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确实不是一位好父亲。
他是一个官瘾特别大的人,好名声又好利,一辈子都在追逐虚头巴脑的东西。
在大院里,为了当一大爷,各种招数都用尽,在单位,巴结领导,最后也只混得一个小组长的职务,哪怕在这个世界里,杨军提拔他,最多也就是个办事员的级别,这辈子永远都吃不上四个菜。
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争名夺利上,疏忽家庭义务和子女的教育,导致家庭不和。
一生养育三个儿子,大儿子刘光齐当了上门女婿,二儿子和小儿子刘光天刘光福也是个半吊子的人,平日里和胡同里的那些混子在一起,只至于到快三十才找到媳妇。
试想一下,在这么一个家庭长大的孩子,能有出息才怪。
“哎,我刘海中这辈子很失败,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临了临了被赶了出来,怪不得别人,只怪我自己。”
刘海中说完,连干三杯烈酒。
三大爷闻言,干瘪的脸皮抽搐了几下。
“老刘,你比我还好一点,我在几年前就被儿子赶出来了。”
三大爷说完,老花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层晶莹的东西。
想他一位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竟然没把自己的子女教育好,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三大爷是个要脸面的人,尤其把面子看得特别重,如今家里出了逆子,他都没脸见人了。
好在杨军看他可怜,让他帮着看老房子,要不然,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哎,你们哥俩都比我强。”
这时,易忠海突然唏嘘道:“你们最起码有孩子,哪怕孩子不孝顺,最起码根还没断,不像我……啥都没捞着。”
“一辈子无儿无女,老婆子又走得早,再加上我这辈子坎坷的命运,试问世上还有谁比我更苦。”
易忠海说话的时候,隐隐瞥了杨军一眼。
可以说,他落到如今地步和杨军脱不开关系,要不是杨军整他,他也不至于晚年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他最高光的时刻就是在杨军没专业回来以前,那时候的自己,是院里的一大爷,又是厂子里的八级钳工,要多风光就多风光。
不管在院子里还是在轧钢厂,那可谓是一言九鼎。
就因为故意针对杨梅,这才落到被杨军报复的下场。
仔细回想起来,这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控制欲太强,总想着控制这个,控制那个,可到最后,哪个都没控制住,最后还搞得身败名裂,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本来打算让贾东旭给自己养老的,可谁知这货不争气,半道蹬腿跑了,后来又把主意打到傻柱身上,谁知杨军横插一缸子,给他介绍冉秋叶媳妇,搞得傻柱和秦淮茹不黏糊。
哎,说起来,还不是养老问题闹的。
“易大爷,今天借着这顿酒,不防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不管说什么都行。”杨军突然道。
看着他们愕然的样子,杨军接着道:“今天咱们不论辈分,不论职务,不记仇,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样?”
二大爷和三大爷闻言,看了看杨军一眼,又看了看易忠海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心中明白,杨军说这话,主要是针对易忠海,是在为他们两人这么多年的恩怨做个了解。
易忠海脸皮子抽搐了一下,然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
“别,军子,一大爷可不敢当,你才是一大爷。”
杨军闻言,笑了笑。
易忠海被他送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一大爷了,杨军取代了他的位置,所以,易忠海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有怨言的。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发泄心中的怒火。
要不是杨军,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要是心里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易大爷,我说的是易大爷,没说一大爷啊,您是不是多心了?”杨军笑道。
易忠海闻言一怔,随后脸色憋得通红。
他感觉再次受到了侮辱。
原来人家杨军不是称呼一大爷,而是易大爷,从始至终,人家都没称呼错。
要是称呼一大爷的话,那就说明杨军心里还是认他这个一大爷的,至于易大爷……就是个普通称呼,杨军打心眼里还是看不起他,但是又不失自己的教养。
这一刻,易忠海突然顿悟。
和杨军斗了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斗不过人家。
一个普通的称呼就已见分晓。
“好,说说就说说。”
易忠海突然红着脸道:“我都七十多了,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怕你报复,今天,有什么就说什么。”
杨军:“对,有什么说什么,不论罪,不报复,说到做到。”
二大爷和三大爷闻言,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低头喝酒,并没有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他们老哥仨都七十多了,没几天活头了,趁着有机会,索性把人生的事做个了断。
易忠海自顾自的给自己满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调整了一下情绪,突然抬头看着杨军。
“军子,我问你
,如果当初我没有针对梅子,没有针对你们家,你会放过我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你说实话,我也以诚相待。”
杨军闻言,沉思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会。”
三人闻言,顿时一愣。
“为什么?”易忠海问道。
杨军道:“因为我要上位,我要立威,我要在大院里站住脚跟。”
易忠海闻言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所以说,无论是谁在我这个位置,你都会针对他?”
杨军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二大爷和三大爷闻言,心里非常震惊。
要不是杨军今天亲口承认,他们打死不相信杨军是这样的人。
幸亏当初自己不是一大爷,要不然杨军针对的人恐怕是自己了,想想易忠海的下场,两人顿时感到无比的幸运。
易忠海闻言,脸上带着一种解脱的表情。
“军子,谢谢你能实话实说。”
“知道你不是故意针对我,我就释怀了。”
“这一切都怪我,要是我早一点给你们年轻人让位置,恐怕我也能落个跟老闫老刘一样善终的下场。”
说完,易忠海唏嘘的又猛灌了一口酒。
“如果您当初是这么想的话,结果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杨军点头道。
易忠海闻言,鼻子抽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军子,我问你,我老伴是不是你弄死的?”
杨军还没有说话,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闫埠贵就急忙解释。
“老易,这事我可以作证,军子可没有针对易大妈,她的死怪不到军子头上。”闫埠贵道。
“对,我也可以作证,军子当时确实针对你,但是并没有祸及家人,她易大妈绝不是军子害的。”刘海中附和道。
无论他们说什么,易忠海都不信。
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军。
杨军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抿了一口酒。
“易大爷,你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现在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没有害死一大妈,对吗?”
“你别管我是怎么想的,我就问你,我老伴是你害死的吗?”
“不是!”
杨军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两眼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杨军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手里沾过血,对于做过的事还没有到不敢承认的地步。”
“易大妈的死确实和我无关。”
易忠海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颓然道:“我相信你。”
易忠海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他自然看得出来杨军没有撒谎。
老板的死确实和他没有关系。
试想一下,杨军连针对他的话都敢承认,而且依杨军目前的地位和背景,弄死自己跟弄死一只蚂蚁似的,确实没有必要对他撒谎。
“我在西北农场劳教的时候,突然被加了五年,是不是你让人做的?”易忠海再次问道。
“没错,是我。”
杨军道:“那时候你还年轻,出来后还有报复的能力,所以我就让人偷偷地做了手脚。”
杨军的回答再次让易忠海一怔。
他也没想到杨军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易忠海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才变成正常。
“要是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这话,易忠海松了一口气,笔直的身子突然佝偻着,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军子,我落到如今的下场,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当初控制欲太强,事事都想掌控,却忽略了年轻人的进取之心,更忽视了你的能量。”
“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下场,完全是我自作自受,既然败了,就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败给你,我不冤。”
说完,易忠海再次干了一杯酒。
当他抬起头时,两只眼睛变得猩红,眸子里却没了那股锐意的光芒,整个人像是释然的样子。
杨军见状,摇了摇头。
“人生没有常胜将军,今天你败给我,说不定明天我就败给别人。”
“我要是败了,恐怕下场比你更惨。”
说完,杨军苦笑一下,自顾自的干了一杯。
别看他表面风风光光的,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可谁又知道他背后的心酸,谁又知道他承受的压力。
他要是败了,那就是家破族灭的下场,下场可比易忠海严重多了。
也就是他这么多年小心谨慎,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军子,你怎么可能会败,你可千万不能失败,我们老哥仨还指望着你吃饭呢。”
闫埠贵笑眯眯道。
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下院子。
现在他们三位大爷可是都住在这个院子里,要是杨军失败了的话,恐怕他们就得主大街了,所以,他们肯定不希望杨军失败。
在他们心目中,杨军比自己的子女靠谱的多,最起码给他们住的地方,给他们开工资。
“对,军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们老哥几个全指着你呢。”二大爷附和道。
易忠海并没有急于表态,沉吟了一下道:“要是搁以前,我肯定第一个希望你失败,可是今天过后,我倒没那么恨你了。”
“我现在一大把年纪了,土埋到脖子的人,已经不去争那些虚妄的东西了,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寿终正寝,我可不想老了老了流落街头。”
说完,易忠海自嘲似的笑了。
自从他劳教后,老伴走了之后,房子就被轧钢厂收了回去,后来放了出来,这里已经没有容他的地儿,还是二大爷和三大爷收留他,他这才有了容身之地。
“那就多谢几位大爷吉言了。”杨军抱拳道。
随后,几人同时干了一杯酒。
“哈哈!”
在笑声中,似乎易忠海和杨军之间的恩怨消散殆尽,最起码表面上不是那么多的戾气。
随后,几人又聊起大院以前的事。
“军子,当初你为何同意娄晓娥把房底下的财宝挖走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大爷突然感兴趣的问道。
说完,二大爷和易大爷也抬头愕然的看着他。
娄晓娥从房底下挖走很多财宝的事不胫而走,原先住在这个大院里的人都知道,等他们搬到新房后,才明白娄晓娥为什么一定要买下整个院子了,原来是方面她起财宝。
可是,后来杨军中间拦了一道,院子里那些房子他们全卖给了杨军。
他们很好奇,为什么房子是杨军的,杨军却允许娄晓娥把埋在地下的财宝取走?
杨军闻言,笑了笑。
“三位大爷,你们看我像是差钱的主吗?”
三人齐齐摇头。
杨军接着道:“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钱我是不会要的,那些钱都是娄家的家产,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取走?”
“再说了……”
说到这儿,杨军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说了,娄家现在和我家可是亲家关系,娄晓娥的弟弟娄晓楼现在是柳儿的丈夫,都是一家人,财宝在谁家不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
三人闻言,恍然大悟。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娄晓楼成为自己的妹夫是后来的事,只不过,杨军懒得跟他们解释。
说实话,他还真看不上娄家那点钱。
“军子,听说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全国各地到处都是你家的公司,什么时候……能带带二大爷啊。”
刘海中笑眯眯道:“你放心,你们吃干的,我喝稀得,弄点养老钱就行。”
杨军闻言,笑道:“二大爷,你也不想想,你多大岁数了,还做生意呢?”
“听说前段时间和许大茂合伙做生意被坑了不少钱吧?”
一提起许大茂,三位大爷齐齐冷哼。
“我说几位大爷,难道你们都有参与?”
杨军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甭提了,我攒了的养老钱全被那瘪犊子骗光了。”二大爷气哼哼道。
“哎,我也投了小一千呢。”三大爷小声嘀咕道。
杨军看了看易大爷。
易忠海把头一转,没好气道:“我也被坑了差不多八百。”
“要我说,这个许大茂可不是东西,这么多钱,得够我捡好几年的废品。”
“真不是个玩意,听说前段时间,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他的尸首,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他倒是解脱了,可坑苦了我们一帮人,真是死了还遭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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