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剑桥折刀
东京半岛酒店。
路明非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很深的夜,顶层总统套房的电梯门外依旧有神采奕奕细腰长腿的女孩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头发在脑后束成髻面带微笑等候着贵客的光临。
当他从vip电梯中踏出的时候女孩们就双手按着膝盖深鞠躬用娴熟软糯的中文说“欢迎回来”。
这些女孩显然都精挑细选,细腰长腿面容姣好,全然不似日本传统的大和抚子模样,看向路明非的时候都面若桃李眼含春风。
可那男人只是沉默地与她们擦肩而过,黑色的大衣被搭在肩上,嘴里叼着半截点燃的香烟。
他的黑发湿润,在此刻东京深夜的室外走过立刻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长而弯的睫毛也结了厚厚的白霜。
等候在长廊尽头敞开的白檀木房门旁边的高挑女孩小跑着迎接上来,大概原本是想要从路明非手中接过那件有些被融雪浸润了的大衣,可在靠近这男人几步的时候慢慢地停下了。
能够在这一层工作的女孩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即使是东京半岛酒店要想培养出这样的员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自从路明非他们入住这里之后为他们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就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女孩们也摸清了贵客的性子。
风度翩翩的加图索先生是查理曼王子那样光芒万丈家世显赫的贵公子,对待她们总是彬彬有礼,不会吝啬手中的小费。
来自中国的楚先生则是颇有绅士风度的、僧侣一般的人物,这里的女孩们都经过精挑细选,即使放在美女如云艳星如流水的东京街头也有着叫人惊叹的容貌。若是其他花大价钱在总统套房下榻的客人总会肆无忌惮用带着些侵略性的目光在她们窈窕的腰肢上横扫,有些更过分的中年男人还会有意无意与她们产生身体接触。可楚先生从不会这样,恰恰相反,那个英俊得叫人心中荡漾涟漪的年轻男人总是对她们漠视甚至无视,似乎夹道欢迎的并非什么美少女小组,而是一群七十岁掉了牙的妈妈桑。
不过话说回来楚先生对她们不感兴趣,却总会注意到有哪个女孩身体似乎有些抱恙,总能贴心地趁着经理不在让这些女孩去隔壁的房间休息片刻。
而同样来自中国的路明非,他就好像那些你在接头偶遇好像似曾相识的陌生人一样,温和地对你打招呼、和蔼地询问你的境况、对伱嘘寒问暖,可你就是能感觉到那种遥远的疏离感,好像就算你们站在一起甚至手牵着手走过漫漫的长街,可到了街的尽头你们还是要分开,分开的时候不会有告别的话,他甚至连头都不会回。
可今天的路明非身上的疏离感似乎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更墙,他伸出手拒绝了女孩要拿走他的大衣去熨烫的动作,大踏着步走入总统套房,白檀木的房门在那个瘦长高挑的背影后缓缓关上。
女孩们都有些手足无措,这时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修长而腰肢纤细的女人。
她高挑而冷冽,穿着制式相同但做工更加精细的高开叉旗袍,柔顺的乌黑长发用发簪束在脑后,眉心点着朱砂,双唇也艳得像是朱砂。
分明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中年妇女,可还冷艳得叫人眼前一亮。
女孩们都冲着她微微鞠躬,这女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做过多的繁文缛节。
她的胸前挂着酒店经理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她的名字。
森上亚希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暖风系统的嗡嗡声和窗外裹着暴雪的狂风在城市大厦之间呼啸的尖锐鸣叫。
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昂热将自己那双雅利安人特有的铁灰色眸子从阴影中缓缓抬起,这个挺拔得不像是130岁老人的老家伙穿着红线锁边的赭色猎装,猎装的质地硬得像是纸板。
他的胸襟上别着初代狮心会那缭乱张狂的徽章,脚下昂贵的手工定制皮鞋溅了泥点子,用梅涅克卡塞尔那把亚特坎长刀的碎片锻造的甚至能杀死龙王的折刀横放在桌上,刀面闪烁着幽幽的冷光。
路明非忽然之间有些恍惚,过往的回忆像是日记本的扉页一样被风吹着在他的脑海中翻动,某一页已经几乎泛黄已经卷了边的纸张稳稳的停住了。
那是很多个画面组成的合集。每一个画面都停顿在透光的天井下方,每一帧昂热都坐在朦胧如雾的光柱中逗弄着那些伊利诺伊州从春季到冬季一直都能看到的红松鼠。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展示柜中永远有一个角落放着一张裱好的黑白相片。
那是1899年由初代狮心会留下来的片唯一一张照片。
相框里七个人彼此勾着肩膀在慕尼黑大学的校门前嘻嘻哈哈,夏天的藤蔓垂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鬼带着白色的遮阳帽,烟灰抽着雪茄,梅涅克揪着路山彦的辫子,酋长和老虎拄着两杆猎枪,昂热和一个人并肩站在角落里。路明非记得那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一身笔挺的白色猎装,一对飞扬如剑的眉毛。
他的名字是弗里德里希冯隆,在初代狮心会中,弗里德里希是昂热真正的挚友。
今天昂热的装扮和那张照片中年轻时候的他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此刻的昂热缄默威严,而照片中的昂热就是个热忱的年轻人。
路明非在校长的对面坐下,袖管里的色欲滑出来被他拍在桌面,端起仍冒着热气沏好了红茶的骨瓷杯抿了一口,口中发出低低的赞叹。
“很棒对不对?我让他们从我在伊利诺伊州的办公室里找到了这壶茶叶,然后走海关通道捎来了日本。”昂热微笑。
“我从札幌的港口送走了绘梨衣,也送走了夏弥和康斯坦丁。”路明非捧着温热的茶,全身却都泛着微微的凉气。
“我知道。”昂热站起来,背对路明非,从巨大的落地窗眺望雪中的东京。
虽然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恢宏接天的暴雪中,但它仍像点满蜡烛的佛念那么灿烂,朦胧地泛着不真实的、美好的辉光。那些灯火通明的大厦立在雪幕中,让人想起镶嵌宝石的巨大石碑,这座城市看上去就有了古代人类想象中神国的宏大,但是似乎又要更添一分辉煌。
古代的神也没法想象今天的人会将文明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吧?
“明非你在系统中的权限虽然很高,但不要忘记eva最终负责的对象是我。”昂热如山的眉峰拧起来,这让他的脸看上去静穆而略显狰狞。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的胜算会大大降低。”
路明非仍安静地喝那一杯红茶:“校长你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不会让她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了解昂热过往的人都知道这老家伙内心燃烧的怎么样的火焰,为了向曾参与过那件事情的龙族和人类复仇,他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夏弥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软萌可爱的小师妹,a级血统成绩优异未来可期,可在校长看来她就是耶梦加得,一个站在人类这边的龙王耶梦加得。
绘梨衣也是同理,在路明非看来那是条离不开自己的小尾巴,她的血统虽然在黄金圣浆的帮助下稳定了下来,但谁也不知道如果绘梨衣使用言灵会发生什么。
可审判这种圣言即使在龙族的世界中也是死神的专属,那是有资格对初代种造成致命威胁的能力,即使是在神的战场上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或许绘梨衣在昂热的眼中和在蛇歧八家的眼中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禁忌般的武器,是能够和神抗衡的魔鬼。
而康斯坦丁,他的威能甚至强于诺顿,虽然失去了自己的权柄,但依旧是凌驾于所有亲王之上的君主。这样的角色如果能够和昂热并肩,无疑会让他们有更大的希望获得最终的胜利。只是路明非没有忘记自己对老唐的承诺,那个有着龙之心的男人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中,胸腔被锋利的刀剑刨开,心脏和内脏全部被摧毁。
可直到死去的时候他还在问路明非你还喜欢那个叫陈雯雯的妞儿吗?我看你们不太合适啊,衰仔和文艺女青年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路明非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个世界上和他曾走过用一段悲苦命运的人本就不多,彼时又有一人死在他的怀中。
最后的最后老唐说康斯坦丁是个好孩子,他会听你的话,我把那孩子的一切都剥夺了,就把他当做你的弟弟来照顾吧好吗。
说完这些话老唐死死握着路明非的手腕,苍白的脸上看不清悲喜,同样苍白的嘴唇抿起来,牙齿咬得几乎要崩碎。
直到路明非轻轻点头,他才缓缓闭上眼睛,全身的血肉都如纷飞的光雾那样从漫天落下的雨幕中飞散,只剩下一具古铜色的骸骨。
“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和康斯坦丁抵达东京的那天遭受的袭击并非针对校长你的了吗,有什么大怪物藏在那后面,想吃掉那些一个个归来的至尊呢……”路明非轻声说。
“白王的圣骸、失去权力但依旧是初代种的康斯坦丁,还有尚且没有孵化出大地与山之王龙躯的夏弥……哦,还有你,校长,天空与风之王权威的代行者。”他低声笑笑,“如果让某个布局良久的龙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得到这些所有力量,那会是怎么样的灾难?玛雅人记载的末日会提前两年降临,从日本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龙族的威严会以新的高天原为核心掀起征服的狂潮,先是太平洋沿岸的国家,美国、朝鲜半岛、中国、澳大利亚……”
那是一个辉煌而令人绝望的未来,所有人都会成为低贱的奴隶,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
三百米宽的神道再次贯通亚欧大陆和北美大陆,极北的冰盖被掀翻伫立起参天的铜柱,铜柱上用古老的龙文书写那位新皇帝的功绩。
那功绩是……
重现龙的时代。
昂热重新坐回到路明非的对面,他将一张照片沿着桌面推向路明非,同时把青铜铸造的匣子从脚边提起来放在路明非的面前。
就算是最疯狂的屠龙者也不会随身携带七宗罪这种不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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