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骂归骂,他也不敢真的被人听了去,只能窝在一众来自金鸡山的山匪中,偷偷地痛快痛快嘴。
在巴郡虽然出了点小意外,耽误了几天的行程,但赵郢也并非全无收获。
除了从彭越手中,俘获了近百万的财货之外,其余几股山匪流寇,也小有收获,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万钱。
赵郢当即决定,拿出其中部分钱财,在巴郡再开慈善堂。
效仿长沙与南郡等地,在各郡县学室的基础上,联手各地大秦说书郎,继续推广免费教育,凡有读书意愿的巴郡百姓,皆可凭借户籍信息,领取教材一份!
而教材,就暂时采用范增和修鱼鲶等人编制的简易教材,不厚,很薄的一个小册子。虽然上面只是最基础的算学以及最常见的字词,甚至还有一些让不少巴郡豪族之家皱眉不已的文章,但那也是求都求不来的学问!
不仅如此,贫寒之家的学子,中午还可以免费领取一碗稠稠的米粥,搭配一块腌制的咸菜。
这些东西,肯定吃不饱,但可以填肚子,不至于饿。对富家子弟,自然不屑一顾,但对那些吃不上的穷苦百姓来讲,这一碗黏稠的米粥,那就真的很有吸引力了!
更何况,如今还是寒冬腊月,青黄不接的时节。不少人家,已经米缸见底了,这一份吃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至于校舍——
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什么校舍?
有个书读,有碗粥吃,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恩赐了!
试问前楚几百年,何曾有过这等惠及百姓的恩政?
随便在哪个村头,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随便拉一块黑板,弄几盒粉笔,就是一处教授学生读书的场所,至于学生,拿一根树枝,在脚下平整一块土地,那就是笔墨了。
简陋,是真的简陋到了极点。
但有,就比没有强。
都是苦哈哈,谁还去苛求那些?
但即便是如此,巴郡郡守寻达和郡丞离也忧心忡忡。
“殿下,仁厚爱民,是天下黔首之幸,可这慈善堂若是持续下去,每日消耗的钱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后我们这钱粮……”
说完,寻达不由一脸苦笑地看着赵郢。
慈善堂是皇长孙出钱在巴郡的善政,可问题是皇长孙走了之后,这剩下的钱粮谁来负责?朝廷拨不拨这一笔钱,要是拨的话,能拨多少?
一旦这慈善堂在自己手上维持不下去……
那可就真是好人全是皇长孙殿下的,恶人全是自己这个做郡守的了。
赵郢闻言,这才明白两个人是啥意思,不由哑然失笑。
“两位不必为此忧心,这慈善堂,我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模式,我会在这边留下一点产业,办几个手工作坊,赚下的钱,除了维持作坊的基本运转以及扩大生产之外,剩下的钱财,会悉数投入慈善堂,用以维持慈善堂的这些运作……”
说到这里,赵郢语气稍微顿了顿,貌似随意地瞥了寻达一眼,笑着补充了一句。
“稍后我会让府上的人过来,专门处理此事,还望寻郡守能行个方便……”
一听到后续会有钱粮专门做这件事,寻达不由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哪里还会想这个慈善堂和作坊到底由谁负责的问题。
“如此,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说到这里,寻达几乎是拍着胸脯地保证。
“殿下只管放心,以后这慈善堂以及殿下的那些生意,下官一定会妥善看护,有什么问题,只管让您府上的人前来找我……”
赵郢笑着拱了拱手。
“那就向谢过寻郡守了……”
县官不如现管,哪怕他是皇长孙,若是巴郡的这些当地官员不配合,他这个寄予厚望的慈善堂,也会举步维艰,十分被动。
虽然只是途径巴郡,但这一次,赵郢也没有忙着离开,反而是在巴郡城外又多停留了几天。
在此期间,他亲自召见各县县令,学室先生,巴郡这边的说书郎,落实慈善堂以及免费推广教育和豫剧的事宜。
又亲自到附近县调查走访了一圈,确定了慈善堂在这边的下属作坊,以及相关生意的布置。
巴郡物产丰饶,不仅生产生姜、栀子等特产,而且朱砂、铜、铁、丹、漆储量也颇为丰富,但赵郢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到了丝绸、桐油,以及寻常竹木编制的器物上。
如今西域已开,漠北也已经变成漠北三郡,这丝绸、瓷器和茶叶的需求量激增,选择丝绸,可以保证这慈善堂足够的利益。
至于桐油,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一种不可替代的战略性资源。对于这项生意,赵郢甚至都没准备赚钱,而是准备作为一种战略储备。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竹木编制的器物,除了竹木在巴郡随处可见,资源丰富,价格便宜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它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而且生产方式非常灵活,可以在作坊集中生产,也可以拿回家自己加工。
赚钱不赚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扶贫!
古往今来,收买人心的手段,其实都非常的单纯,那就是让老百姓见到真真切切的好处。
当楚地的百姓发现,跟着秦人能过上好日子,能让自家媳妇穿上好看的衣服,能让自家的孩子吃得饱肚子的时候,你就算是拿刀子逼着他跟着造反,也未必能有什么作用。
这也是赵郢最原始的动力之一。
赵郢带着张良,亲自做好这一切之后,这才率领大军施施然地离开巴郡,前往庐江郡。
巴郡郡守寻达,带来郡中大小官吏,亲自送出城外十里,这才在路旁的长亭,停下脚步,与赵郢拱手作别。
“殿下,一路珍重!”
赵郢笑着接过寻达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环顾寻达以及郡中官吏,拱手道。
“诸君留步,就此别过……”
这才转身上马,准备启程。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耳朵微动,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这时,巴郡这边的大小官员也发现了赵郢的异常,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几个人影,正相互搀扶着,沿着他们来时的道路,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朝着这边挥舞着手臂。
不由下意识地脸色微变,不少人甚至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长剑,赵郢见状,不由笑着摆了摆手,重新跳下马背。
“诸君无须紧张,来人只不过是几个与我有旧的老朋友罢了……”
说完,竟然径直举步,朝着来人的方向迎了过去。
见赵郢这番举动,所有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以为皇长孙殿下,在巴郡结识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个个赶紧举步跟上。对方来的很快,很快就已经能看清对方的身影。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也才发现,对方一共七人,其中三人,须发皓白,拄着拐杖,竟然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翁,而其余四人,则是几个穿着粗布短袄,一脸憨厚的汉子,瞧着眼前这些人,在自己等人面前,目光躲闪,一副心虚怯懦的样子,分明就是一群乡间的农户!
哪里有什么半点高人的样子?
寻达等人的目光,不由落到这些来人的手上。除了拄着拐杖的三位老者之外,其余的四个庄户,手里竟然还拿着东西,有的提着一个盖着麻布的篮子,有的干脆提着一只老母鸡。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然间在他们心中升起。
这是特意赶过来给皇长孙殿下送行的?
就在这时,赵郢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远远地就拱手赔礼。
“郢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向你们辞行,没想到竟然还劳累你们亲自过来送我,真是惭愧,惭愧——”
来的几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初在田间指导当地百姓沤肥和种地的时候,认识的几位乡老和农户,没想到今日他们竟然得到消息,赶了那么老远,专程来送自己。
“不敢当殿下之礼——”
几位老者和汉子,见状,急忙手忙脚乱地回礼,一个个神色惶恐地连道不敢。到最后,还是年龄最大的乡老,拄着拐杖上来,朝着赵郢拱手道。
“小人等,得了殿下的恩惠,无以为报,特来为殿下送行……”
赵郢上前搀扶住了老人的手臂。
“老人家,何必客气,我身为皇长孙,代替陛下巡行江南,交给你们种地沤肥,也是分内之事,有什么恩惠不恩惠的说法——你们真要想谢我,就配合郡中官吏,尽快把这些技术推广出去,让我们巴郡所有种地的乡亲都尽快地学会这项本领……”
老人和他身后的几人,闻言,一个个神色诚恳地躬身施礼。
“小人必不敢有负殿下所托!”
说完,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把手中提着的东西往赵郢手中塞。
“殿下,我们知道您是天潢贵胄,不会缺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殿下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这些只是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说完,便一脸忐忑地看着眼前的赵郢。
此时的赵郢,跟前些日子他们所接触的那位身穿粗布衣衫,挽着裤腿,不顾泥土,甚至是牲畜的粪便,在田间地头亲自劳作,指导他们沤肥种地的皇长孙不同。
一身华贵之极的长袍,缠着绣着金边云纹的宽带,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另一边还悬着一块色泽圆润的玉佩,站在那里,渊渟岳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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