个案子和他昨天做的梦一毛一样,并且自己是幻听到了女孩的祈祷声才闯进去救人的吧。
这玩意儿说出来谁信啊。
……
或许是因为迈洛的口风太紧了,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撬不出什么东西,女执法官干脆就把迈洛晾在这儿,先处理其他要紧的事情去了,临走的时候只丢下一句:
“给你一些时间慢慢考虑,希望在我们找到其他证据之前你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就这样,迈洛被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一天时间。
没得吃也没得喝,因为双手手腕被锁在桌面上,他甚至连站起来伸个懒腰都做不到。
关于今早发生的这一切,其实迈洛心里也是藏着一百个问号。
是梦境应验了吗?
案发现场的惨状和他梦中见到的一切完全一致。
还有那响了一整个早上奇怪哭声,为什么他能听到女孩的声音?
要知道,搜查过屋子的执法官和教会人员都没有发现那女孩,迈洛与小黑屋隔着两条街远,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女孩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执法官的指控虽然很扯,但她有一句话是说对了,那就是迈洛不得不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指控的事情,而是另一种可能……
撇开梦境和幻听的事情先不谈,有没有可能,执法官和教会都知道屋子里藏着一个女孩,并且就是打算将女孩连同案发现场的所有证据付之一炬,但是迈洛的行为恰恰破坏了他们的这一打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所面对的麻烦可能比表面上看上去要严重得多。
这帮思索着,加上屋内光线非常昏暗,他的疲劳感瞬间加重。趴在桌子上没过一小会儿就陷入了昏睡。
……
这不睡不要紧,迈洛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就立马陷入了新的一轮梦境。
在一辆摇晃的马车里,他看了先前差点被烧死的女孩黛西。
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座位上,嘴里断断续续地默念着祷告词。
而与她同行的是两名执法官,他们个个蒙面,腰间都配备着火枪和冷兵器。
看起来,这些人似乎正要把女孩送去某个地方。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寡言。
但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随着一声刺耳的马匹嘶鸣,整辆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侧面撞上,直接人仰马翻。
坐在受创这一侧位置上的执法官无处闪躲,直接被断裂的木质板材贯穿了颈部。
大动脉内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接染红了迈洛的整个视野。
黑暗中,一只大手从马车废墟中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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