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用步兵的思路去训练骑兵,骑兵不是一群步兵骑上马跑得更快那么简单。
思维方式的转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白秀然听过一句话“人从书里乖”,对武人而言说来有些可笑,但已经无路可走,只得如此。
学,从头开始学。
“晓棠,你兵书读到哪里了?”
段晓棠老实报出进度,“计篇看了一半。”
《孙子兵法》十三篇,计篇为首,只开了个头,白秀然无话可说。
段晓棠也有点抓狂,“字都认识,可它们什么意思真搞不明白!”
老实说,兵书在诸多文章典籍中已经算是通俗易懂,因为着书的人并非文才斐然之辈,读书的人也多是世俗眼里的粗俗武夫,注定不会有多难理解。
但段晓棠不是在文言文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没有文化熏陶,了解仅限于语文必读。
文字精炼简洁,微言大义,模糊的意会又差一层窗户纸。
段晓棠不厌学,但第一觉得自己离绝望的文盲那么近。
李君璞放下麻将牌,站起身将位置让给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白湛。
然后对段晓棠道:“我教你。”
段晓棠手指着自己鼻子,一脸迷茫,“教我?”
李君璞微微点头,“对。”
段晓棠不大清楚大吴的规矩,“用不用磕头拜师?”
李君璞:“教你读《孙子兵法》而已,用不着。”
知识是世家传承的根本,向来不外传。但一来《孙子兵法》是将门必读的基础读物,并不算隐秘。
二来李君璞眼看前程无望,心灰意冷之下,反倒想开了不敝帚自珍。
“我回去拿书。”李君璞倒背如流,但段晓棠还是对照着书籍看为好。
林婉婉急忙站起来阻止,“不用不用,家里买了。”
一些现代人基本素质,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尽量创造学习条件。
事情不算正式,两人索性在院中长桌旁坐下,左边是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右边是叽叽喳喳的八卦声。
白秀然陪坐一旁,面前放着一个空碟子、一堆核桃、还有一副核桃夹。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李君璞让段晓棠翻开崭新的书本,念出开篇第一句后接着往下讲,“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说的是朝堂庙算。”
却没有继续深入往下讲,因为繁冗的文字只需要用两个字概括。
段晓棠看着一大页老长一段话,就这么没了?
赵璎珞没读过兵书不知其中险恶,毫无所觉地小声说道:“听起来好像挺简单。”
李君璞读过的兵书加起来能给范成明修座坟,说着说着难免旁征博引,倒不是故意显露文才。
他没有这个习惯,何况在段晓棠身上也找不到满足感。纯粹出于一个专业人士的自觉,尽心尽责求全。
谁谁谁注解过这句话,说的更具体透彻。谁谁谁又引用过这句话,但犯了庸才常犯的通病……
段晓棠听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句式从李君璞嘴里冒出来,头晕眼花耳鸣。
赵璎珞不过去厨房补了一碟子炒豆子,回来就看见段晓棠趴在桌子上大喊:“我们不合适,你放过我吧!”
李君璞迟疑道:“听不明白?”平时通透机敏的人,怎么会连这点东西都听不明白。
“你讲的太深了,我水平配不上。”段晓棠声音拉长,透出一股无力感,“还是自己看吧!”
幸好上回说葛家坞堡阵法时,李君璞只提了总纲,其他让葛寅自己去琢磨。
要真往深里说,葛寅可不比段晓棠修养好。
关键,李君璞不是葛寅的对手。
段晓棠忍不住想李君璞年少轻狂的时候,他舅舅和大哥是不是也忍了他很久。
李君璞“负气”回去打麻将,将椅子还没坐热的白湛赶了下来。
白秀然把剥好的核桃推到段晓棠面前,“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老师水平太高,对学生也是一种天大的负担,很容易觉得自己卑微、无力、愚蠢……
白秀然和段晓棠深有同感,偏偏李君璞一片真心,没有丝毫炫耀之意,整个人真诚的仿佛在发光。
然后闪瞎了白秀然和段晓棠的眼睛,顺便震聋了她们的耳朵,伤害难以估量。
李君璞边洗牌边问勉强算半个同盟的徐昭然,“我讲的不好么?”
徐昭然听了一耳朵,说的委婉,“可能更适合同积年老将讨论。”年轻人有点耐心但不多,谁会苦心钻研,拼的是一个“勇”字。
临时补位又被赶下来没位置的白湛,坐到段晓棠身边,“刚才读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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