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并不知道身后齐敏与朱文章两人的对话。
在离开身后那个厚重的办公大楼后，站在海城歌剧院的庭院中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看着周围腐朽的大树，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着身后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一同出来的两人开口道。
“李安国教授，吴健海首席，我们现在是直接回海城音乐学院，还是说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做？”
“直接回海城音乐学院吧，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回去。”
吴健海回复道。
他对着李安国教授点了点头后，便直接向着李安国教授的车子方向走去，在车子滴滴两声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上，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对着李安国教授点了点头。
望着吴健海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李安国教授无奈一笑，走到了驾驶位，启动车子，将车子停在陈秋面前后，对着面露纠结的陈秋开口道。
“别多想，先上车。”
“好……”
陈秋伸手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上了在吴健海身后的老板位上，略微有些不太自在。
毕竟前面两人，不管是吴健海还是李安国，这两人绝对能够算得上是他的前辈或者老师。
结果这两人坐在前面，将后排位置给他坐了？
陈秋总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吴健海李安国两人倒是没有多想。
李安国在正式启动车辆后，对着吴健海开口道。
“老吴，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和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已经和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谈好一切的情况有点不符，你和那边似乎还有矛盾，并且并没有彻底谈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的话，我可能不会建议陈秋加入这一次的合作，即便是指挥歌剧也不行。”
吴健海并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久才冷声道。
“这一次，和你们海城音乐学院没有什么关系，这个仅仅只是和我们有关，不用太担心。”
“和你们有关？”李安国沉声问道，“吴健海，我应该如何相信伱说的与我们无关，是真正的与我们无关？你之前说我们只需要过去，你那边处理好了一切，我们过去直接指挥就行，而当我们真的过去的时候，却看到的是什么？你甚至还需要陈秋为你找回场子，你让我，让海城音乐学院，让陈秋，应该如何相信你？”
这一次，李安国并没有喊吴健海叫做老吴，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很明显，刚刚在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的经历让他很是不满。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能碰到一個大家倾力合作的组织，而不是这种相互耍绊子的组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这种合作组织怎么可能成功？
就这么说。
李安国他是带着陈秋来捞好处的，不是过来给吴健海收拾烂摊子的。
如果能真的通力合作组织起一整支搞歌剧的乐团，他们将主要的心思放在统筹乐团之上，李安国教授相信这样的经历绝对能让陈秋的指挥功底再上一层。
但是现在……
李安国教授视线直直地看向自己面前的道路，语气非常沉重地开口道。
“吴健海，我希望你能确切的告诉我，你，还有齐敏，你们之间究竟谈了什么？”
“……”
吴健海没有说话。
他只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过了好久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没什么，只是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可能要撑不住了，仅此而已。”
车内一片寂静。
陈秋好奇地看向坐在那边的吴健海。
他对于吴健海的印象其实还是停留在之前，也就是这人是一个非常严肃，非常霸道的人。
这人对于乐团掌控力的追求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努力地去与每一位指挥争夺控制权，只有那些指挥通过他的审核后，他才能勉强释放出一点控制权出来。
陈秋原本以为这个是吴健海的个人性格，却没有想到，在背后居然是有些撑不住的海城广播交响乐团？
吴健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不斜视，缓缓地开口道。
“其实李安国你应该知道，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前身是海城广播交响与海城电影交响乐团两家，在合并后，我们同时负责电影配乐以及广播配乐，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电影配乐不再需要我们这种老人，而广播也不怎么需要我们这样的交响乐团后，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找准自己的方向，直到上一任指挥的到来。”
说到这个地方，吴健海看向身后的陈秋，对着他点了点头后，开口道。
“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位，带着海城广播交响乐团打上前三的那位，不过随着他的离开，后续李天指挥的碌碌无为，没有能力招收新鲜血液，演奏的作品太过于陈腐，整个乐团正在不停地跌落，乐团的经济情况越来越糟糕。”
“嗯，很典型的滑坡。”
李安国教授在边上点头道。
“因为演出差劲，导致观众人少，因为人少导致经济崩盘，因为经济崩盘，导致后续的演出出现更多问题，然后恶性循环，直到乐团处于崩溃的边缘。”
“是的。”
吴健海看向面前海城的道路，缓缓开口道。
“我一直在找一位能够将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带起来的指挥，目前我比较中意的，是陈秋你，可惜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我们这边带着我们演出，毕竟我们都是一群老家伙，很难达到你的要求，因此我就想通过一次决定性的演出，破除恶性循环，让乐团继续发展下去。”
“上次的那位经理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陈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吴健海问道。
吴健海摇头：“没有，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方法，基本上都是慢慢等死的节奏，延缓海城广播交响乐团死亡的时间，所以，我没有办法信任他，在海城广播交响乐团这边，能拯救这个乐团的，愿意拯救这个乐团的，只有我。”
吴健海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枯槁的双手也不由得捏紧。
他自言自语地缓缓道。
“所以，为了乐团的进一步发展，我决定孤注一掷，与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合作，共同演绎一次年度大剧，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我们将会获得更多的机会，比之前多的多的机会，甚至有机会，重新逆转海城广播交响在海城这边的地位。”
吴健海的视线略微倾斜，看向身后的陈秋，对着陈秋笑了笑，轻声道。
“虽然说，我们现在的这位指挥可能不如你，但是这也是我精挑细选之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指挥了，我相信，他应该可以让乐团维稳下来。”
陈秋点头，沉吟片刻后，对着吴健海问道。
“那么我有点好奇，就是根据之前李安国教授和我说的，海城歌剧院目前是海城这边前二的水平，那么他们不应该会同意和你们合作啊？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就直接演这一首作品啊？他们怎么会同意和你们的合作呢？”
“这个我大概猜到了，原因很简单。”
边上的李安国教授突然插话，对着陈秋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齐敏他也有些难受，毕竟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除了合唱团演艺部的那些人之外，管乐弦乐全员换血！”
“？”
陈秋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的好成绩居然是这么来的。
既然我们靠现在的成绩没有办法继续往上攀登，那么我们就干脆直接将所有人都裁掉，换新的一批人上来。
能成功就成，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么就再把现在的这一批人也给裁掉。
主打一个灵活变阵。
这个也太……
然而，让陈秋吃惊的还不止于此。
李安国教授对着吴健海首席问道。
“话说回来，你知道今年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收的新人是哪里的人吗？”
“嗯，我知道，海城市立交响乐团的。”
吴健海点头，对着身后的陈秋道。
“海城市立交响乐团要解散了，其中比较优秀的一批人要被编入军乐团里面去了，因此有很多一批人便被其他的交响乐团分配，掠夺，海城交响乐团以及海城爱乐交响乐团目前的编制是满的，因此他们只是找了几个人补强了一番，便没有特别多的动作，至于我们海城广播交响乐团，我们没钱，没办法收人，这才让绝大多数的人都流入了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之中。”
听到吴健海的话，陈秋更为无语。
他原本还以为歌剧院交响乐团是找了什么神人呢。
结果是直接吞并原来的第二，这才往上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现在海城歌剧院为什么和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合作的原因很清楚了。
海城广播交响乐团之前是负责广播以及电影演出的，因此他们本身对于这一首《费加罗的婚礼》其实还算是熟悉，即便可能不如之前的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但也能算得上是海城这边的第一梯队。
而现在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这边新换的一群人是之前市立交响乐团的人，他们演奏的曲目更多是一些国内的作品，比如说梁祝，红色娘子军之类。
虽然一些歌剧他们也能演奏，可是就这个两者合作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是不演奏《费加罗的婚礼》的。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他们原班人马的优势，证明他们还算有点用，并不是完全的废物，因此齐敏那边是需要找一支交响乐团来和他们合作，两者共同演出《费加罗的婚礼》。
海城广播交响乐团便是他们所看中的交响乐团。
相比较他们而言，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对于证明自己的要求要更为急迫。
他们更需要一次好的演出来打破目前的僵局，让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再次崛起。
而海城歌剧院交响乐团的声乐部门并不特别着急，毕竟目前还没有能够彻底代替他们的存在。
“他们那边有目前海城最好的《费加罗的婚礼》布景，还有目前海城最好的声乐组，所以目前相比较他们需要我们，实际上更多的是我们需要他们。”
吴健海捏着自己的眉心，对着两人道。
李安国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而陈秋则是想了想，对着吴健海问道。
“那么吴首席，我有点好奇，你们促成这次合作的条件是什么？既然他们不是那么需要你们，那么他们选择你们，你们肯定付出了不少吧？”
听着陈秋的话，吴健海陷入沉默。
车辆平稳地在海城的大马路上行驶，周围的奔涌车流绕过李安国平缓的车辆，向着远处狂奔。
而李安国的车子，则是不急不缓地驶向海城音乐学院的方向。
就在车辆拐入胡同，即将停靠在海城音乐学院门口的时候，吴健海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对着陈秋道。
“我付出了，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全部。”
“如果这次演出失败，那么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将会失去最后崛起的可能，即便可能苟延残喘个几年，不过也是等待着解散日子的到来，所以，我与乐团内众人协商确认后，前往海城歌剧院签署了对赌协议，将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一切压上。”
“我们不赌其他的，我们就赌我们这一次的年度大戏，究竟能否成功！能否获得喝彩，提高双方乐团的评分，扭转目前的局势。”
“所以陈秋，你觉得……我能信任你吗？”
吴健海扭身看向陈秋，目光中带着深沉。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海城广播交响乐团出发。
他是海城广播交响最老的首席，他见证了这个乐团的辉煌与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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