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托爷爷的关系进入明镜宗以来,顾叶祁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是为了大师兄而来,但安靖迟迟不回归宗门,顾叶祁也只能自己带领一同从悬命庄走出的灾劫之子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打拼。
当然,说是靠自己打拼,但实际上也有尘隐子照顾。
尘隐子很清楚,顾叶祁等灾劫之子是安靖真正的‘根本团队’,这群极有天赋,历经了劫难的‘魔教叛逃者’中几乎全员都有命格潜力,只是需要特殊的手段将其引导而出,安靖也数次拜托自家师祖照顾照顾这些小伙伴。
而在尘隐子的照抚下,灾劫之子们全员都在明光峰住下,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处理这个新生的第九峰的各种灵脉维护与大殿建设,既可以得到宗门的补贴,也可以自己建设,慢慢熟悉自己未来驻地。
明光尘本人之前没有收过弟子,晓明峰人丁也不算太兴旺,这千年来,安靖的几个师伯只有一个活着,两个师叔也全都死了,这既是武者的折损率奇高无比的体现,也是最近这几百年来明镜宗式微的体现。
如今有了灾劫之子们,这明光峰反而比一些传人较少的峰头要热闹不少。
而作为领头者,顾叶祁更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就了内壮,进入了内门。
她觉醒了命格——虽然目前也不知道命格是什么,但有就是有,和没有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克服了刚刚进入明镜宗时的那种拘谨,在宗内也有了一些自己的门路与人脉,想要得到一些建筑物资也不需要和宗门事务资源部扯皮,最近这半年她甚至通过建设明光峰积累经验,带着一群师弟师妹们通过了‘明镜宗中等阵法工程施工证’,有了带队在宗门内接活打灰的资格。
别小看打灰,虽然听上去只是打工,但却能积累不少有关于阵法和武道方面的灵感,而且因为这技能十分有用,宗内大部分一开始因为他们魔教叛徒身份而有些排斥的人们都开始对他们尊重起来,另眼相看。
尤其是一些原本就和晓明峰和明光尘关系比较好的年青一代,更是愿意主动帮助顾叶祁等人解决一些问题,少了他们很多麻烦。
顾叶祁很擅长做这个。
在悬命庄,顾叶祁一直都是跟在安靖身后的小跟班,她不做决定,只执行安靖的任务,看上去就像是安靖的挂件,一味地复述安靖的指令。
但那时,很少有人能理解,能完全执行好安靖嘱咐的任务,完成安靖要求的训练量,能理解安靖的嘱咐并且准确地将通告给其他所有人这件事的含金量有多高。
越是和其他人接触,灾劫之子们才越是能理解,安靖究竟有多厉害,而顾叶祁有多么不普通。
当然,顾叶祁自己是半点也不愿意承受这种‘不普通’的。说实话,她从头到尾都不喜欢做任何‘大事’,她就喜欢宁静而频繁的生活,不愿意过波澜壮阔的日子。
但是越是期待平静,越是不可能平静,什么都不做,只是追求自己的小确幸,只会让一切都越来越糟糕——无论是霜劫,还是顾家的情况,亦或是明镜宗的内部愈发明显的乱象,都在逼迫顾叶祁成长起来。
就像是现在,在短短的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凭借观察宗门内外诸多整内外门弟子和真传与真人的行动,顾叶祁已经隐约认识到了明镜宗现在内部矛盾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为制度的失衡。
明镜宗最初,乃是见空祖师在尘黎设下的一个小道统,最初也没几个弟子,甚至没有什么太过明确的排序辈分,所有弟子不分先后大小,全部都是见空祖师的弟子,在见空山主峰下听祖师讲道。
直到明镜宗历史上第二位真君景皇真君出现,设下主峰外的第一座外峰,明确了宗外属地外门内门殿峰这五个等级,明镜宗才有了比较清晰的等阶制度。
宗外属地,就是明镜宗管辖的凡人地区,在这些地方有一些为明镜宗服务的非宗门武者,虽然没有加入明镜宗,但却为明镜宗服务,他们中有些比较优秀的,就有将自己持有命格的子嗣送入明镜宗的权利,而明镜宗也会每隔一段时间针对自己治下的区域进行遴选,选取合适的习武种子进入宗门。
其中,通过了最基础的测试后,这些习武种子便成了外门。
若是有命格,外门成为内门就是板上钉钉,甚至可以说,整个外门的锻炼和修行,都是为了让他们能在明镜宗山门中,适应宗门福地的影响,多催生出几个和明镜宗修行有关的持命种子,也即是内门。
内门,才是明镜宗真正的自己人。
外门超过一段时间后,若是还想要宗门的补贴,就需要为宗门工作服务。
而内门则不同,他们接取任务本质上是为了自我锻炼,提升命格,而他们修行的开销完全由宗门承担,是纯粹的脱产修行者。
到了这里,最关键的就来了。
明镜宗有数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分内外门,外门是通过决胜提升位格,为胜利者催发命格。
而内门的优胜者和优秀者,不仅仅命格会有所提升,还可能会得到明镜宗长老和峰主的赏识,继而一步登天,成为殿中真传,在自己的师父手下学习,得授明镜宗最根本的大道传承。
若是安靖知晓,定然一瞬间就能明白:外门是义务教育,内门是高中,大比是高考,优秀者会被选中,成为真传,学习的过程中也要开始研究自己的武道,要准备日后不同导师手下的研究生生涯。
通过这样层层选拔,明镜宗的真传绝大部分都是潜力极高,天资聪颖,师父又非常喜爱的种子,其中出现神藏甚至是显圣真君的概率也极多。
景皇真君那一代,就培育出了两位真君,但景皇峰这一脉只需要一个人,所以第二峰旭光峰就出现了。
这个时候,两峰的关系也非常和谐,无非就是一个继承了老师的衣钵,一个需要自己打响自己的名字。
双峰话事人也可以一内一外,前者主持宗内事宜,后者开拓地域。
接下来的新出现的峰和殿也都是如此,为明镜宗增添新的部门,主持内部的生产建设,弹药符箓,武械守备和地脉阵法等工作。
听上去,相当合理。各峰各殿各司其职,内门弟子也可以通过学习特定的知识,表现出特定的能力,继而让自己更好地被相应的峰殿看上,继而尝试去成为真传。
但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
并不是每一个优秀的内门弟子,都能被峰主们看重,成为新的真传。
这对于当初的明镜宗而言,是不可思议的。
因为当年的明镜宗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任何一位有潜力的内门弟子,都必然会成为真传,成为为宗门添砖加瓦的一份子。
但现在,随着明镜宗逐步壮大,成为了上门之下的第一中门,内门弟子的数量数十倍于过去,可真传的数量却没有太大变动。
这些数量众多的内门弟子,只能为宗门服务,却始终得不到更进一步的可能。
因为资源不够吗?
或许。
但更多,是因为‘宗内山头’。
峰这一制度,让每一位峰主为了自己的传承,都要优中选优,保证自己下一代有可以延续自己一系的真人存在,他们宁缺毋滥,甚至宁肯空置真传之位,也绝对不降低标准。
这固然能保证各峰峰主都倾尽全力教导自己的学生,不至于藏私。
但,也会导致宗门内的阶级固化。
它最初,本就是为了将一部分优秀的修者从宗门整体中切割出来,成为宗门的管理阶级,而这管理的权力,自然不会自我放弃,而是竭尽全力地要自我繁衍留存,只有在新的,超出固有格局的显圣真君出现时,才会有新的峰出现。
每一峰,都有自己独有的势力范围,有着自己自古以来擅长的领域,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竞争对手,是彻底的垄断。
事到如今,明镜宗这个大宗门,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王国,而各大峰殿就是这个王国中的小宗门。
不仅仅如此。
每一峰下属,都有一系列附属的血脉家族,那都是这一峰历代真传乃至于真人真君的血脉子嗣。
他们有着自己先祖的遗产和底蕴,甚至可以说,宗门的许多灵地福地就是他们的先祖遗留而成,他们在其中修行的速度比其他人更快,若是有命格,自然也更加契合,天赋也远比正常海选上来的内外门弟子要高。
这些家族血脉构成的巨网,从最初的小种子开始,成长到了笼络了大半个明镜宗的地步。
这不是说什么‘师徒传承优于血脉’就能避免的了的事情,因为人就是有父母亲友,子嗣后代,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尤其是那些宗内大家族的子弟,从小就可以得到宗门资源的培养,在明镜宗的藏书阁学习前辈的习武经验,培养对明镜宗武学的适应性。
他们可以轻松得到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灵物修行,哪怕是没有天赋,也可以在家族的庇护下顺畅地度过一生。
当然,在家族需要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成为必要的棋子,去试探,去对抗,去和一些人交流,交好。
这样培养出的真传种子,既可以让宗门放心,也可以保证下限,用起来最为顺手。
但反过来,也会让他们将宗门视作‘家业’。
“有些人想要将明镜宗变成自己家族的‘产业’,由公转私。”
“有些人想要改革峰殿内外门的制度,取缔八峰九峰的存在,打破这种天然的隔阂,将明镜宗从山头林立的半分化状态恢复成最初最有生命力的一统形态。”
“有些人干脆就想要分家,想要独立出去。”
“就更别说有一部分人干脆就只是借着明镜宗的资源修自己的东西,甚至想要把明镜宗卖个好价钱。”
顾叶祁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自己视作明镜宗理所当然的一员——她是为了帮助安靖才来到这里的,所以是真正意义上的旁观者清,很轻松地就看出了明镜宗看似友好氛围下的恐怖暗潮。
上层的真传权力极大,待遇优厚,而下层的下门因为没有未来,却有宗门身份,在外面多少还有点地位,只要不求大富大贵,一辈子温馨度过是没问题的。
唯独内门,不上不下,有未来却未必能实现,有机会却未必能抓得住,这种武道中产阶级,向来是最难受的一层。
宗门叛逆,内乱的种子,就是从这个阶层开始埋下。
面对这样的大势,顾叶祁能看得明白,也相信所有真传真人,乃至于真君都看得明白——但是他们无法阻止,也不可能去阻止。
因为他们就是峰殿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也有弟子后人,也有血脉后裔。
“说是积重难返,但整个北玄祭洲的宗门哪个不是这样?再怎么不看血脉,到最后还是会充斥各种关系户…虽然说大多都是有能力的关系户,但终究还是死气沉沉。”
如此想着,顾叶祁不禁叹了口气:“大师兄倒是孤家寡人一身轻,甚至就连师父都不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如此想着,少女来到了宗门大殿处,准备去事务殿那边看看有什么可以接的任务:“也不知道大师兄面对这情况,究竟会怎么办。”
然后,她便听见了一声惊呼。
“来了!”
山门出入口处,有武者惊呼:“安真传来了!”
“大师兄?!”
听到这里,顾叶祁顿时眼睛一亮,她抛下了今日所有的计划,飞奔来到山门处。
然后,她便看见了,看见了一艘空艇。
以及空艇下,如同羊群一般被驱赶而来的人群。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夕光渐熄,昏黄色的余晖照耀在大地之上,让万物都拖拽出长长的影子,一支队列从地平线的尽头处出现,越过了丘陵山脉,山林小道,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暮光昏暗,但地面上的人群中却亮起了粼粼耀眼的波光。
那不是铠甲,也不是兵刃。
而是锁链。
在见空山脉外围的盆地平原,一群囚徒被一个骑着白色天机奇械的人影带领着,在空艇巨大的阴影下缓缓朝着明镜宗山门靠近,大地被他们沉重的步伐震动,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哀嚎在土地上回荡。
“安真传,安靖大人,饶我们一命吧!”
“我知错了,我们知错了!”
真诚无比,发自内心的悔过声在队伍中响起,嗅到了名为死的味道,整个囚犯队伍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和哀悼声。
“你们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是那年轻的武者没有任何怜悯,声音更是冷酷无比:“想一想你们做过什么,若是你们能活着,才是最大的背叛和无情。”
这些人,都是红塔城中,主动出手,阻扰过安靖和白洛的叛徒。他们帮助上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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