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子时,一辆马车驶入了太学院。
当朝三司之一董行书下了马车,也没有带随从,就顺着熟悉的校舍前进,当年他也在此处求学。
来到史书馆,董行书停了下来。
月色中,祭酒张事忠静静地站着。
只不过与白天相比,他的身形佝偻了不少,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董行书叹息一声,对张事忠拱手一礼。
张事忠回了一礼,然后两人走进史书馆。
这里即使是太学院学生也甚少来,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馆长日夜守着。
董行书亲自敲响了馆长的宿舍。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个寂寥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半晌过后,一位白发苍苍,骨骼魁梧的老者打开了门。
相比于董行书,他的年龄一看就更大,一层皮肤连着筋肉,覆盖在骨骼之上,让整个人显得如山峰一样奇峻。
他眼窝极深,秉着一盏锈迹斑斑的青灯,柔和的光线照亮周遭十丈。
“老师。”
董行书恭敬地行了一礼。
虽然面前之人不是他的授业恩师,但是当年在太学院求学,这位史家二品的大人物对自己提点不少,所以董行书要行弟子礼。
太史青点了点头,他知道董行书和张事忠今晚的来意,于是自顾自地向藏书馆走去,穿过一排排书架,越往里走,越显得幽深静谧。
仿佛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穿梭了几百年的历史。
最里面,摆着一张长桌,长桌造型古朴,可以追溯到圣皇时期的风格,后面一排柜子,放着古老的竹简文书。
竹简缀着名签,写着记录了什么,便于取用。
太史青在柜子左下角摸索了一阵,取出一捆如青玉般的竹简,上面光滑如新,没有记录一字,他看向董行书说道,“竹简不够了,顶多再记录一两个人。”
董行书也知道竹简的贵重,思考了一下,说道,“等找机会,再开学宫。”
即使这竹简再贵重,今日也要用在周铁衣身上!
太史青点了点头,将青灯放在案上,然后打开竹简,一片片取出,细细的烤了一下,他又从案上拿出一柄刻刀,开始书写。
“周铁衣者,天京人是也。其父周擒龙,为将,其母周鱼龙,道家嫡传。铁衣有兄长,名为周铁戈,豪侠坚韧,得周府四代人杰武运,为国守边,素有大功。”
当这一段落下之时。
冥冥之中,整个周府的气运开始改变。
原本周家继承了四代的武运,不知不觉间就向着周铁戈流淌,一点都没有留给周铁衣。
更加骇然的是,因为这种气运的流动是有媒介的,还是周铁衣的至亲之人,所以即使是周鱼龙,也没有发现一点。
毕竟她两个儿子的气运都不能够望,周府整体气运不动,只是被别人重新分配了一遍而已。
刻下这段之后,太史青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下笔。
“周铁衣少时荒唐,流连于花街柳巷,其性淫奢,好珍宝,好美婢,好华服。尝为一花魁,与赵家子争斗于青楼,其情若此,自必为所伤。”
这段话刻下之后,青龙城,绿漪园中,琯琯忽然从梦中惊醒,而后片刻,冷笑道,“盖棺定论,真是好手段!”
青铜马车返回周府,周铁衣兴冲冲地回到自己的麒麟阁。
院子中,繁花茂树,被雨水一洗,澄澈如新,有佳人俏立其间,守候良久。
当看到周铁衣的身影,白梅露出笑容。
“姐姐!”
周铁衣快跑上前两步。
“少爷还没有吃晚饭吧,我这就去让小厨房热菜。”
白梅说道。
就在白梅转身的时候,周铁衣忽然从后横抱起白梅,“姐姐,古人云秀色可餐,今晚我要趁着月色大快朵颐一番!”
白梅脸色红润,小声说道,“大少爷回府了,你等会儿不与大少爷说正事?”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按理来说,最后周铁衣都应该和自己哥哥复盘一下最后在司马府的结果,甚至准备文书,明日朝会让周家门上带上去。
但周铁衣此时欲念如火,只觉得自己姐姐比往日勾人,大笑着走进屋,“若得白梅暖帐香,从此将军不掌兵。”
不远处,透亮的夜色里,望月楼也有一佳人等候良久,当听到麒麟阁那里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她的心放了下来。
不过又难免带着几分失落,自己到底只是山上的师姐,他回来,第一时间也没有理由找自己报平安…
想到这里,妙玉连忙默诵了几遍《清净经》,当心绪平复下来,她才透过二楼窗户,欣赏着外面开得极浪漫的桃李花。
青灯下,太史青看了看自己忽然被刻刀伤到的手掌,一滴鲜血落在‘性’字上,让字迹变得模糊。
旁边的董行书神色凝重,张事忠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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