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宁看着刚刚整理好的金子与银饼,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形状不规则的,而且交易的时候也都是秤重的。
太子殿下说的要形状一样,且要码放整齐,于志宁感觉很为难。
李承乾也只好扭头不去看这些金银,在中书省内坐下来,继续看着账目。
良久,这位太子放下了手中的账册,笑着对众人道:“通知各县,就说商路通了。”
话音落下,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所得七万贯,孤不喜欢盐铁依旧是朝中的主要大头,大唐出口贸易要更具多样化。”
众人暗暗记下太子的话语。
安静的中书省内,每个人脸上都有了轻松的笑容。
“现在朝中各部的尚书侍郎也都不在,之后的事孤会在早朝上说明,也可以更正式一些。”
“喏。”
众人齐齐应声道。
长孙无忌站在中书省门口,背对着所有人,望着皇城面带欣慰笑容。
等有人一个接着一个从中行省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有一颗茶叶蛋。
等太子出来了,长孙无忌这才开口道:“都吩咐好了?”
李承乾道:“都吩咐好了,只是还有一些忧虑。”
“什么忧虑?”
“舅舅所有不知,不论大唐与高昌交易了多少货物,高昌都可以将货物卖给西域诸国,甚至是波斯人,而且是与大唐交易价格的几倍。”
长孙无忌一手背负,一手抚须,低声道:“殿下作何感想。”
李承乾颔首道:“养着吧,先将高昌养肥了也不是坏事。”
而后太子一路走向承天门,身边跟着于志宁。
看他神色凝重,李承乾道:“于侍郎还有事要说?”
“臣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在细枝末节的事上,太过执着了。”
“怎么?一个对细节偏执的太子让于侍郎忧虑了?”李承乾叹道:“还是说孤在这些事上有强迫症,对社稷也会有影响?”
不懂强迫症是什么意思的于志宁连忙道:“臣绝无此意。”
李承乾又道:“孤喜欢秩序与整齐,也不喜边界不清晰或者是小事乱糟糟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才好。”
看太子说着话走入承天门,于志宁躬身一礼,走向了朱雀门。
等李承乾回了东宫,长孙无忌独自一人走在黄昏下,一路去了兴庆殿,去见了陛下。
兴庆殿内,李世民还在纠结地转动着魔方,这东西在陛下手里有大半年了,至今六面都还没凑齐过。
“陛下,赵国公来了。”
“让他进来。”李世民说完,将手中的魔方放在桌上,缓缓道:“终究只是孩童的玩具。”
太监瞧了眼还很乱的魔方,躬身退下去请赵国公入殿。
长孙无忌走入殿中,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颔首道::“都安排好了?”
“太子殿下说明日早朝再与朝中各部相谈。”
“也好。”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尽可能不去看桌上的那个魔方,又道:“禄东赞的事如何了?”
“陛下,恐怕往后太子殿下都不会与禄东赞有书信往来。”
李世民点头道:“东宫的太子与吐蕃的大相的关系,就应该是清清楚楚的。”
东宫太子与吐蕃大相的友好,因为太子的一首前后意境不顺的诗,而彻底破碎了。
李世民笑道:“孤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什么时候会作诗了?”
长孙无忌又道:“太子殿下有感而发,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禄东赞会这般敷衍,是禄东赞自以为聪明成了他的绊脚石。”
陛下笑得很畅快,好久没有这般畅快地笑了。
朝堂是有变化的,只不过整个变化并不明显,行事要有准则,这个概念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京兆府,中书省,御史台各部都有了影响。
京兆府的准则是不论怎么发展关中,都要保留耕地。
而御史台的准则是只能监察,却没有缉拿职权。
而刑部掌缉拿之权,但一定要经过中书省的审阅,这亦是一种准则。
京兆府还是那个京兆府,御史台也还是那个御史台,只不过这些变化都是细致入微的。
多数时候只在太子殿下批注的文书中,有三言两语提及。
大唐并不富裕,谁敢说大唐很富裕,李承乾就会与之争论,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富余了,钱就要用在刀刃上。
东宫,李丽质坐在殿内,听着皇兄讲述,身边站着宁儿姐。
“所以呀不论人们在寺庙中多么地虔诚,出了寺庙依旧是灯红酒绿,因此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围着人而走,不会因佛或者是神明改变…”
李丽质疑惑道:“皇兄先前说过人是渺小的。”
“在大自然面前人当然是渺小的,在亿万年历史中,人类主宰这个世界文明也不过几千年而已。”
李承乾接着道:“可只是在这几千年间,人一直都在与大自然对抗,如大禹治水,如燧人氏取火烹煮食物大大延长了人的寿命,让人类文明一代代地传承,人一直都在与天抗争,与地抗争,尽管我们现在还很渺小。”
李丽质听着这些话语不住点头。
李承乾又道:“天色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喏。”
李丽质收拾好自己的书卷,抱着一堆书便去洗漱休息了。
夜深了,李承乾坐在书桌前,还在书写着。
宁儿给殿下磨了墨水,低声道:“殿下,天气转凉了,奴婢将窗户关上吧。”
李承乾执笔在一张纸上写着,又道:“不用了,将窗户开着吧。”
“喏。”
夜风吹入寝殿中有些凉,吹起发丝飘荡,宁儿站在殿下身边,看着殿下书写下一个个的文字。
翌日,天刚亮,李承乾与昨日一样,进行着负重锻炼。
秋日里的清晨,还有些凉意,东宫太子的额头上已有了不少汗水。
眼看太子手臂开始颤抖,李绩连忙道:“殿下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李承乾放下了手臂,两块石头落在地上,放松着手腕。李绩道:“殿下人的负重能力是有限度的,虽说能够锻炼力量,但还是要适可而止。”
“孤明白。”李承乾放缓自己的呼吸,做着弯腰伸直手臂,双臂每一次摆动都要碰到脚尖。
做了几轮之后,才感觉到原本紧绷的手臂才有些放松。
李承乾坐在一旁道:“今天也没见李恪来这里练箭,他多半只是说说而已。”
李绩道:“吴王殿下在军中任职,是不敢耽误值守的。”
本意上这个弟弟只不过是想与自己这个皇兄走得近一些,可兄弟之间终究是擅长的领域不同。
同样在这个时辰睡醒的还有当今陛下,李世民让皇后整理着衣冠,看着东宫送来的文章。
这是一份太子给皇帝的工作报告,也是太子向皇帝递交的第一份工作报告。
李世民看完之后,沉声道:“观音婢?”
皇后整理着丈夫的发髻,闻言笑道:“怎么了?”
李世民蹙眉道:“你说承乾这孩子是怎么了?”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们父子间究竟是谁也不会顺着谁的意的,臣妾无甚好说的。”
李世民犯难道:“罢了,下了早朝朕再问问他。”
长孙皇后放下梳子,又去收拾殿内。
李世民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去早朝了。”
长孙皇后照料着刚睡醒的小兕子穿衣,点头道:“晚些时候,让人给陛下送午膳去甘露殿。”
太极殿内,此刻这里还闹哄哄的,大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着话。
李承乾能够感觉到自从那天作诗之后,许多文臣看到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武将们看自己的目光也怪怪的。
一个向来尚武的太子突然作诗了,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又觉得李孝恭那句不教胡马什么的,这种诗句,除了他家有满天神佛光芒万丈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或者是其他的合理解释。
至于太子殿下作的诗,句子确实是好句子,可意境怎么读都觉得有些勉强。
李承乾站在朝堂前,与两位弟弟站在一起。
中原的文化与书籍,都是中原王朝的软实力沉淀,可是这种文化软实力又很难影响突厥人,或者是回鹘人。
对他们来说,纸张书籍用来如厕都觉得不太舒服。
倒是传言松赞干布喜欢看中原的书籍,红楼的故事早就走出了西域,松赞干布对红楼也十分痴迷。
随着太监一声高喝,太极殿内终于安静了。
父皇又坐在皇位上了,群臣整齐地站在朝堂上,随着朝中开始依次汇报事宜。
李承乾揣着手站着,听到马周与舅舅禀报着互市事宜。
众人禀报完,李承乾这才站出朝班,朗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李世民沉声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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