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忠平也想明白了,儿大不由娘,更何况闺女都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即便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屈从于眼下这个局面,撮合两人成就这段姻缘。
孩子都有了还扯啥哩哏楞啊!
按照东北习俗,女儿出门子前一天,娘家人要摆酒招待宾客,但是姚忠平没有摆酒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一顿饭。
“爸……”
看着父亲微微有些驼的背影,姚嘉珍眼圈有些红,她这个当大姐的不但没有给弟妹们做出好表率,反倒成了最让父母操心的那个,这着实让她羞愧难当。
“嫁过去就好好跟人家过日子,改改自己的臭脾气,别三句话不和就摔盆子摔碗的,谁家的盆碗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姚嘉珍坐在桌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听父亲絮叨,有多久没和父母一起平心静气聊天了?
很久很久了……
“小军呢你也不用带过去,留在我们这也挺好,我们俩帮你带着,你想他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姚忠平瞅瞅坐在桌边的外孙子,小家伙也不像往日那般闹腾,而是乖乖坐在桌边,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滚,他十一岁了,再也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也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
“姥爷,明天我送我妈出嫁!”
他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大声说道,姚忠平一脸欣慰的看着外孙子,招招手让他坐下,“好孩子,有出息,咱就别给你妈添堵了,眼瞅着入冬了,明天你帮姥爷压煤球好不好?”
“嗯嗯!”
小军抹了把眼泪,瞅瞅亲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吃饭吧!”苗玉琴长叹一声,给丈夫盛了一碗大米饭。
第二天,姚嘉珍坐上太平山大队派来的拖拉机,在父母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家,奔赴自己的新生活。
“于圩子这帮人真是黑了心了,人家随礼都随一毛两毛,他们这可倒好,三毛!”
钱慧珺拎着钱包走回来,唠唠叨叨,今天是于宏斌结婚的大喜日子,他们一家三口也过来坐席了。
大厨仍旧是张子义,他正领着自己的俩儿子俩儿媳在厨房里煎炒烹炸,挥汗如雨。
“一个屯子有一個屯子的风俗……”孙建平笑着帮她挪动了下凳子,“咱家闺女呢?”
“月月看着呢!”
钱慧珺伸手一指,小乐乐和一群孩子们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没个消停时候。
“这位是孙大队长吧!”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爷子坐在他们两口子对面,笑呵呵问道。
“难得您老还记得我!”孙建平欠着身子给老头倒了杯茶水,推过去,老头哈哈一笑,“艾玛这我可受不得,大队长还给我这个孤老棒子倒茶喝!”
“您老甭客气了,我要是记得没错,您老是洪泉公社老白家的?”
“孙队长记性真好,鄙人白文广,字建德,光绪三十年秀才!”
钱慧珺震惊不小,没想到在这片穷山沟里,竟然还有前清的秀才!
“失敬失敬!”孙建平压低声音,“您老和老于家也是亲戚?”
“嗯,我两姨姐就是于长海的亲妈,他得叫我一声舅舅。”白老爷子一笑,“人家都说太平山大队有个能人,把涝洼盐碱地硬是改成了稻田,让乡亲们吃饱了饭,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拜访拜访,见识见识。”
“那您老感觉咋样?”
白老爷子笑着竖起大拇指,“行,你小子造一阵子,这要是搁在前清,非给你树碑立传不可!”
“哈哈使不得使不得……”
文化人之间交流起来就是轻松畅快,孙建平和白老爷子你一言我一语,唠得热火朝天,唠着唠着就唠到四十年代了。
“那时候小鬼子讷啊,杀人不说,还要搞什么皇-民化教育,让孩子都学倭国话,这是要亡国灭种啊!”
老爷子感慨一声,“我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不能像别人那样拿枪去和小鬼子们干,干着急。正好有一伙人打东边过来,说是什么抗日义勇军,我就提着一个小包袱入了伙,给他们当文书……”
“后来呢?”
“这后来啊,义勇军被打散了,我就跑啊,跑回家里躲了一年,没法子只能下地干活啊,没过几年小鬼子败了,大鼻子来了,这大鼻子比小鬼子还邪乎,到处烧杀抢掠……”
老爷子瞅瞅四周,压低声音,“我也就敢跟伱说这句话,他吗的大鼻子还不如小鬼子呢!”
“怎么个话?”
孙建平顿时来了兴趣。
“那帮畜生,到处找大姑娘,吓得十里八村的大姑娘都拿锅底灰把脸蹭得黢黑,抓不着大姑娘就干毛驴子,把毛驴子整得吱哇瞧叫唤,你说这是人赶出来的事?还他妈不如畜生呢!”
“我当时在纳河农场,看着他们把什么铁轨啊厂子啊全给拆了,装上火车往北运,呼呼啦啦足足运了三个多月,唉,那都是人家老张家一手建起来的……全给搬走了!”
“对了老爷子,他们除了运走机械设备,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其他的?”
“对,比如说矿石啥的?我听草原上一个牧民说他有次看到大鼻子的车翻了,掉了不少金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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