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命运的岔路口(求订阅)
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忽而在他的眼前展开了,吹过旷野的风从身后逼近,撩拨着衣摆和发梢都猛地向前,最后终于让眼前那些如山如海的绿色汹涌起来。
那是一片汪洋般的树海,却死寂无声,既听不到蝉鸣也听不见鸟嘶,只有满世界响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哥哥你看,这个世界真安静啊,安静得你甚至能够听到你心里那些小人在说什么。”穿着胸口印有哆啦a梦头像卡其色卫衣的小魔鬼双手插进衣兜里,嘴里叼着一根大概是狗尾巴草的东西,他的下身穿着短裤,脚下踩着运动鞋,依旧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漂亮得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
路明非已经习惯了路鸣泽的神出鬼,也已经习惯了他出场时的格调,所以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就着脚下稍有些倾斜的山坡坐下,面朝树海的方向,屁股下面是柔软的草坪。
“你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告诉我,因为我什么都听不见。”路明非伸手摸了摸路明泽的头发,顺便揉乱了大概是某位巴黎时尚造型师做出来的精致发型。路鸣泽也不反抗,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头去蹭路明非的手心,像一只正在被饲养员抚摸的小海豹。
树海的尽头正洒落白色的天光,世界的阴影在被缓慢地驱散,风忽然就停了,连树叶摩擦沙沙作响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安宁静谧得像是死人的国度。“现在呢,哥哥,能听到了吗?”路鸣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路明非的头低垂着,浓密的眼帘落下如织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路鸣泽,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他轻声问。
“哥哥你知道吗,你现在正站在命运的洪流中某个大家伙卷起漩涡时为你塑造的迷宫面前。你已经做出了第一个选择,但接下来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至关重要,摆在明面上的有很多be,你会遇到把你导向那些be的陷阱,但仍旧有机会可以达成唯一的he。”路鸣泽也看向树海的尽头,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但路明非看他的侧脸却可以察觉到小魔鬼分明就在用眼角余光来偷偷地看自己。
路明泽说话的时候就伸出两只手来,像是悉尼歌剧院中正引导某个大型爵士乐团将他们演奏的乐章推向一个高峰的指挥家那样轻轻的挥动它们。
激昂的乐章就真的被奏响,像是从被天光撕裂的云端落下。那是马克西姆·姆尔维察所奏响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尘埃在自云端缝隙中洒落的天光光柱里飘摇,静谧的树海就好像真的被克罗地亚的战火蔓延,立刻沸腾起来。参天的树干极力摇晃,像是无数个饱经战火袭扰的人在呐喊挣扎。繁茂旺盛的树叶凋零干涸然后缓缓掉落,还没有触及地面便已经再也维系不了原本的模样,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碎裂在空中,一时间整个世界都被那种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所包裹了。
路明非忽然瞪大了眼睛,当所有树叶凋零,真相便呈现在眼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树林,而是由伐断的巨木堆砌而成的迷宫,蜿蜒复杂,仿佛迷失其中便再也无法走出来,让人想起关押米诺陶的监狱。
黄色的花海在迷宫的尽头沐浴在白色的天光里,随着轻风摇曳。那是一整片郁金香的花田。
路明非忽然站起来极目远眺,他看到在那片花田中有一个穿白裙的背影,纤细伶仃,黑色的发丝随风起舞。
那个背影好像正在向着花田的深处走去,渐行渐远,逐渐变得模糊,似乎要走丢在光里。
“那里有人,那里有人!那里——”路明非大喊大叫起来,声音又立刻戛然而止,他猛地看向路鸣泽,声音像是狮虎压抑在嗓子里的低吼,“那是师妹,是不是?那是师妹,是不是?”
他不是在问路鸣泽,他是在愤怒地咆哮。
这时候小魔鬼手里拿着黑色的游戏手柄,把那东西递到了路明非的鼻子下面。路明非狐疑地接过来,只是很普通的游戏手柄,十字方向键和abxy功能键都完好无损,可失去了开关键与暂停键。
“你什么意思,这时候想打游戏?”路明非眨了眨眼。
“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迷宫咯,哥哥你可是游戏高手,世界上没什么游戏是你通不了关的。”路鸣泽也眨了眨眼。
巨大的荧蓝色电子光幕出现在路明非和路鸣泽的面前,那上面居然真的呈现出一款游戏的画面,只是画风之简洁,线条之粗糙,让人不得不怀疑制作这款游戏的家伙是不是还没有从学校里毕业。
那就是一个很简陋的迷宫地图,无数根歪歪扭扭的线条好像随手用水笔画出,交错扭曲形成巨大到连整个光幕都无法装下的迷宫。路明非操控的角色是一个像素小人,看不出长相,也看不出身高,但穿着卡塞尔学院的墨绿色校服,背着七宗罪的剑匣,明显是以路明非为原型没跑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在规定时间内从起点走到终点,中途不能回头,并且哥哥你拥有一个一次性技能,可以炸掉一段迷宫。”路鸣泽笑嘻嘻地对路明非说,路明非心里一动。心想路鸣泽没有说清楚,那个炸掉一段迷宫的技能其实在他身上能被使用四次才对,因为每一次交易他都只会出售四分之一的生命给魔鬼,他能出售整整四次。
“还有,哥哥,我得提醒你,米诺陶的迷宫并非一成不变的死物,构成这监牢的高墙时刻都处在不停的移动之中,你得学会随机应变。而且在前往终点的路上你可能会遇到对你来说更具吸引力的东西,在迷宫的终点与那些东西之间做出选择,就等于是关掉了命运的一扇门。宿命在你的面前分开了岔路,你做出了选择,另一条路当然也就不存在了。”小魔鬼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了,他的眼睛里闪灭着金色的光。
路明非缓缓地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路鸣泽说命运的岔路口这种东西了。在他那该死而又操蛋的人生中,其实已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的选择。
第一次是在文学社毕业晚会那天的放映厅里,他面临的选择分别是未知的世界和平凡的人生,路明非最终选择了跟诺诺坐上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在赵孟华和一众小弟复杂的眼神中一骑绝尘,奔赴向灯火辉煌的cbd,像是赴死的飞蛾。
第二次是在aspasia餐厅里,颇有些格调的气氛中氤氲着暧昧的空气,陈雯雯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有隐隐的情愫在如参天的大树那般缓慢生长。路明泽说可以重新给路明非把那扇门打开一次,他如果选择留下就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牵着小手搂着细腰漫步在雨后的林荫小路上。可路明非选择了坐上师兄那辆蓝色的帕拉梅拉。他又一次关上了那扇他和正常世界之间的门。这扇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第三次呢,第三次大概是在东京那个到了今天还会时常出现在路明非梦中的雨夜吧。他在高天原的酒窖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让他时至今日仍旧痛恨那个懦弱的自己。
“游戏嘛,只要能读档,就没有我不能打通关的!”路明非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在心底里给自己鼓劲打气。
“命运可不是游戏,哥哥,你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输了就是输了,你燃烧希望燃烧一切都只够玩上一次,如果你愿意燃烧性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直接掀了桌子,可哥哥你真的愿意为了小师妹和我交易吗?”小魔鬼的声音真是具有很强的蛊惑性,路明非没有说话,但握住游戏手柄的手却越发用力了些。
命运当然不是游戏,选了就是选了,错了就是错了。
路明非的视线开始集中在自己面前的巨大光幕上,游戏开始之前他可以随意滑动屏幕寻找一条能够安全通往终点的路,于是他就伸手在光幕上划拉,从杂乱的线条般的迷宫中找到那唯一的he。
当路明非的视线彻底扫过游戏地图的每一个角落,光幕上的视觉忽然就缩小了,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个像素小人周围很小的一片区域。
“开始吧,哥哥,你已经看了很久了。”路鸣泽说,他摊开双手,“再看多久对你来说其实都没有意义,因为米诺陶迷宫处于永恒的变化之中,你记住一条路线,那条路线很快就变成死路,走到尽头是喷吐毒液的奇美拉,然后奇美拉朝你喷吐了毒液,你就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路明非却双目带着些赤红。
他知道路鸣泽从不会无缘无故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既然小魔鬼说他很快就要面临人生中重要的选择,那么路明非就相信路鸣泽说的,他也愿意抓住任何一丝机会和希望。
游戏伴随着一阵经典任天堂开幕曲开始了,路明非全神贯注,眼睛里简直在流淌着莹蓝色的光,那些光似乎组成0与1不断翻滚的字符,庞大的信息涌入路明非的脑袋,刚才浏览过的迷宫全景似乎完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个穿着墨绿色校服背着七宗罪的像素小人就呼呼哈哈地在迷宫里狂奔起来,一路畅行无阻,既没有遇见挡路地怪物也没有遭遇支线事件,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艰难险阻在面对路明非地时候都选择了退避,他就是天命之子,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可是伴随着砰的一声,像素小人狂奔的那条笔直长廊就像是轰然合拢的金属大门那样猛地嵌合在一起,路明非甚至连唯一一次技能都没有使用,游戏就失败了。
“他妈这游戏是人玩的?”路明非朝着路鸣泽嚷嚷。
路鸣泽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这本来也不是游戏啊哥哥,这是命运,难道你命中注定要有一次大劫有一天会被天上落下来的死鸟砸中砸成脑震荡,命运还得先告诉你一声吗?”
光幕闪烁着消失了,路明非的手垂下来,游戏手柄落在地上。
他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也听到隐藏在克罗地亚狂想曲中的轰响,甚至都不用极目远眺就看到由两排巨木组成的高墙忽然凶猛地合在一起,薄薄的天光中被掀起一层那么厚的烟尘。
游戏中发生的一切也正发生在这个世界。
路明非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多少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但很快他那种安静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狰狞中带着无法言喻的愤怒!
刺眼如汽灯的赤色黄金瞳悍然亮起在路鸣泽的面前,那个刚才还安静地坐在那里的男人忽然变得威严可怖,简直像是地狱走出又杀穿了天堂之后亡命人间的恶鬼。
撕裂的云端忽然闭合了,洒落的天光彻底消失,暴雨来临前那般的黑暗笼罩了这个世界,路明非双眼中赤色的黄金瞳几乎成了唯一的光源。
他缓缓地远离路鸣泽,那种颓然的暴怒正在慢慢消退。
路明非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他在为某种明白无助的情绪而愤怒,他憎恨无助的自己,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那种无助感就像恶鬼那样重新找到了他。
这个世界开始下一场黑色的雪,那场雪真是极尽哀荣,雪花如渡鸦的尾羽,漆黑且弯曲,每一片雪花其实都是已经彻底枯死的郁金香花瓣。就在游戏失败的那一刻,迷宫尽头天光下淡黄色的花田就腾起低矮的黑色火焰,那些其实不是火焰,而是死亡的气息,所有的郁金香都在死去,然后被狂烈的风卷起来去到天上。
每一片花瓣都黑得像是燃烧过的灰烬。
风中有灰烬的味道、郁金香仍盛开时留下的味道,还有风吹来的不知何处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淡淡地、很熟悉的、但怎么也记不清究竟是曾在哪里嗅到过的香味。
——
路明非的牙齿间压抑着低声的吼叫,坐在两侧的恺撒和楚子航都被惊醒了,坐在内侧的恺撒立刻查看路明非的情况,坐在外侧的楚子航则起身去寻找空乘。
可那个仪态尽失的男人忽然睁开双眼,眼睛里仿佛流淌着炽烈的岩浆,岩浆的深处渲染着血一般的红。恺撒骤然和那双神魔般的瞳孔对视,只觉得似乎有刀锋悬挂在心脏之上!
路明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低头揉了揉眼,直到双目中黄金的色泽彻底褪去了,才重新抬起来头。
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额头上青筋暴跳。
就在那个由路鸣泽创造的梦境中的最后一秒,路明非意识到那股熟悉的香味究竟是什么。是夏弥身上的味道,是师妹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也随着郁金香花田一起被灼烧成灰烬了。
“做了个噩梦。”路明非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恺撒低声解释。那对他来说确实算得上噩梦了。
“看出来了。”恺撒朝路明非点了点头,刚才那双如此暴烈的黄金瞳似乎还浮在眼前,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此刻正通过一架波音747-400大型客机从奥斯陆飞往中国,这趟航行注定不会平静,因为他们乘坐的是赫尔墨斯航空公司的航班。这家航空公司是学院的产业,绝大多数客户都是世界各地的混血种。今天这架飞机几乎满员,座无虚席,乘客们大多互相认识,他们穿着黑色的风衣,背上背着或者手上提着巨大的包和手提箱。每个人都在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空气中充斥着人声嘈杂的嗡鸣,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隐约流淌着淡淡的金色,恺撒甚至注意到坐在他们前座的那个挺拔的德国女人眼睛里的金色浓烈得简直像是汽灯照射的香槟!
“猎人网站上龙王芬里厄的悬赏被发布后,超过二十个地壳运动监测机构的报告立刻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近十八年来地震频率较之前提升了超过三十倍,绝大多数地震的震源都在都市圈范围内。而在冰海残卷的记载中,芬里厄的王座大地与高山,他是君王中掌握力量与土地的那一位,地震频发可能意味着那位君王正在复苏。”恺撒给路明非解释说。
上了飞机之后路明非很快就闭目养神了,恺撒和楚子航却做不到如此淡然,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像路明非那样直面过龙王级别的对手,任何一点情报都是弥足珍贵的。
“路先生?路先生?路明非先生,您有任何需要吗?”这时候楚子航已经叫来了年轻漂亮的空乘小姐,那显然是个矜持腼腆的丹麦姑娘,银色的头发像瀑布般洒下,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她是这趟航班最漂亮的空乘,从登机开始就引起了男人们的注意,可丹麦姑娘似乎也是紧跟时事的人,显然认识近些时日风头最盛的年轻屠龙英雄路明非,一路上对三人组都颇有照顾,这时候听闻楚子航先生说那位尊敬的路先生状态似乎有些不对,赶紧赶了过来。
路明非露出礼貌绅士的微笑。“麻烦你了,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做了一个梦,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我倒一杯冰水吗?”路社长以前也是做过学生会主席的人物,虽然龙血社还只是一个新兴兄弟会,格调还没有培养起来,学生会却是老牌的贵族兄弟会,对女人、尤其是对漂亮女人的态度是检验学生会主席绅士风度的最重要标准之一。
冰水很快被送了过来,路明非把那杯加冰的矿泉水贴着自己的额头,沁骨的凉意迅速抚平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路明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除了发动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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