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尚且记得这是他人的家信,不能弄皱,只左手紧紧攥住裙面。
段晓棠真的做了!战争真的会对一个人的性情摧残到如此地步?
她在文城究竟遇到了什么!
俞丽华以为她担心局势,安慰道:“祝娘子,勿急!王爷和世子看顾着呢。”
祝明月只在乎一点,“事发之后,范二将军可曾见过晓棠?”
不是不信范成明,万一以讹传讹呢?
陈灵芝略懂一些军中规矩,“二郎,该是看过段将军呈上的战报,两地相隔路远,未曾见过本人。”
祝明月醒过神来,战报不一定是段晓棠亲手所写,她惯来不耐烦文书工作。若有心人模仿字迹,虽然模仿奇奇怪怪的毛笔狗爬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关键这种大事,吴越不可能不派人核实。
显然这件事官方层面已经定性,就是段晓棠所为。幸运的是,大佬出手保护,平安落地。
是的,即使往后朝廷上会有些争论,但吴岭父子两站出来,到最后段晓棠不会伤筋动骨。
她们以为是天塌下来背了良心的大事,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平了。
现在祝明月只关心一件事,段晓棠情况如何?
范家不可能给出答案,只能她自己去找。
三人同甘共苦,她们熟悉段晓棠这个人,却不清楚她在军中的状态。
祝明月刚进胜业坊门,恰好遇见一同来的白家姐弟。
白秀然头戴挡风的幂篱,从头遮到脚,“生完快两个月,还是觉得偶尔气短,不如孕前强健。”
祝明月:“待会让婉婉给你把把脉。”
白秀然点头,“范家那边消息如何?”
祝明月心中疲累,“回家说。”
家中其他人估摸着时间,前后脚回来,见祝明月坐在桌边,神情称不得舒展。
林婉婉急问道:“明月,范家有消息吗?”
祝明月手指轻轻按住鬓角,有些无力道:“范二在信中说,晓棠的确参与了杀俘一事,且所杀之人比武将军更多。”
林婉婉瞪大双眼,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管品性还是自幼所受的教育,段晓棠都不可能对俘虏挥舞屠刀。
白湛想起查到的另一个消息,迟疑道:“传言两卫军中极度缺粮,有军士乔装改扮到河东,用战利品换粮。”
白秀然难以置信,“杀俘节粮?”
就算两卫有这般心思,但段晓棠又不是多乖巧听话的人,怎会遵从违背本心的命令?
祝明月摇摇头,“不可能。”
她比旁人更了解右武卫的制度,甚至亲自帮忙处置过战利品,家底厚实,一时半会饿不死。
白湛:“还是等姐夫和长林的消息吧!”他没有入仕,有些渠道并不灵通。
午食时徐昭然杜乔过来,杜乔饮下一盏茶水,官卑职低,趁着中午休息时回来,待会还得回去上班。
徐昭然:“世子果然上了奏折。”一力将责任承担下来。
白秀然追问道:“内容呢?”
徐昭然:“还是让长林说吧!”
杜乔放下茶杯,暗道你怎么好事没想到我。长叹一声,将内容大致道来:“两卫就食地方,但汾阴和文城疲弊,无力供应粮草。俘虏人数众多,三分之一的兵力都用于看押俘虏,无力再度进军,粮草已然告急。”
“加之地方官衙破败,吏员缺省严重,民间秩序难以维持。若将俘虏释放,无异于放虎归山,不如杀之了事。”
徐昭然补上最后一节,“末文骂吏部尸位素餐。”
吴越一直上奏喊缺粮,和吏部打口水仗,终于在此刻完成闭环。
大军征战在外粮草供应不及是常态,真吃的肚皮溜圆,战事当前何来积极性?这是一部分庸将的统兵理念。
但两卫军不同,自从吴越上位,他们一直处于“饱餐”状态,对粮食的需求量比旁的军队高得多。
人人都知道如今文城等地是烂摊子,不能指责残忍虐民的杨守礼等人,会伤了皇帝的面皮。
但最后吏部背了这个黑锅真不冤,谁叫他们放任地方郡县官衙停摆数月。
白湛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吴七好似从前真没怎么为俘虏问题操过心。”
关中的土匪交给地方县衙,私兵活口由长安三司接手,平乱时只诛首恶,即使有俘虏也是由兵力更充足的江南大营接手……万万没想到,此次差点被俘虏处置问题拖垮。
徐昭然:“乱军本就是两卫兵力的数倍,处置起来难上加难,奏折上的言论也算有理有据。”不全然是诡辩。
拿为数不多的军粮去养俘虏,是门不赚钱的买卖。恐怕吴越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把俘虏甩给地方,分散风险。
眼看话题逐渐跑偏,祝明月握紧拳头,“我想去看看晓棠。”
白秀然诧异道:“去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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