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两手攀在船帮上,望着翻涌的水花陷入沉思,小白察言观色,拍了拍他的肩头:“想不通便不要想了,我方才见夏郎中气色不错,你要不要去陪陪她?”
谷雨点点头,沉默地去了,小白望着他的背影,笑道:“这小子沉默寡言,内心却藏了座火山,长此以往可还得了,小道心怀慈悲,与你朋友一场,总得教会你疏解心绪的法门才好。”
瞥眼看见木头正在不远处与同伴坐了一团,同伴几个聊得热火朝天,木头缩在角落中,几次想插嘴却又插不上,只有跟着点头和哂笑,小白笑容慢慢收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自出生就是人中瞩目的焦点,从未体会过孤立、冷落。
木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他憨憨地一笑,小白心虚地扭过了头,径直走开了,走出不远却又忍不住回头看,木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小白狠狠地在自己额头敲了一记,尔后醒觉过来,轻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可别学那小谷,不好不好。”
水手在甲板上忙做一团,随着整齐的口号声:“一二!一二!”
水手费力地推动着绞盘,桅杆上的白帆缓缓展开,待落得满帆,船身忽地晃动一下,吃饱了风的官船速度明显加快,凉风拂面,炙热的天气也为之一爽,谷雨静静地看着白帆,忽地转了个方向,又回到昨夜唐庆跳河之处,循着船帮看过去,忽地停下来,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再次看向白帆,尔后直奔艏楼而去。
登登登上了木梯,探头向驾驶舱中看了看,只见船老大正在全神贯注地掌舵,看到谷雨到来笑道:“官爷,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吧?”
谷雨跑得有些气喘,从他这个位置看去,甲板尽收眼底,他平抑着呼吸:“午饭怎么也不会忘了您?”
船老大笑了笑:“那我可得好生操船,把您诸位安全送到京城。”
谷雨淡淡地道:“不仅谢您护送之情,昨夜出手相助,在下也是感激不尽。”
船老大瞳仁急缩,脸上则古井不波:“我这碗饭就是伺候官人的,谈什么相助不相助的可就客套了,不过是为各位照个亮儿而已,举手之劳。”
谷雨将那把匕首拿出来摊在掌心,匕首通体黝黑,沉重压手,绝非凡品:“老丈,明人不说暗话,昨夜是你出手制止刺客行凶的吧?”
船老大撇了撇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谷雨笑了笑:“那好,我说得再详细些,说不定您就懂了,昨夜前舱凶手刺杀胡应麟之时,有人在舱口投掷匕首,小白得以惊醒,这才有了后面的事,那时船中的人员分布是这样的,除了舱中官兵,中舱有三人,胡应麟和两名护卫兵丁,案发之时三人被反锁在屋内,甲板上寥寥数人,除了我的几位朋友,便是几名兵大哥,案发之时仍在熟睡,不在我视野中的,只有两个人,您和老黄。”
船老大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原来胡应麟竟被悄悄转至中舱,竟连我也瞒了,看来你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谷雨正色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师傅教的。”
船老大道:“说不定出手的是老黄呢?”
谷雨道:“有可能,我也怀疑过他,但他有一点不及您。”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一路上夜间开船的是您,老黄眼神不济,所以只能在白天开船对吧,在黑漆漆的舱室间,匕首能准确地命中凶手的凶器,这份眼力恐怕常人难及,老黄是办不到的。”
船老大嗤地一笑:“胡扯,昨晚你没在案发现场见过我吗,那时操船的便是老黄。”
谷雨道:“因为你只能铤而走险,在装船和胡应麟的生死之间,你选择了后者。”
船老大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谷雨笑道:“老黄毕竟是操船老手,夜间行船风险虽大,但以他的经验一盏茶的功夫未必出得了事,况且您知道连这一会儿功夫也未必用得了,不是吗?”
船老大道:“你在发癔症不成,我如何能知道?”
谷雨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道:“昨夜你将船交给老黄之后,便潜至舱口伺机救人,只是纷乱一起,甲板上的人必定会往事发地点赶来,你避无可避,只得留在附近装作巡视的样子,我那时没有细想,为何你会到得如此之快,此时却想通了。”
“一派胡言,”船老大气咻咻地道:“毫无根据,异想天开,我看你也是个糊涂官儿。”
谷雨笑道:“这里又不是公堂,老丈又不是外人,您若是不认,我也没有办法,权当聊天,您看可好?”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你不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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