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胡时真才回过神来,忽地抓着车夫的手,激动地道:“老兄,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车夫被他晃得浑身乱颤:“好说,好说。”
胡时真道:“你吃完了吗?我陪你一道回去。”
车夫道:“这里便是我睡觉的地方。”
胡时真皱起眉头,虽然车夫是郑员外所雇,但吝啬到连一间下房的钱也不肯出,多少有些过分了,那车夫却觉得理所当然,想必早已知道这位郑员外的脾气。
胡时真满腹心事回到大堂,郑员外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陆诗柳还在等着他,整日的疲惫令她昏昏欲睡,强撑着坐在桌前,见胡时真走进来,她连忙站起身:“还没吃饭吧?郑员外怕你饥饿,特意为你留的饭。”
“我吃过了。”胡时真赌气地坐在对面:“他呢?”
陆诗柳紧抿双唇看着他,胡时真被她看得不自在,避开了目光,陆诗柳道:“郑员外累得很,回房中歇息了,他已为我二人各开了一间上房,天色不早了,吃了饭咱们也回去吧。”
胡时真看着桌上的菜肴都是新做的,四菜一汤,原汁原味,他不由地无名火起:“诗柳,那姓郑的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想找人嫁了,不应该找他。”
陆诗柳气得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胡时真硬着嗓子道:“我说郑员外虽然有钱,能为你提供优渥的生活,但是他这人人品欠佳,配不上你,”陆诗柳气得打着摆子,双拳紧攥,一瞬不瞬地看着胡时真,胡时真避开她的目光:“你跟着我只有受苦,是我对你不起,你若想找人嫁了,我我只会祝福”
他这边厢说得心中凄苦,那边厢陆诗柳气炸了肺,忽地甩手便是一耳光:“你混账!”调转了头跑向二楼。
小二从里间惊慌地跑出来:“哪儿放炮呢?”
胡时真捂着脸颊,含糊地道:“没有吧,你听错了。”
“可刚刚明明有声音,咦?你这是怎么了?”小二疑惑地看着胡时真。
胡时真苦笑道:“牙疼。”
烈日当空,水面上的追击仍在继续,官船在前,乘风破浪,战船在后,死咬不放。
陈谱操着船:“老黄,这方向对吧?”
老黄从简易木床上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向船外,通过左右两岸的风景辨识着:“没错,进山东了,好像是兖州府。”
陈谱点点头:“山东好啊,孔孟之乡,人杰地灵。”
谷雨望着身后的战船,仿佛木雕泥塑一般,老黄担心地道:“他站了多久了?”
陈谱撇了撇嘴:“好几个时辰了,这小子怕死得很。”
谷雨听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探了个脑袋进来:“对方好像换了计策。”
陈谱道:“废话,越往北走离京师越近,水面上的驻军单位也就越多,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白天的就敢开炮。”
“原来如此,”谷雨恍然大悟,接着将眼一瞪:“那你不早些说?”
陈谱瞥了他一眼:“你有话也不早告诉我,咱们扯平了。”
谷雨牙疼似地吸了口气:“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记仇呢?”
陈谱冷笑不绝:“我这么大岁数,正是记仇的年纪,要是得罪了我,我就地一躺,让你养我一辈子。”
“恶毒,”谷雨吓得一哆嗦:“不过看来我们再也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陈谱点点头:“只要战船自后撵上来,便是我们的死期,所以这艘船的终点有且只有一个。”
“京城。”谷雨沉声道。
他这一说便是老黄也觉得满嘴的苦涩:“不知粮食还够不够?”
谷雨道:“我与丁临先前看过了,由于船上连续减员,原本在宿迁就应耗尽的口粮剩下了不少,省着点撑到京城问题不大。”
陈谱忽地笑了:“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其实不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谷雨赞道:“老爷子,这句话可深了。”
陈谱冷笑道:“到底是京城人士,嘴贫,你要是不想挨揍就给我滚蛋。”作势欲打,谷雨吓了一跳,抱头鼠窜。
陈谱望着对方的身影,笑了:“这小子。”
老黄察言观色:“看起来你挺喜欢这位小官爷。”
陈谱撇撇嘴:“除了我孙女,我谁都不喜欢。”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到自己的家人,老黄惊讶道:“我原本以为老兄是孤身一人,”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能在这官船之上假扮船员长达半年之久,尤其又是你这个岁数,还要承担日晒雨淋,万般辛苦,寻常人哪有这样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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