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妇人掩唇,不敢置信地呢喃着。
他撑着柱子站起身,凄凉笑着,“是,我是疯了…如果大伯母不想受我牵连,赶在大夏的闯进来之前,赶紧逃罢。”他抬头看去,泣血的晚霞一寸寸被黑暗吞噬,在极远的地方,黑夜已经完全笼罩,又被火光点亮。
似乎,是大夏的士兵打进来了。
忽律穆惜转身,推开门,进入通天阁中。
梅姑正抱着襁褓,用小勺一勺勺喂着孩子羊奶。
在听见上来的脚步声后,她转过头去,遍布着皱纹的面庞之上,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四周静谧。
大夫人与他的争执声,清清楚楚传入梅姑的耳中。
或许在楼下时,忽律穆惜已不想再瞒着她。
梅姑抱着怀中的婴儿,看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辛苦养大的孩子啊!梅姑的眼神复杂,有诧异,也有心疼,混杂在一起,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忽律穆惜:“梅姑都听到了罢。”
他语气颓败、死气沉沉。
哪里还有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梅姑落泪,压抑着哭音:“二少爷…”
忽律穆惜抬脚,挪动着伤腿,一步步向着屋里走去,不再看梅姑一眼,“我变成这样,让梅姑失望了。”他从梅姑身边走过,声音淡漠,“梅姑也快逃罢,免得让大夏的人认为你我同党,不值当为了我这样的人赴死…”
梅姑眼眶通红,“穆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能舍下你不管?穆兰小姐选择离开,不就是为了让你活下——”
忽律穆惜转过身。
抬手。
毫不犹豫的落下。
手刀轻轻落在梅姑的后颈上。
未等她说完这句话,就已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将摆在桌上装着羊奶的碗、勺子一并撞落,哐当一声应声碎裂。
被梅姑护在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
瘪了下小嘴,小奶猫一般哼哼唧唧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能牵动母亲的心弦。
锦鸢自昏睡中醒来。
这两日她总是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似是身体继续睡眠来恢复,每一次短暂醒来,她都能发觉自己在缓缓恢复体力。
此时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她努力发出声音:“梅姑、梅姑…孩子怎么了?”
屏风外却无人回应。
反而是另一外沉重的脚步声绕过屏风,靠近。
锦鸢撑着胳膊,支起身子看去。
见忽律穆惜手中捧着一套红色的嫁衣走来,他走的极为缓慢,他面色如土、眼窝凹陷,摇曳的烛火之下,他手中的红鲜艳的刺目,也令人心惊。
锦鸢不禁往后缩了下。
“你…要做什么?”
她僵硬着问。
忽律穆惜一步步挪到她身边,放下嫁衣后,抖开最上面一件用金线绣满祥云海浪的红纱。
锦鸢睁大眸子,眼底生出惧色。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动作温柔的抚过红纱上的祥云海浪,语气分外平静回道:“虽然拾丰节未至,但大婚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自然要践行。”
锦鸢眉间紧蹙,单手环住胸口,防备着眼前阴影不定的男人:“那不过是你迎来赵非荀的借口而已!如今他已经带着兵如你所愿来了,何必要再做这些事情去惹怒——”
她忽然停住。
目光中,是忽律穆惜拎起红纱,朝着她靠近。
眼底死气沉沉,毫无一丝光亮。
与…死人无异。
锦鸢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故意为之…他故意要她凤冠霞帔…故意要惹怒赵非荀,是要求一死——
锦鸢低声呢喃:“你疯了——”
她试图挣扎,避开他披下来的红纱。
他却未将她的反抗看在眼中,挥袖子在她鼻尖轻扫过,一股残留的异香被她吸入,抗争的手脚顿时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
眼睛仍能清晰视物。
她看着男人将她面无表情的拽起,靠在床柱上,替将红纱穿上,系上腰带。再用发簪挽起她披散的长发,动作熟稔,带着不经意的温柔,为她戴上嵌着明珠的发冠。
他的指尖冰冷。
不经意擦过她的面颊。
让锦鸢忍不住想要避开。
可他的动作异常熟悉,不知他在这些年中,曾多少次为了穆兰,一次次着红妆。
今夜,他为自己穿上嫁衣。
然后要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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