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这颗鸭蛋交还给他,道:“让它孵小鸭子吧。”
李治重重点头。
“太液池的鸭子不能超过五只。”
“弟弟知道了。”
“鸭子总归不适合你当宠物养的,它是家禽,是用来吃的。”
“弟弟明白,等太液池有了别的小鸭子,就将这只大鸭子给炖了,它现在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好看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最近你都不找狄仁杰玩?”
“他每天都要跟随狄通判在各县走动,打算等朝中休沐了,再去寻他玩。”
李承乾点着头,朝着一边走去。
“皇兄去做什么?”
“随便走走。”
河西走廊又要花钱了,粮饷与建设费用一直占大头。
今天的中书省内也很冷清,于志宁与两个官吏正在交谈着,还有舅舅坐在炉子边,正喝着茶水,悠哉地看着一卷书。
李承乾径直走入中书省内,从一旁的高大书架上挑选出几份卷宗,放在自己的桌上。
不一会儿,桌上就有了一堆卷宗。
长孙无忌喝着茶水看了眼一旁的太子,看一眼之后再看转头看向一旁的卷宗,看来今天大外甥很忙。
不过看他神色还很轻松,长孙无忌也放松了下来,道:“喝口茶吧,最近江南两道送来了不少茶叶,味道也比以往更好了。”
接过舅舅递来的一碗茶水,李承乾问道:“现在舅爷他们还是用以往的饮茶方式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舅父向来是个讨厌烦琐的人,事情一旦复杂了他老人家就会很烦。”
李承乾了然点头,看着眼前的卷宗开始了今天的工作,闲来之时还能与一旁的于志宁说两句话。
“老程家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于志宁回道:“还没有结果,等着京兆府将卷宗送来。”
“狄通判办事不够爽利呀。”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老程家的牛是怎么回事,其实太子想要吃牛肉也不用等程咬金家的,自己家也是可以摔死一两头牛的。
李承乾翻看今年每一次互市的盈余,看看能否多凑个两万贯,朝中不是拿不出这六万贯。
多留出一些盈余总是好的,多考虑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河西走廊既是屏障,也可以是一个丝路贸易的重要口岸,防卫与贸易都是侧重点。
等眼前的账目查阅得差不多时,京兆府的卷宗就送来了,于志宁递上道:“赵国公,太子殿下送来了。”
长孙无忌先一步拿过卷宗看了起来,意料之中地一笑,道:“果然是一头老牛误食醪糟,摔进了沟渠中死了,好在老程家的庄子已有了更健硕的牛,狄通判认为是他们的过失导致的牛误食了醪糟,还是罚了老程家十贯钱。”
李承乾询问道:“领罚了吗?”
于志宁回道:“领罚了,只是处默小将军难免与京兆府的官吏争吵了几句。”
至于牛为什么会误食醪糟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有程咬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太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甑糕,赏赐给了中书省众人。
那太监笑道:“听闻老程家死了牛,陛下还让老奴给程大将军府上送去甑糕,就不久留了。”
李承乾与舅舅坐在中书省门前吃着甑糕,呼吸着冬天的清新空气。
目光所及,甑糕刚刚送出去,就有侍卫扛着杀好的牛走入皇城,牛是刚杀不久的,而且还冒着热气。
从部位来看是牛头与半截牛身子。
“看来东宫又有的忙了。”李承乾吃盘中的甑糕道:“舅舅来东宫用饭。”
长孙无忌摆手道:“老夫近来牙口不好,吃不了牛肉的。”
“可惜了,改天给舅舅府上送一些去。”
“谢殿下。”
于志宁站在后方听着话语,原来赵国公早就想明白了程咬金家中的牛必死无疑,而且陛下与太子都有牛肉吃。
心头大动,明白了前因后果,于志宁也不敢多说话,忙完了手中的事,匆匆行礼,快步离开了。
夜里的长安城又下起了一场大雪,直到天才亮的时候,这场雪才停。
冬至这天的早晨,屯卫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带着三万兵马以及押送着大量的钱粮前往河西走廊。
这笔粮饷送出去,李承乾心中也踏实了许多,用出去的银钱都是成本,而这些成本都要在往后的利润中赚回来。
钱不能白花,这是朝中开源节流的方略要领。
冬至这天,风雪刚停,朝中开始了休沐前的最后一次朝会。
身为当朝太子,掌握朝中钱粮调度的李承乾站出朝班,向父皇禀报着这一次调用钱粮去河西走廊的事,也让朝班众人周知。
太极殿内,太子的话语声在回荡,李承乾道:“父皇,儿臣主持朝中钱粮调度开源节流方略已有两年,现今朝中钱粮已有富余。”
说完这些,李承乾又面向朝班上的众人朗声道:“诸位,孤决定在未来的十数年内,朝中依旧保留开源节流的方略方针,并且持之以恒,提倡节俭。”
一听到朝中收紧用度的方略,李世民忽然觉得脑子一疼,去九成宫避暑,去骊山行宫过冬,这些事要等到何年何月。
李承乾又道:“诸位可有异议。”
朝班上一片寂静,竟然没有人反对太子的话。
李世民几度欲言又止,又都忍了下来,恐如今满朝文武都被太子的钱粮堵住了口舌。
良久,太极殿内还是一片沉默。
李承乾道:“既然没有人反对,其实大唐依旧不富裕,我们还需要进取。”
“因此往后坚持开源节流的方略持之以恒,望诸位监督,也希望互相监督。”
“臣等领命。”一众文武大臣朗声道。
“父皇,儿臣说完了。”
殿内安静片刻。
见没有回复,李承乾又唤道:“父皇?”
李世民这才沉声道:“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按太子的意思去办。”
李承乾躬身行礼道:“喏。”
太子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李泰道:“自然是为了捉拿贪墨的县官。”
韩瑗面色沉着又道:“此事为何只给了魏王殿下书信,朝中为何没有议论,是远在洛阳的吴王殿下给魏王的私下书信,而不经过朝中议事,如此章程,臣身为兵部左侍郎有权过问。”
李泰拿出一份奏章,递上道:“当然有准备。”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朝班,扫视在场的群臣众人。
韩瑗接过魏王递来的奏章,看了一眼便合上道:“陛下,臣以为不能够给予吴王殿下调用各县兵马之权。”
李泰问道:“为何?”
韩瑗道:“如果身在洛阳的是魏王殿下,臣也一样反对。”
魏征站出朝班道:“陛下,韩侍郎恐怕是还在担忧各地士族吧?”
韩瑗不语。
朝堂上依旧很安静,众人听着朝堂上的争论。
魏征道:“吾等乃官吏,主持社稷,决不能看各地士族的情面而不敢动手,难道说就因为各地士族把持地方权力多年,伤到洛阳根骨而不作为吗?”
韩瑗道:“陛下,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不会在朝中无的放矢,如果他现在开口说这件事,那么心中一定有打算,也相信父皇一定会答应这个举措。
从当初父皇秋猎回来,李泰就将父皇的心思揣摩的很清楚。
真要是将洛阳的官吏一锅端了,其中又有多少官吏与七姓十家有联系?
李承乾站出朝班,与弟弟李泰站在一起,道:“父皇,儿臣时常在想,躲在温暖的一间小屋中可以躲避严寒,哪怕是外界漫天风雪也与自己无关,可当躲进这间小屋中的人越来越多,空气就会越来越浑浊,环境也会越来越脏。”
看了眼身侧的弟弟,李承乾接着道:“朝野皆知,儿臣是一个喜净的人,换作是儿臣,儿臣绝不躲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风雪总有一天会停,外面的阳光总会出来。”
“人可以很痛苦的活着,但人不能麻木地活着。”
太子的话语声在殿内回荡。
李承乾转身面对朝中文武,冷声道:“如果我们都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躲着,连外面是否有了温暖的阳光都不知道,连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都不敢,那么谁是懦夫”
“是你吗?韩侍郎?”
韩瑗沉默不语。
“因此孤始终坚持,宁可一直痛苦地清醒着,也不愿意在麻木中浑浑噩噩,我们要了解痛苦,承受痛苦,哪怕会有剧痛,打断了骨头也会重新长回来。”
太子的话音刚落,魏征站出朝班道:“陛下,臣附议,洛阳水灾案一定要一查到底,有坐视不管的官吏一律革职,参与的官吏流放,该杀的一律要杀,正如太子所言,就算是将洛阳翻了天,也要一查到底。”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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