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最后罪名,大概也是应对失措,明面上和弥勒教、陈仓变乱没有一文钱关系。
朝为宰执,暮为县令,一夕之间,地位天壤之别。
放在眼下的环境中,几乎等于顶格的重罚。
范成明不阴不阳道:“这个结果不错了,你想想七郎的好外甥安德县公,听说在洛阳打猎,给皇帝进献的皮毛,连一丝杂色都没有。”
殷博瀚差就差在,他没有一个做长公主的亲娘。
血缘斩不断,但吴越一点不想沾上,“我与他不熟,只在宫中饮宴上见过两回。”
这对远房舅甥俩隔空交过手,若说关系融洽,谁都不会信。
段晓棠深呼吸,压下胸口翻涌的思绪,这会只恨范成明当晚表现为何那么给力。
任殷博瀚死在乱军中不好么,大不了她扒了这身盔甲,回家当厨子去。
见段晓棠快气炸了,范成明连忙安抚道:“你猜他去哪儿做官?”
段晓棠反呛道:“哪个地方百姓这么倒霉!”
范成明:“当然是穷乡僻壤,西域和辽东,你觉得哪个地方好。”
段晓棠:“为何不是岭南?”
范成明:“姓殷的是南方人,哪有流放回南的道理。”
段晓棠知道西域和辽东,多是朝廷充军流放的地方。
殷博瀚若去这两地任官,和流放没差。
段晓棠:“有何区别?”
范成明眨眨眼,拉长声调道:“说起来一东一西没什么差别,都是民风彪悍、匪盗猖獗的地界。”
段晓棠听懂暗示,死个把官员,没人会追究。
段晓棠居然认真比较二者的区别,西域有荒漠戈壁,但同样有富饶繁华的商道绿洲。
而辽东除了苦就是寒,要不怎么有流放宁古塔的梗。
幽燕之地的作风不是一二般的野,连幽州大营的主将,国公爷都能说死就死。
失势官员去那儿更讨不着好。
段晓棠:“辽东好。”
吴越:“陛下一直放不下高句丽,终归是要再征的。殷相公若去那儿,天时地利……万一复起怎么办。”
众所周知,殷博瀚有才,还能弯下身段,讨皇帝欢心。
吴越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打算给他留。
范成明:“西域啊,”想一想有熟人,“孙三他哥在,那是个命硬的。”
“正好两南方老乡作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但范成明特意把孙安丰拉出来,讽刺意味拉满。
偶像塌房,孙安丰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有念旧情。
段晓棠念及一些大吴传统,问到:“殷相公能平安到任?”
范成明:“西域四郡远在僻野,能派一个官去,都算朝廷体贴。殷相公做人做事做官都有问题,到底是个正经官员,文名满天下的大豪。”
“他去,是给西域布施文风。”
“他们反对也没用。”
看来,朝中几股势力,给殷博瀚选的埋骨之地就是西域。
南方人能欣赏到大漠风景,也是一种稀缺的人生体验。
但殷博瀚写不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奇句。
范成明话音一转,“不过殷县令能否顺利到任,也是个问题。”
段晓棠:“怎么,还要贬?”
范成明不屑道:“嘁!你信不信贬官的任命一下,就有长安的黑道义士去陈仓人扎堆的地方,摆摊卖炊饼。”
买凶杀人若太超纲,那血亲复仇呢。
范成明:“你怕是不知道,荣国公年轻时,便手刃过他的杀亲仇人。”
都不用一命抵一命,找个地方避两年风头,改头换面,族谱还能单开一页。
孙文宴功成名就,那是顶格的佳话。
殷博瀚自身实力不济,关键还没人愿意保他。
被整个地域一起仇视的事,以前也不多见。
陈仓父老披麻戴孝告御状,更是加深了这种地域向心力、凝聚感。
哪怕明知殷博瀚的下场不会好,但段晓棠仍觉得心堵。
为何要曲笔,为何不能明正典刑。
半空中响起雷声,紧跟着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雷声驱散心底些许阴霾,段晓棠这会只想给殷博瀚身上,插上一根避雷针。
也不知劈殷博瀚的雷,在不在路上。
范成明双手举起,将耳朵遮上。
段晓棠:“你怕打雷?”
范成明遮耳只起到装饰作用,话语听得清清楚楚,“倒不是怕,就是听得心惊肉跳。”
段晓棠:“难道不是心怀激荡?”
吴越低声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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