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宁卫民的下巴或是眼眶子,就得挨上重重一击了。
假如他要是敢轻举妄动做出一些试探性行为的话。
比如假借帮助香川凛子取下她发梢上的东西,来亲近,做暗示。
或者是拉过人家姑娘家的纤柔小手儿,装成算命大仙儿揩油。
多半就会遭到戒心满格的香川凛子迎面痛击。
这绝不是香川凛子小题大做,过于敏感。
而是因为早已饱受上司骚扰的她,此时不得不和一个并不信任的醉酒男子共坐在出租车后座上。
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一旦发生咸猪手的骚扰,作为遭受侵犯的人,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从心理上说,她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自然难免神经紧张,反应过激。
说白了,这日本小娘们眼下就跟拉满了弦的绷弓子一样。
千万别碰,一碰就炸。
给宁卫民兜手一杵子都是轻的,弄不好还“哐哧”一下,顺手赠送给宁卫民一个大脖熘儿呢。
但好就好在宁卫民从来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就没跟女下属和异性的客户有过什么越轨行为,浪也外面浪去。
对泡妞这种事儿,他有个独门法则,叫“钱色两清”。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上床就不能有事业上的牵扯,有事业牵扯就不能上床。
一种女人是让他花钱的,另一种女人是帮他挣钱的,他分得特别清楚。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宁卫民认为,色是色,钱是钱,一次最好只造一种孽,副作用才可把控。
非要一举两得,搅和在一起,那不是天真,而是贪心,是色令智昏。
在他看来,那些在女人身上翻车的男人就是不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成天惦记“没事干秘书,有事秘书干”的美事,才会遭到“小三举报”或者是成为法律被告。
真赖不得别人,都是这些男的自己傻x,谁让他们自己公私不分,算不清这笔账的。
所以事实上,他追求的男女关系很“纯粹”,压根就不会利用职权欺凌女性,玩弄下属。
对香川凛子的美色只是欣赏,夸赞也只是为拉近情感距离的恭维而已。
而他接下来的话,反倒是显露出他过人的细心和体谅,也显露出他对女性格外尊重的个人素养,大大的出乎香川凛子的意外。
于是最终非但让他自己化险为夷,避开了一拳之劫。
也成功破冰,开始消除他和香川凛子的隔阂,大大改善了两人的关系。
“穿高跟鞋很辛苦吧?如果愿意的话,从明天开始,香川小姐可以穿平底鞋。”
“哎?副部长怎么突然……可是……可是……公司的着装要求……”
“别误会,这不是命令,而是从个人角度来看,我能体谅香川小姐的辛苦。我知道贵公司要求女性职员必须穿高跟鞋,但是没关系啦。反正最近因为帮我办事,香川小姐是不会去公司的吧?说实话,太过麻烦香川小姐,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再像今天这样,让你穿着高跟鞋随我四处跑,那我心里就太过意不去了。我不希望香川小姐每天回到家,脚都是带着伤痛的。”…
“不,不,哪里的话。为您效劳是我的工作,身为下属要得体着装,这也是本分……”
“哎,不能这么说。虽然让香川小姐来协助我,是贵公司委派给你的任务。可对我个人来说,却无法心安理得。我们是互不统属的两家公司嘛,所以什么副部长和下属,以后不要提。我们两人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区别。对我而言,香川小姐是给予我极大帮助的人,办事稳健且认真,完全无可挑剔。怎么感谢都不为过。反过来,倒是我的事情
比较琐碎,占用了香川小姐大量宝贵时间。这一定让你很困扰吧。同样身为打工者的我,对此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我会尽量抓紧时间办好自己的事儿,让你去忙更重要的工作。我也会为此,在事后专程感谢高田副社长和石川监事的。那么接下来共处的几天,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或者提供方便的地方,还请香川小姐不妨直言,千万不要客气。如果你愿意,以后对我直呼其名就行。一起用餐的时候,也不用特意照顾我,总是给我倒酒。我们就像普通同事一样,或者是像朋友一样,相互体谅,平等共处吧。这样可好?”
宁卫民的这番话,让香川凛子登时就呆住了,完全没有合适的语言回复。
倒不是宁卫民又犯了什么忌讳,让她尴尬得无言以对。
而是因为她真的没想到,宁卫民会是这么体贴,这么细心的一个人。
而且表达非常真诚,还这样的谦逊,这样的有风度。
完全可以说,他如同一个真正的绅士。
说真的,就因为身为女性,香川凛子可是在职场中吃了不少苦头。
尽管她的能力出众,是公司企划课一等一的工作骨干,但酬劳硬是比同样资历,同样级别的男性员工少个好几万円。
每次遇到有可能获得提拔的机会,总是轮不到她。
不为别的,除了因为她的顶头上司川崎课长是个不拉人屎,不干人事的坏蛋之外。
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日本社会普遍认为女性员工基本结婚就离职,三十岁以上的女性员工少之又少,明显没有长期价值,薄待是应该的。
这种思想不是一个部门,或者一个公司的事儿,而是弥漫于整个日本社会。
甚至就连大多数女性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想要在职场中取得一席之地的香川凛子,自然就倍感痛苦和孤独了。
实际上在日本皮尔卡顿公司里,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公平的对待她,能够稍许理解她的。
就连其他女职员也认为她对职场的追求是无谓的奢望,是自讨苦吃。
哪怕她的后辈,那些新进的男职员,居然也理所当然的忽视她的工作成绩和价值。
完全没人尊重过她的劳动成果和工作能力。
更没有人说过一句“工作很辛苦,多亏有你帮忙”这样的话。…
甚至还不乏有人在背地里取笑她的上进心。
说像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妄图和男人在职场中争锋。
哪怕是再漂亮,也不会有男人敢要的,顶多和她玩一玩。
总之,类似的事还有很多,细细碎碎,一言难尽。
正是因为这一点,香川凛子才会用冷漠和孤傲的态度把自己包裹起来,主动与那些无法沟通的人划清界限,尽可能保持距离,减少伤害。
而时至今日,也唯有在宁卫民的口中,她才获得了一份暖心的认可和尊重。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尽管对方很大成分上也只是客套。
但对她这个进入社会已经好几年,却一直被男人们忽视努力的女性来说,却无疑是最宝贵的一次体验,当然激动莫名。
尤其是宁卫民还提到事后要对公司高层感谢,这分明也是在表明她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所以她最担心的事儿,已经等同于不存在了,川崎是没法再借此事找她的茬了。
一时间,她真是高兴得想要唱歌了。
不用说,此时再看宁卫民,可就变得顺眼起来了。
哪怕再想到这家伙今天种种不合时宜的表现,也不会那么反感了。
反倒有了工作动力,真心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宁卫民办妥那些繁琐的庶务手续。
只不过与此同时,她又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亚洲国家大多大义盛
行,男人不都喜欢在女人面前摆架子的吗?
偏偏这个人怎么就不像其他人那么自以为是,轻视女性呢?
反而能替女孩子设身处地的着想,甚至想到鞋子舒服不舒服的问题。
难道他是想借此讨好自己吗?心里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这说不通啊,否则的话,他就不会主动提出不需要自己倒酒了。
难道是因为来到东京这样先进的都市,对于自己是华夏人有些自卑吗?
这好像也不对呀,刚才他口出狂言,说自己要花六亿円置产可是很坦然的,面对房产中介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
怎么看,那认真的态度也不像在开玩笑,应该……应该是真的吧?
总之,这个华夏人真怪!说不出来的奇怪!
直到来到王子饭店的大门口,从出租车走下的时候,香川凛子也没琢磨明白宁卫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法判断这家伙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礼貌,这样的客气。
这不免又让她犯了狐疑,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生怕宁卫民是个特别善于作伪的坏家伙。
那要琢磨什么坏主意,可就真是防不胜防了……
然而紧接着,刚进入酒店,都没容香川凛子缓过神来。
又一件突况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把她连同宁卫民在内,都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
但也因此,让她不再对宁卫民的人品有半点怀疑了。…
而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得说到,因为得罪了宁卫民被发配去做冷板凳的谷口主任头上了。
敢情就在今天早上,谷口主任灰头土脸走出小田课长的办公室之后。
他是越想越憋屈,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公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挨收拾了,虽然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但冲撞的对象找错了人,让石川监事丢了面子,这就是最大的罪过。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死活是没有人会理会的。
甚至就连他的家里人,也不会对他抱有些许同情。
要知道,多年没有升职,老婆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轻视了。
就连周日想在家多睡一会,也会被早起的老婆用吸尘器吵醒,还要被骂懒惰。
儿子和女儿也一样。
刚刚上了大学的儿子嫌他没出息,不能像同学的父亲那样,也给自己的前程铺平道路。
嫌弃他啰嗦,不愿意让他管东管西,还声称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过他这样的平庸人生。
还在上中学的女儿也嫌弃他去学校会丢人,不愿自己的老师和同学看到他秃顶矮小的样子。
甚至连他泡过澡的池水,女儿都不肯再用。
对他换下的衬衣,女儿也会嫌弃到用快子夹走的地步。
这样的家庭,已经没有多少温暖可以给他了。
除了还需要他把每个月四十万円的收入拿回来,他对这个家,几乎成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那么可想而知,一旦亲人们得知他被调去看仓库,连四十万円的收入也无法保障的话。
他的妻子儿女又会怎么对待他。
这样的人生真的很可悲啊。
难道他每日认认真真的工作,每天挤着沙丁鱼般的通勤电车,尽心尽力照顾家庭,就为了有一天遭到这样的下场?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他可是身在向着全世界第一进发的日本,这是即将成为全球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啊!
作为大和民族“一亿中流”的一员,不是理应和大家一样得到幸福吗?
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为什么他竟然会沦落到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悲哀处境?
总之,谷口的心态几乎已经崩溃
了。
走出公司的时候,说是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浑浑噩噩间,他压根就没去仓库,而是奔着东京湾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他的人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堤岸上,望着一片被大海浪花撞击冲刷的黑色礁石,默默的流泪。
但就在他差点迈出终结自己人生这一步的时候。
也不知怎么那么巧,一只飞翔的海鸥,莫名其妙的撞到了他的身上。
吓得他躲避不及,摔倒在地,扔了一个大跟头。
但正因此,他一下被摔掉了拥抱死亡,结束生命的勇气。
他在堤岸上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看到头上的天空是那么的蓝,天上的阳光又是那么的耀眼。…
让他想起了居酒屋,常去的饭馆,柏青哥,还有每年都在随着公司业绩一直上涨的奖金。
被摔得龇牙咧嘴他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熟悉的世界。
想来想去,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电一样的窜入他的心田。
哎,小田课长刚才说,有本事就去求那个华夏人啊。
虽然是讥笑我的话,可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和那个人明明无冤无仇,而且当时我就道歉了,对方也表示谅解的。
或许我以一副可怜的样子去恳求对方替我美言几句,也是有希望的吧?
虽然羞耻,也有被拒绝的可能,可总比这么死了强啊!总是值得尝试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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