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杀青,陆严河长松了一口气。
拍摄这部电影,他自己面临着一种罕见的压力——这是从前拍《黄金时代》《凤凰台》乃至于《十七层》都没有的,更不用说客串的《三山》了。
认真一想,陆严河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压力,是因为他在《暮春》需要扛起来的责任和压力,不是其他的戏能比的。
陆严河一直担心这部电影的拍摄受到各种波折和影响,导致拍摄不顺利,甚至流产——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像《暮春》这样的小成本文艺片,找资金的阶段要死一批,筹拍的阶段要死一批,正式开机但最后拍不完的还要死一批,拍完了无法上映的,又要死一批。
现在,至少拍摄完成了。
他给李鹏飞发消息:我杀青了,你之前说的沙漠之旅搞起来!
李鹏飞惊讶无比:竟然真的赶在五一放假前杀青了?可以啊,马上安排。
陆严河:我也没有想到能准时杀青。
一部电影的拍摄,尤其是刘毕戈这个拍法,陆严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期杀青的,但就这么拍着,也真的拍完了。
这段时间,陆严河一直忙着拍戏,都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
现在他可以正儿八经地腾出时间来把很多想做但没有时间做的事情给做了。
比如做一场许久没做的直播。
陆严河开播以后,第一时间跟大家道歉。
“这段时间一直在剧组拍戏,要么就在学校上课,连轴转,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好久没有跟大家直播了,今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要写一篇课程论文,还是老样子,等会儿我就把声音关掉了,我这边有要跟大家说话的时候再打开。”
他的直播间涌进来了上万人。
开播才不到两分钟。
陆严河从这个状况也切实地感受到,他越来越红了。
陆严河一口气播了将近九个小时。
写论文,查资料,一篇课程论文就写了他差不多四个小时。
中午自己煮了一碗速冻饺子,随便应付了过去。
下午又接着干别的,给《跳起来》审稿,然后梳理《鱿鱼游戏》后面的剧情大纲。
下午五点左右,颜良忽然回来。
他喊了一声老陆。
陆严河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一脸惊喜,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颜良举起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陆严河离开以后暴露出来的没有人的椅子,以及空白墙壁。
“我收到你直播的消息了,就猜到你肯定在。”主要是平时陆严河一般也不会在学校直播,都是在孜园桥直播。
陆严河问他:“你这是刚从哪里回来?”
“上荆。”颜良说。
“上荆?”陆严河问,“那是在西北吧?”
“对。”
“怎么去了那么偏僻的地方?”陆严河惊讶地问。
“去拍广告片了,接了一个代言。”颜良笑着说,“他们的策划就是要放到沙漠里去拍。”
“挺酷啊。”陆严河说。
颜良说:“我看你今天搞了一天的直播。”
“对啊,《暮春》拍完了,好久没有直播了,所以专门在今天直播了一下。”
“等会儿晚上一块儿吃饭吗?”颜良问。
“行。”
颜良:“那我先睡会儿,等下咱们六点半出去吃吧。”
“好。”陆严河点头。
颜良去小睡一会儿,陆严河则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直等直播到六点半,颜良敲了敲陆严河的门,伸进来一个脑袋,说:“我起来了。”
陆严河点点头,说好,于是开了直播间的声音,跟大家说了一声自己要下播了,道别。
陆严河久违的直播让贺兰很开心。
作为从陆严河直播时代就喜欢上他的粉丝,贺兰心中一直有一种隐忧,那就是随着陆严河的事业越来越好,越来越成功,是不是以后就不会直播了。
在娱乐圈都是这个样子。
地位越高的艺人,越很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保持神秘感,尤其是直播这种在很多人眼中比较低端的形式。
但是,陆严河今天一开播就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最近没有搞直播,又一口气就连播这么久,让贺兰等一众老粉都感到慰藉——没错,陆严河只是太忙了,他不是瞧不上直播了。
陆严河直播的这段时间里,弹幕间愈发地热闹起来,几乎是一秒一条新消息往上刷,甚至有的时候一口气四五条消息同时冒出来。
里面很多都是看到“陆严河”三个字而点进来的路人。
贺兰想着,以后得加强弹幕间发言的管理了,不能什么人都随时可以发言,里面竟然还有不少打广告的人,这是让贺兰最生气的。
要知道,陆严河在这家平台上搞直播,到现在可是一次正儿八经的商业带货广告都没有打过,也就是帮自己喜欢的作者推广一下他们的新书而已。
凭什么让那些人在这里打广告?污染!
所以,贺兰马上就开始起草陆严河直播间的一个管理规定,决定好好设计一下相关的规则,跟陆严河讨论好就开始执行。
现在,她也因为这个直播间的关系,认识不少同样喜欢陆严河很久的老朋友了。
贺兰虽然是惟一的管理员,但是其他人也会帮她一起做这件事。
不然靠她一个人,还真做不过来。
贺兰哼哧哼哧地写了很久,忽然,室友江林仙从她身后经过,问:“贺兰,你这是在写些什么?”
贺兰第一时间把笔记本电脑给盖了起来,转头看着江林仙:“没什么,干嘛?”
江林仙一看贺兰这副防着她的样子,有些恼火。
“你这是干什么?好像我在偷看你一样。”
“你不偷看你怎么知道我在写什么?”贺兰对江林仙的态度越来越直接表达不喜欢了。
事实上,江林仙也基本上把室友们给得罪光了。
都大三下学期了,相处了将近三年,不想惯的脾气,忍也忍不下去了。
江林仙:“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考虑之后要做什么?你这个成绩也不能保研,你又不像徐明月那样,进了陆严河《跳起来》的杂志团队,之后的去向很明确。”
贺兰:“关你什么事。”
她恼火不已。
江林仙从一开始就经常讽刺她成绩差、追星、浪费时间,后来贺兰去参加比赛,拿了大奖,成绩又开始往上冲,江林仙那些冷言冷语才消停。
这不代表贺兰就原谅了江林仙。
江林仙被贺兰的态度气得够呛。
“行,我不问,随便你。”江林仙白了贺兰一眼,“你这么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明明喜欢陆严河、一直在追星的是你,结果现在徐明月进了他的团队,你呢?还是只知道在网上帮他怼怼黑子,刷刷流量,有什么意义?”
贺兰气得胸都起伏了起来。
“我喜欢陆严河是我的事情,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徐明月她能进《跳起来》团队是因为她一早就在江印出版社实习,才有了跟《跳起来》接触的机会,我又没有起早贪黑地去实习,我凭什么嫉妒她啊?你也真有意思,这种时候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不就是徐明月不肯帮你去江印出版社实习说话,又做得好,进了现在国内最大的纸媒团队吗?”
贺兰气急了,一通话噼里啪啦地说出来,直戳江林仙的心窝。
江林仙难以置信地瞪着贺兰,“你,你——”
这时,寝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徐明月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了江林仙一眼,一句话没说,又看向贺兰,说:“兰兰,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白费口舌,你晚上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正好我今天发了一笔奖金,我请你吃饭。”
贺兰脸上马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走!那我想吃吊锅牛肉!”
“行。”徐明月笑着点头。
江林仙看到她们两个人竟然视她如无物,心情格外恼怒,却无从发作。
正是饭点的时候,任何一家饭店都人满为患。
秋灵开车到了这家叫“百味居”的饭店时,看着却并不算人多。
她停下车以后,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坐在车上思考一些事情。
最近她遇到了一个很为难的选择——以前一个从警局离职的朋友,他开了一家安保公司,这几年做得很不错,前不久联系她,说这一两年来,女性客户越来越多,但是他的安保公司都是以男性为主,如果她愿意加入他们,对于谈下那些女性客户有很大的帮助,如果她愿意过来的话,他愿意开出六十万的年薪分红的条件。
秋灵也不是凡人。当她听到六十万这个数字的时候,心就狠狠地动了一下。以她现在的级别,一年收入到手其实只有十七八万。她不是很缺钱,可谁也不介意多赚点钱。
这几年,秋灵一直在一线,经手的都是大案、重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基本上没有做自己的生活。相亲一直在持续,不过,大部分人都希望她能够从一线退出来,而短暂谈过的几个,都因为她高强度的工作与随时不见人的状态而没有继续下去。
秋灵曾经也倔强地想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却慢慢地对自己产生了一些怀疑,是不是要继续这么想去?
最近,她遇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周书宇,一个大学教授,海归,今年三十二岁。某种程度上,他是她遇到过的、最能接受她目前一切的人。既不在意她的工作性质,也很理解她约会到一半就一个电话被叫走的突然。关于未来,结婚生子,周书宇也没有任何的急迫感,只讲究顺其自然。
但越是如此,秋灵反而越是问自己,是不是要做出一些改变?
如果不在一线待着,那就要退居二线做文职,那样的工作不是秋灵想做的,也不是她选择当警察时的梦想。与此相比,还不如接受那个朋友的邀请,去他的安保公司,做一个高管,开拓新的业务线,也好过每天敲键盘、做会议纪要。
秋灵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是周书宇发来的消息:到哪儿了?
秋灵回:刚停好车,马上进来。
周书宇回了一个温暖的笑脸表情,又说:我碰到一个学生家长了,万一到时候被他认出来了,ok吗?
秋灵眼眸微动,她明白周书宇的意思,她犹豫了两秒,说:这有什么不ok的。
她下了车,走向“百味居”的正门,一上台阶,忽然听到一声惊讶的“秋灵姐”。
“严河,颜良。”秋灵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英俊的男孩,虽然两人都戴了墨镜,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们也来这儿吃饭啊,李治百呢?”
“他有工作,不在玉明。”陆严河笑着说,“秋灵姐,你一个人来的啊?”
“我约了人,他已经在里面了。”秋灵解释。
“哦,又是相亲对象?”陆严河问。
秋灵:“已经见过几次面了。”
“约会呢。”颜良笑着说,“李治百该伤心了。”
“他伤心什么?”秋灵笑。
颜良摇头,“没什么,你可是他心中的女神,你要是谈恋爱了,他就失恋了。”
秋灵压根没往心里面去,没当真,笑得肩膀都在轻颤,“他还是那么浮夸。”
陆严河说:“我们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吃饭了,秋灵姐,等李治百回来,我们约你一起吃个饭吧。”
秋灵说:“好啊,确实好久没有跟你们见面了。”
她对陆严河这三个男孩有一种看自家弟弟的感觉——真是看着他们从一个青涩的男孩慢慢地有了男人的样子了。
陆严河跟颜良入座以后,远远地看了一眼跟秋灵约会的男人。
“看着还挺不错的。”颜良说,“各方面都还行。”
陆严河说:“秋灵姐之前的几个相亲对象,奇葩的还不少。”
陆严河都觉得秋灵遇到的那些相亲对象都可以写一本了。
各种各样的事情都遇到过。
陆严河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历史老师苏肃,以及那个有些疯狂的、捅了苏肃一刀的袁宜。
当时,秋灵还跟苏肃相过亲。
袁宜还到停车场提醒秋灵,苏肃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陆严河对那件事一直印象深刻,像是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
“其实,李治百要是真喜欢秋灵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呢?”颜良还在琢磨这个事。
陆严河摇头。
他也不知道。
颜良叹了口气,“不过,李治百现在肯定也没办法谈恋爱,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的。”
一部《白玉谣》让他飞升成为顶流中的top流,而《偶像时代》这档热度断层式第一的综艺节目,又让他粉丝不断新增,两个作品叠加在一起,李治百可以说是当下最红、红到风头无俩的明星。
在热度和讨论度上,有着“热搜体质”和爆款加身的陆严河都比不上李治百。
只能说,在红这件事上,是有点玄学的。
陆严河好奇地问颜良:“那你呢?我看你也在连轴转,录《偶像时代》,还有各种工作,马上就又要进组拍戏。”
颜良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最近跟周平安发生了一点分歧。”
“嗯?”陆严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跟周平安争执起来了?”
不是陆严河大惊小怪,而是颜良一直是他们三个人中最乖的。
他在周平安面前一向听话、老实,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周平安选择留下了成海和李治百以后,第三个选择了颜良。
颜良说:“他说,我各方面的能力都还不错,但是又都没有特别突出,走综合的路最好,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确实,在演戏这方面,我的天赋不如你和李治百,在舞台的魅力上,我又不像马致远那么让粉丝疯狂,其实哪哪都属于还不错、但不出色,要是专门走某一条路线,很难走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可是,他给我接了大量的工作,我学校的课都请了很多假,根本不能好好地学习,我跟他沟通过,想要至少先把我的课给上了,可是他说,机会不是时时都有,他甚至希望我休学,去把握住现在的机会。”
陆严河听完,立即明白了颜良跟周平安的分歧在哪了。
周平安希望颜良抓住现在走红的机会,站稳脚跟。
但是颜良却希望至少能够保障他上学的时间,而不是一味地给他安排工作。
“我…我觉得你们两边都有道理。”陆严河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良:“其实我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只是…我不想只顾当下,不管未来,我是觉得,有《六人行》这部剧在,后面还有第二季、第三季,就算我现在少接一点工作,也不意味着后面就没有别的机会,我想平衡一点。”
上大学对一个人的人生到底有什么用?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它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你在大学学到的那些知识,对你未来的事业有用吗?你在大学认识的那些同学,又有几个未来会跟你留在一座城市?一个名校的学历,除了帮你在找工作的时候有一些优势,还有其他的具体的优势吗?
可是,对一个人来说,大学仅仅就意味着学识吗?
颜良是在陆严河的身上充分地看到了好好读书、好好上学的意义。他不是想要变成陆严河,而是反思自己高中那几年,重心全放在演艺工作上,后面临时抱佛脚去考文化课,侥幸过关,然后呢?
陆严河能够写出《六人行》这样的剧本,而他却在看《六人行》的剧本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个剧本好在哪里,需要陆严河给大家讲剧本、分析人物、解析台词的时候,他才懂其中的精妙之处。
上学,学不到任何对生活具体的、有用的东西,可是,它又影响着你的一言一行,一思一虑,你因此知道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你也因此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文化会用“旭日东升”来形容希望,用“日暮西山”来形容衰落。
颜良在陆严河身上看到了这样的东西,所以,他的观念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哪怕是曾经对红这件事充满执念的他,也在红了以后,想要留下一点时间,用来好好充实自己。
人会力竭而亡,创作能力、天赋才华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他有的本来就没有别人多。
这个话题,陆严河给不了颜良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颜良也并不是希望陆严河给他一些建议,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一些闲聊。
颜良转而说到了《神图》这部剧。
“这部剧也是个大问题。”
“嗯?怎么了?”陆严河说,“这部剧那么轰轰烈烈地宣布了你们这么多主演,都打出了全明星阵容的旗号,出什么大问题了?”
“剧本修改,很多人都不满意自己的戏份,不满意自己的角色,谁都想要调整,很多意见,我这边不是也说要调整戏份嘛,反正现在改出来的剧本很糟糕。”颜良说,“连周平安都觉得很差,觉得接受不了。”
“这种问题太常见了,没有办法。”陆严河说,“其实,从他们一开始为了让你继续演,给你的角色调整成男二号,我就觉得不靠谱,一个剧本哪里是说把一个角色变成主要角色就能变的,一个成熟的剧本,每个角色都有它的作用,不是随便调整的。”
颜良:“我也说呢,也不知道这部剧最后搞成什么样子,之前有个角色还想要请江军来演,江老师都来试妆了,结果没过两天,这个角色突然就变成了今年拿了红河奖的李颂繁老师。”
“为什么江军老师被换了?”陆严河皱眉问。
颜良说:“一方面是好像有人说江老师刚做完手术,还没有恢复好,状态不好,另一方面是有个投资方想要李颂繁老师来演。”
陆严河:“这么多人掺和呢。”
“是啊。”颜良忧心忡忡,“我真担心这部剧最后做成一个四不像。”
陆严河闻言,也跟着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个ip,他是游戏粉丝,又有李治百和颜良演,他当然希望这部剧能做得好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团乱麻。
周书宇招了一下手。
穿着白衬衣和黑马甲的侍应生看到,马上过来,脸上堆起笑容,说:“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如果陆严河在这,就会认出来,这个人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黄毛主播,汪彪——汪咸鱼。
一如陈梓妍所说的那样,那个直播视频火了以后,汪彪就因为不满十八岁,被平台给禁了账号,不能直播了。
汪彪收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好在他是个乐天派,一晚上泪汪汪地捶胸顿足之后,他又开始去找新的工作了。
正好碰到这家“百味居”招人,他就来应聘了。
人家第一个要求就是让他把一头黄毛给染黑,剪短。
周书宇看着眼前眉目青涩的男孩,看上去似乎都还没有十八岁。
他说:“我们之前还点了一道菜,一直没有送上来。”
汪彪一愣,马上说:“我去确认一下。”
周书宇点点头。
汪彪转身去了。
周书宇跟秋灵说:“这孩子看着比我教室里的学生还要年轻。”
秋灵笑着说:“嗯。”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旁边响起一声很刺耳的辱骂声:“你上错了菜,还让我们买单?!你当我们是冤大头呢!”
周书宇和秋灵听到这个声音,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脸恼火地瞪着刚才那个年轻的侍应生。
汪彪弯着腰站在他们桌前,脸上陪着尴尬的笑容。
“这位客人,您消消气,确实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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