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汉语非常擅长总结和概括。
往往可以只用很简单的几个字,或是简练的一小段话,就表述出很复杂的意思。
使得前人的智慧大可以通过成语、谚语、诗词,或是顺口溜等方式流传下来,被我们的子子孙孙牢记不忘。
但这种方便其实也有不太好的地方。
那就是会容易让后辈对本应该重视前人经验,产生自以为是的自大心理和轻忽之心。
以至于这些道理明明知道,却因为不求甚解,很少有人真正能从中获益。
比如说我们本土经营哲学中的名句——“和气生财”就是这样。
在大家普遍认知里,只知道这话的意思是商家对主顾要和气。
但实际上,如果只强调服务态度那就太片面了。
这句话真正含义远不止于此,而是囊括了商业往来里所有人际关系,都要尽力达到和谐与平衡才对。
同样的,“一个人心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这话也是一样。
通常人们都会把这句话理解为人要有进取心,甚至是野心。
基本上是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划个等号。
但其实不然,这句话里的“心”,还应该包含更多的内容。
就比如说,人还要有同理心、有包容心、有公平心、有责任心……
至于宁卫民和宋华桂之所以会这么投缘。
为什么寄卖一事上,宋华桂会对宁卫民如此高举轻放。
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俩对这话理解都相当到位,本质上其实是一种人。
他们对待下属,从不抠抠缩缩。
不但会尽量给予优厚的待遇,公平的对待。
及时工作中发现下属有错误,也愿意尽量包容,给机会改正。
甚至他们都非常善于发现下属的优点和才干。
很愿意给下属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启发,以帮助他们展现才华、创造价值。
这就是他们身为领导人最大的魅力。
为此,才会牢牢的吸引了许多忠心的下属围绕着他们,心甘情愿为他们效犬马之劳。
同时,另一方面,对于如何维护公司的利益,宁卫民和宋华桂也有着强烈共识。
他们绝不会为了个人私利,而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
对于皮尔·卡顿给予的机会,他们也相当珍惜和感激。
这不但是因为他们懂得感恩,有“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的职业操守。
也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人有能力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够施展能力的舞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他们俩还有一个极为相似的算账习惯。
就是每个月月底的时候,他们各自都要在私下里算一算自己给公司创造的价值。
他们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为了少做事多拿钱而沾沾自喜。
反而只有确定自己为公司创造的价值远大于自己拿走的,他们才会心安理得。
否则就会感到一种精神的焦虑。
总之,正因为他们都不是一味的追求权力,而忽略掉义务的人。
真才会让他们在共处中,越来越投缘、信任、理解,惺惺相惜。
他们才能用极富人性化的处事方式,把“pc”服装的在华业务高效地发展起来,蒸蒸日上。
但很可惜的是,这些本来是我们的国有企业一直奉行的理念和基础。
在“运动”之前,我们的国企其实非常讲究权力与义务并重,在这方面一直都做得不错。
可现实就是这么讽刺,经历过十年之后。
大部分国营企业,从上到下却几乎已经丧失了这种信念。
尽管五六十年代的工人普遍具有责任心和主人翁意识。
但到了八十年代,却真的没有多少人再张嘴说过,类似于“我得对得起国家给我的这份工资”这样的话了。
而这也就导致了大批企业无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
哪怕是再优秀的企业,也是如此。
就比如重文区的玉器厂吧。
作为在全国评比中获得奖项最多的玉器生产基地。
作为曾拥有十五位全国级别的工艺大师,连续八届荣获国家工艺美术品百花奖金杯奖,创作出大批堪称国宝级的玉雕珍品的企业。
又能怎样呢?
当下如果有谁能认真去了解一下厂里的实际情况,恐怕一定会感到相当失望的。
因为现阶段的玉器厂干部,习惯于老老实实是按上头精神办事,习惯于服从,而不习惯与负责。
最终仅仅保留了厂区够大,大门气派,生产设备齐全,这些表面化的大厂特征。
随着越来越多的老干部、老工人的退休,长期以来依靠统购统销政策护佑的弊端开始显现出来。
玉器厂彻底成了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吃老底子的“富二代”。
可以说整个厂子,旧日精益求精,奋斗创新的精神却已经丢得七七八八了。
甚至积极进取的心气儿上,恐怕都没法和锦匣厂这样一直苦苦挣扎的小厂相比。
还千万别不信,这一点从每天早晨来上班的工人精神面貌上,就能明显反馈出来。
因为即便是来到厂门前,工人们听见上班电铃打响,也没人会着急完成百米冲刺。
虽然厂里有规定,迟到一分钟,扣一个钟点的奖金,迟到一个钟点,扣一天的奖金。
可压根没有人会拿着职工的花名册坐镇门卫室,那谁还在乎呢?
这就是名存实亡的假规矩了。
当然,偶尔厂领导可能是会为考勤较真的。
可谁还不会去医院补个假条啊?
像二车间的五级工胡继松,在这方面,就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别看他几乎每天都姗姗来迟,可他有专用的道具。
他的手里总是提着个四两不到药包,挑的高高的。
这就是能说明他是带病工作,晚来是有情可原的。
不但不该加以指责,反倒应该奖励才对。
而等到慢条斯理的进了车间之后,胡继松也总得龇牙咧嘴扭动几下身子,痛苦地捶捶后腰才行。
即便是同事们早已习以为常,只会懒散地向他投来根本不信的眼神。
但胡继松也仍要把戏做足。
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啊。
也只有这样,他慢悠悠的坐在开动机器旁抽烟、聊天,偷起懒来,才更具合理性。
他可不比那些敢于明目张胆下棋打牌的青工。
那些姑娘小子,几乎都是接“病退”爹妈班儿进厂的。
下乡插队,长期待业,让他们变得自由散漫,活蹦乱跳。
不但个顶个是难修理的刺头儿,而且没什么手艺,也没什么追求。
所以扣光了奖金,他们不会太在乎,只要能成天能这么嘻嘻哈哈的混份工资就挺知足了。
而他呢,人到中年,家里还得养活仨能吃的半大小子。
当然能多挣一分就比少挣一分要强。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不能学那些只知道低头干活老师傅们。
那些人太过老实巴交。
对累死累活干一天,整月下来也不过五六十的奖金,一点意见也没有。
更何况自打今厂里的效益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好了。
想着活不少干,奖金少得要少了许多,谁能乐意?
他又不傻,自然得把干活的力气用在刀尖儿上才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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