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板的车被征用了。
江连横和张效坤坐在后排,赵国砚和警卫员坐在前排,其余人等,全都步行前往饭庄赴约。
窗外夜色很深,今晚似乎尤甚。
宁安县虽然也有两条商店街,且装了路灯照明,但毕竟远不如奉天,一到入夜时分,县城里便黑了大半。
不少门市的屋檐下,还悬挂着旧式灯笼。
张效坤摇下车窗,豺狼似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突然拍了下江连横,笑呵呵地说:“老弟,不行你以后就跟着俺混吧?俺给你个团长当当,武的不行,你就来当参谋长,全随你的心意,你看咋样儿?”
江连横一愕,情况果然不出胡小妍所料。
张效坤自是一片好心,如今飞黄腾达,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拉兄弟一把。
可江连横却拎得清楚,谁是东北王,谁是好哥们儿,于是便连忙推辞道:
“多谢大哥好意,但是……不是老弟驳你的面子,而是我实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带兵打仗这种事,我是真干不明白。”
本以为听了这话,张效坤会再推让几句,不料他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俺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说,理解理解,俺要是有你那么大的家业,也不来吃当兵这碗饭了。不过,愿不愿意带兵,那是你的事儿;说不说这话,却是俺的事儿;总之这份诚意,俺是有了。可别说俺发达以后,就忘了兄弟情义。”
“不会,不会!”江连横如释重负,“大哥,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我还能挑你不成?”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件事儿,你务必得答应俺呐!”
江连横皱了下眉,忙说:“大哥,有话你就讲。”
张效坤望向车窗外,颇为得意地哼声道:“说实话,这小小的绥宁镇守使,俺还没放在眼里,可乱世当头,想要继续往上爬,还得要有自己的兵,想要有兵,就得先有钱,你说对不对?”
闻听此言,江连横心里一沉,琢磨了片刻,才试探着问:“大哥……你不是想让我帮你筹军饷吧?”
江家的确有钱,但还没阔到能养活一支军队的地步。
“咋了,有难处?”
“这个这个……张大帅没给你拨军饷么?”
“嗐,那点钱够干啥的,你哥哥俺连师长都当过,就这一支混成旅的兵力,难道还能撑死我?”
江连横一听,汗就下来了,急忙压低了声音问:“大哥,你要私自募兵啊?”
“啧,这叫隐藏实力,俺都是绥宁镇守使了,招几个兵,巩固边防,这总不过分吧?”张效坤有恃无恐道,“再者说,俺又没打算瞒着张大帅,最多就是先斩后奏,俺做大了,对咱奉军不也是好事儿么!”
江连横不敢搭茬儿了。
尽管张大帅从来不算疑心深重之人,但这种事免不了遭受上峰猜忌,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罪过。
关键在于,江连横身为省府密探顾问,听见这种事,原本就应该向上汇报。
手握风闻奏事大权,他只需要跟大帅府上报一句——经查绥宁镇守使张效坤,近期私自募兵,心怀不臣,恐有变节——不消几日,张效坤就有可能被撤职罢免。
忠义二字,不得不再三权衡。
江连横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大哥,看在咱俩往日交情的份儿上,你给我交个实底……你到底是咋打算的?”
“什么咋打算的?”
“你不是要另起炉灶吧?”
“什么话,俺还没疯呐!”张效坤立马否认道,“张大帅是俺的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另起炉灶,那不是活腻了么!”
江连横暗自松了口气,旋即又问:“那你为啥非得先斩后奏?”
“俺也不想这样,关键是杨诸葛和郭鬼子那帮人,处处给俺使绊子,要是不先斩后奏,指不定要被他们压到啥时候呢!”
张效坤显然没把江连横当外人,随即又用胳膊肘怼了怼他,笑嘻嘻地问:“嘿嘿,老弟,你说话呀,这点儿小忙,你不会不帮哥哥吧?”
“这……”江连横咂了咂嘴,神情为难道,“你现在需要多少钱?”
“韩信点钞,多多益善。”
好家伙,压根儿没数!
江连横要面子,不好意思当场回绝,想了想,就说:“那这样吧,等我回奉天的时候凑凑,先给大哥应急。”
张效坤忽然愣住,旋即哈哈大笑道:“哎呀,老弟,咱哥俩唠了半天,结果全都整岔了!”
“怎么?”
“俺不是要找你要钱,而是想让你帮俺挣钱!”
张效坤抬手指了指漆黑的窗外,接着笑道:“现在今非昔比,你哥哥俺有地盘儿了,大小也是个地方上的父母官,既是父母,还愁没有儿孙孝敬?但这点钱财,哪够俺招兵买马?退一步说,俺也得给地方办点‘实事儿’不是?”
原来,张效坤把江连横叫到宁安,其实是为了“招商投资”。
绥宁地界,说穷不穷,说富不富,想要凭此地发迹,自然要剑走偏锋。
当然,所谓的偏锋,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兴办工厂,甭管做什么,实在无法跟洋货竞争,最后大概要赔得血本无归。
循序渐进,厚积薄发,显然又不适用于乱世。
而且,张效坤也没那份耐心等待。
如此一来,能包赚不赔的生意,说来说去,结果还是那老三样儿。
但这老三样儿的行当,官差又实在没法亲自出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升了天的鸡犬,虽说不再是凡品,可就算到了凌霄宝殿,大抵干的还是那些下蛋、看门的活儿。
人与鸡犬之间的鸿沟,并不因一同飞升,而有所改变。
“俺寻思着,既在其位,也应该为父老乡亲谋点善政,绥宁地界儿,还得发展发展。”
这是张效坤的说法。
江连横点了点头,心说也对,得先让父老乡亲阔起来,才能有油水可刮,治下一帮穷鬼,怎么挣钱?
张效坤指着车窗外的街市,说:“老弟,你放心,有哥哥在,铁定不会让你赔钱,看见这些商铺没有,你相中了哪家,就跟俺直说,俺派人去查他,高低给他查出点毛病。到时候,你把他们盘下来,年终岁尾,你让俺抽点,这不算为难吧?”
话到此处,江连横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不为难,不为难,只不过这种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总之务必尽快,俺往上报的是三个团,其实可不止这些,俺还指望着你帮我筹军饷呢!”
谈到生意,张效坤猛然想起什么,便问:“对了,你那保险公司的事儿,平了没有?俺之前收编胡匪的时候,特意帮你问了,可惜这帮小兔崽子,抢东西没数,一问全都不知道,可竟然全都听说过你。”
“暂时还没个准信儿。”江连横叹声道,“只是听说,可能是个叫老莽的‘横把儿’干的,我打算过两天去趟老爷岭看看。”
“对,这种事不能轻饶了他,欺负到俺老弟身上来了,俺不答应!”
张效坤忿忿道:“要不,你待会儿问问俺那几个手下,如果不是他们干的,那应该就是跑山里去了,俺最近正派人搜呢!”
“辛苦大哥了。”
张效坤大手一挥,却道:“没什么,捎带手的事儿!”
“捎带手?”江连横觉出话里有话,“大哥派人巡山,还因为什么?”
“剿匪呀,这还用问?”
“这叫反的胡匪,不是都让你收编了么?”
“大部分都收编了,但高、卢这两个匪头子还没抓到,他俩不死,剿匪就还不算完,俺得给张大帅排忧解难呀!”
江连横听了,不禁沉吟道:“保不齐,他们这伙人就在一起呢。”
“那太好了!”张效坤冷哼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正好把他们几个一锅端了!”
说话间,裴老板预订的饭庄便到了。
店内似乎早已清场,掌柜的连同伙计们全都立在门口,等着、盼着张将军到来。
双方一见面,自然少不了歌功颂德,溜须拍马。
张效坤对此颇为受用,大步迈进饭庄,待到城内的商绅悉数到场后,便吆喝着端酒摆席。
这场庆功会开了三大桌,江连横和张效坤及商绅名流一桌;军官和收编的胡匪头目一桌;赵国砚等人和几个小老板一桌。
张效坤想要当好绥宁镇守使,少不了豪强士绅的支持。
豪强士绅想要守好自家的产业,也少不了要靠张效坤的照应。
官商勾结,其乐融融。
众人推杯换盏,共同畅想着宁安县未来的繁荣。
江连横和张效坤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今夕是何年。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其后的三两天时间,张效坤借考察驻防地的由头,领着江连横走遍了绥宁地界儿的几座大县城。
所到之处,豪强士绅、县长师爷,无不组织当地百姓夹道欢迎,敲着鼓、打着锣,扭着大秧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一进城厢大门,保准就有当地“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举着一块大匾糊在张效坤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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