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绘梨衣的秋季攻略(2)
“女孩子原本就是这样的,稚生,从你记忆开始她就一直像条小尾巴跟在你的身后叫你哥哥,伱不理她就委屈巴巴地用填满泪的眼睛来看你,你理她了她就抱着游戏机绕着你转圈叫你陪她打游戏。可是她们总有一天都会长大,那个一直跟在你身后叫你哥哥让你陪她打游戏的绘梨衣今天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们用爱的名义去囚禁了她的很多年,也该用爱的名义去让她追寻属于自己的光,哪怕这一缕光只是漫长黑夜中渺茫的一缕晨星。”
穿白色长衫的老人和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并肩坐在茶店品茶的小桌子旁,这里是织田茶室,其实会来这里喝茶的都是些老人,茶香弥漫在空气里,逸散出去。
橘政宗把面前的食盒打开,推到源稚生面前,
“尝尝吧,樱井家那个爱慕你的女孩子给你做的马卡龙。稚生你的年龄也很大了,还没有谈恋爱,其实也该是时候想想未来的事情了,这个樱井家的女孩就很漂亮,也很贤惠。”
源稚生并没有去触碰那盒精致漂亮的马卡龙,他只是眺望远方,千叶县秋日的阳光晕染在那双细长的黑色眼眸里,像是给玻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黄金。
“老爹,让一个原本就生在黑暗里的人去追逐光,这真的是一件仁慈的事情吗?你总说我们应该成就大义,为了大义能够舍弃一切。还总说我们该做斩断一切罪恶的刀,伤人伤己,坚硬得像是亘古的岩石。”这家茶店其实只是在一条很小很幽深的巷子里,阳光只能透过巷口的大树落下影影绰绰的斑点,这些光斑挥洒在坐得笔挺的源稚生的身上,他就迎着光去看远处男孩与女孩的背影。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能够那么放心的把绘梨衣交到那个男人的手上?”源稚生看向橘政宗的眼睛。
一时间他忽然愣住了,多少年了,每一天橘政宗都精神饱满,好像充满了斗志,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源稚生已经习惯了他的坚硬、他的顽强和他的宽厚,可今天这个老人的皮肤如此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就写在他的眼神中,连鬓发都染上了苍苍的灰白。
橘政宗无声地笑了。
“每个男人都在走向一场命中注定的战争,为了应对这场战争,我们全副武装,给自己穿上坚不可摧的甲胄,我把自己变得坚硬得像是西伯利亚千年的寒冰,可每一个男人的心里都该留下一点最后的柔软。你看,稚生,我把刀与剑留给了你,因为你是注定要踏足战场成为最后活着的那个人,而把那最后的一缕柔软留给了她,绘梨衣,我的女儿。我们都知道在黑暗中跋涉的人最终都免不了死去,可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在死去之前见到一丝丝、哪怕那么一丝丝的晨曦,至少这样我们也曾拥有过希望。”老人的声音沙哑,疲倦像是不可抑制的潮水那样涌上来。
他凝视源稚生的眼睛:“如果绘梨衣的死去无可避免,那我希望她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像鸟一样自由,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是这样。”
源稚生缄默了。
他忽然很沉很沉地叹息。
“你累了,老爹。”源稚生说。
蛇歧八家的核心事务全部落在橘政宗的头上,当然也落在了源稚生的头上,他知道更多其他家主不知道的隐秘。
比如本部为什么会知道极渊中会有一枚龙类胚胎,比如那枚胚胎所在的海底究竟是怎么样的地狱,再比如……
神的归来近在咫尺。
橘政宗说绘梨衣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其实是一个事实,家族供养她原本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就像注定要在祭祀那一日被送上祭坛的羔羊,绘梨衣就是这只漂亮的小羊羔。
与神的战场上她不可缺席,也不可幸免,她总是会死在那里的。
“我确实是有些累了,稚生,再过一段时间我真的准备退休了,很想回乡下的老宅子住一段时间,我很怀念在那里钓鱼的日子。”橘政宗也看向很远的街道尽头路明非和绘梨衣逐渐消失在光晕中的影子,
“这段时间我总是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自己正堕入深渊,某些属于人的东西在渐渐地离开我,那些温软的、那些和冰冷对立的东西,我好像正在变得像是龙那样思考。”橘政宗轻轻地说。
源稚生的表情一时间变得严肃,他扣住橘政宗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
“你的心跳频率很正常,这并不是要堕落之前的模样。”他说。
蛇歧八家原本就是神的后裔,他们中出现能突破临界血限的超级混血种的几率远大于其他龙王的后裔,但相对应的,他们堕落的几率也远高于那些相对平庸的同类。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家主堕落成死侍的先例,橘政宗说的这句话很像是即将堕落的征召。
“不,我不是要堕落了,我只是有点疲惫。”橘政宗摇摇头,“我真的很想让那个叫路明非的孩子去尝试,尝试是否能够给绘梨衣一个完整的人生,即使希望渺茫。”
源稚生松开橘政宗的手腕,他端起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还有公务,我们回去吧。”他起身,说。
可忽然橘政宗抓住了他的手,很紧,紧得像是要捏碎山石,他的眼睛赤红,血丝密布,身体似乎很虚弱。
“如果绘梨衣不想回家,就不要管她啦。”老人的声音近乎于哀求,“她的身体可以支撑七天,在外面待两三天也没有关系。”
源稚生居高临下地去看橘政宗的眼睛,他的身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阳光,这让这个年轻的男人像是渲染着金色的火焰。
“我们仍旧在恪守自己的大义吗,老爹?”他轻声问。
——
“东京铁塔也很美呢,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再走到这条路上。”只剩下路明非之后,绘梨衣似乎放下了些拘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秋日的阳光就好像泛起波光的湖面。
路明非用手指轻轻地抠绘梨衣的掌心,他微笑,又觉得这一刻宛若幻梦。
东京铁塔树立起来之后,天空树已经不再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了,绘梨衣其实也是从明信片上知道过这个地标性建筑的,但她从未看见过,或者只是隔着很远的遥遥一瞥。
樱开车前来千叶县的途中,绘梨衣坐在路明非的身边,高昂的金属造物缓慢地从灰白色的建筑群中走出来,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东京铁塔,这个在无数歌词里被反反复复提及的地方。
“可我还是更喜欢东京天空树,因为我们一起看到过它最美的时候。”绘梨衣又写下新的纸条,路上的行人都因为女孩的矜持和美丽驻足,这里原本就是追求美的国家,男孩们幻想骑士拯救被恶龙绑架的公主之类的热血故事,男人们则仍旧会在喝醉后畅享那些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乡。
雨后的云在渐渐散去,天色明亮起来,阳光肆无忌惮地被挥洒,街边的建筑和那些建筑之间的巷道都依次亮起,远远望去巴洛克欧式复古车站伫立在柔和但仍有些刺眼的阳光里像是一个博物馆或图书馆。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绘梨衣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们都能去,我们可以去看海,也可以去看那些大簇的海棠花盛开的地方,只要你愿意。”路明非说。
因为才下过雨,东京的气温甚至一度降低到了二十度左右,但此时太阳普照,阳光落在皮肤上居然暖烘烘的。
绘梨衣忽然抱住路明非的手臂,她的心理年龄大概不算很成熟,但发育却很正常,这时候忽然便有软玉温香萦绕身侧,路明非脸颊红得滚烫。
小猫一样蹭蹭身边男人的臂膀,绘梨衣抬头去仰望路明非的侧脸。
“路明非比哥哥好看。”绘梨衣忽然给他展示早已经写好的纸条。
“哈哈哈也没有吧……”路明非左右张望,确认源稚生没有偷偷跟着才松了口气。
这厮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颇有些沾沾自喜,心说我这颜值也算上等偏上了吧。
“绘梨衣想玩些什么项目?”路明非问道。
绘梨衣歪着脑袋想,卫衣后面兜帽上的猫耳就左右摇摆,很有些呆萌。
“想吃冰激凌,想坐过山车,想去鬼屋,还想坐摩天轮。”绘梨衣停下来把小本子垫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写着。
“女孩子不要老想着过山车和鬼屋这种东西,我看白雪公主城堡还有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这样的项目就很适合我们两个嘛。”路明非摸摸鼻尖,心说为什么自己遇见的每一个女孩不管是萝莉还是御姐还是呆萌系都很喜欢过山车这种高危娱乐活动,能不能学学我和楚子航,我们一起去和小熊维尼喝杯茶不好吗。
“我想去鬼屋,我想坐过山车。”绘梨衣不依不饶地把纸条在路明非的面前晃来晃去,路明非捂脸,既不去看女孩那委屈巴巴还带着些祈求的眼神又不看面前晃悠的纸条。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他说。
他们叫了出租车,到了颇有些壮观的迪士尼城堡入口处,下车后对面不远几百米外就是近年来才建好的迪士尼酒店。
这幢看上去类似于凡尔赛宫般的庞大建筑在阳光中投下巨大的影子,绘梨衣下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紧路明非的胳膊,然后东张西望,像是好奇观望这个陌生世界的小猫。
路明非的耳朵忽然有些警觉地动了动。
迪士尼这种地方人流量通常都很大,又是雨过天晴,简直称得上人山人海,但有些细节处的气氛却很有些诡异。
居然有成群结伴的年轻男人们在城堡的入口处排队验票。
真的会有男人结伴去迪士尼玩的吗?而且那些家伙的胳膊上明显有洗过纹身的痕迹,面相虽然算不上穷凶极恶,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类型。
是蛇歧八家派来监视的人?
还是日本境内的另一个混血种组织猛鬼众?
路明非眉头微皱,绘梨衣已经扣住他的手腕向着一条小巷的入口跑过去,居然是和迪士尼乐园相反的方向。
——
就着巷口的树荫,戴草帽用口罩遮面的魁梧男人赤着胳膊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有些烦躁的扇动手中的蒲扇驱赶附近的蚊虫。
他的面前是一小片开阔的巷口空地,一小群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以及三三两两的情侣就聚集在这空地的旁边。
这里是一个套圈游戏的地摊,但老板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把五颜六色的塑胶圆环递给身边的客人,从客人的手里接过小叠的钞票,目光则盯着迪士尼乐园的入口方向。
地摊上摆放着许多毛绒玩具,轻松熊、hello kitty、叮当猫、蜡笔小新、甚至还有奥特曼和造型颇有些蠢萌的小怪兽。
孩子们的声音很有些吵闹,身高体长的父亲就探出上半身把塑胶圆环套在叮当猫和蜡笔小新的身上,地摊老板从自己身边的行李箱里翻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毛绒玩具丢给套中它们的父亲。
拿到这些小东西的孩子们口中发出欢呼,用崇拜的眼神去看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妻子则抱起孩子亲吻他们的脸蛋。
人们在秋日的阳光中熙攘,世界吵闹,夜叉却只觉得孤单。他们这种人是受到血之哀折磨的群体,孤独就是孤独,你看上去与人同行你看上去和光同尘,其实也还是孤独。
这么想着夜叉又有些悸动,他的心脏骤然抽搐,因为连他这样卑贱的血统也会觉得如此悲哀的孤独,那……绘梨衣小姐呢?
“乌龙茶,你要喝吗?”同样穿着的乌鸦端着冒热气的乌龙茶从巷子里走出来,他在夜叉的旁边蹲下,看向居然很有些火热的套圈生意,
“这种低能游戏居然这么火爆,以后我们退休了也能找到一些活计了。”
“少主说他准备去法国,我们是家臣当然也要跟过去。”夜叉说。
乌鸦瞪了他一眼,“你信不信少主只会带上樱?”他说。
夜叉挠挠头,也觉得有道理,就没再说话了。
“我看到小姐和那个姓路的小子下车了,他们好像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乌鸦突然说。
夜叉往后缩了缩,“我们暴露了?”他问道。
“很有可能,据说路明非是本部最精锐的学生,反侦察意识说不定比专业的特种部队还要强。”乌鸦也不确定。
“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被认出来了我们就打死不承认,反正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他也没有证据。”乌鸦盯着正在穿过斑马线的男女。
阳光落在穿猫耳卫衣的女孩身上,纤细玲珑,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果然是很美的大姑娘了,难怪连少主进她的房间也要敲门了。如果路君能给小姐带来幸福,其实就算他们在一起了也无所谓的吧?
乌鸦心想。
面罩下他的脸色微变,因为绘梨衣小姐拉着路明非就真的朝着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怎么办乌鸦!”夜叉低声喊,手上却没有闲下来,还在收钱出货。
乌鸦张张嘴,还没说话就见到小姐扣着路明非的手腕蹦蹦跳跳进了旁边一家宠物店。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没发现我们。”乌鸦拍拍胸脯。
佐伯龙治先生心想还好还好蒙混过关,少主安排的任务差点就泡了汤。可刚松了口气,就见到从宠物店购物完成后的绘梨衣眼睛闪亮亮地抱着盒子拉住路明非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
“绘梨衣为什么想买一只乌龟?”路明非把装小乌龟的笼子提起来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乌龟宝宝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屁股左扭扭右扭扭。
这是一只日本石龟,很小,大概只比硬币大一点,正是对这个世界都感到好奇的时候,见了阳光居然并不畏惧反而很有些活跃。
“哥哥最近总在看科教节目,他好像很喜欢乌龟,我买一只给他带回去。”绘梨衣写好小纸条给路明非看,路明非摸摸女孩的脑袋,心想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绘梨衣也长大了很多啊,居然能想起来给源稚生带礼物了。
“我晚上不回家哥哥会不高兴,我给他带礼物他就会开心起来。”绘梨衣又写东西给路明非看,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就无声地笑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只要是绘梨衣带回去的礼物他都会很喜欢吧。”路明非说。
绘梨衣抬头看男人的眼睛,“为什么?”红色的眸子里闪耀着星辰。
“因为是绘梨衣送的啊,就像我,只要是和绘梨衣有关的东西我都会喜欢。”路明非很认真地说,他能感觉到扣住自己手腕的女孩的心跳似乎忽然加速,很淡很淡的嫣红缓缓爬上绘梨衣白皙的脖颈。
“轻松熊!”绘梨衣低下头写给路明非看,她用手指了指巷口的地摊,是个玩套圈的游戏摊位,奖品是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
就算是绘梨衣也会在过了重逢的喜悦之后、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孩时表现的腼腆又矜持,她过去大概没有体会到害羞是什么感觉。
现在突然说起地摊上的毛绒玩具明显是在转移注意力。
不过路明非并不觉得很突兀,他只是很欣慰,他觉得这样很好,绘梨衣在长大。
路明非在绘梨衣的身边站住,他们一起加入围观的人群,周围的男孩们总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过来,因为他们的组合太闪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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