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
“东京洛阳还在胡人之手,河南河北饱受苦难。这是国家的耻辱,臣入长安以来痛心疾首,恨不能立刻扫清寰宇,再创盛世。”
“今请圣人检阅西域兵卒,激励士气,希望能早日收复山河。”
从夹城出长安,李瑄缓缓向李隆基说道。
“军队都听从秦王的命令,尽早平定叛乱吧!”
李隆基知道李瑄在向他炫耀武力,本不想出来,是李瑄强行让他出长安观武。
他只是不想面对,实际上心中也想看看边军和禁军的区别。
为何他寄与厚望的禁军面对燕云铁骑、诸胡突骑的时候不堪一击?
“潼关虽失,但臣认为只要收复潼关,通过灵宝到渑池、新安一带,安贼必弃洛阳,逃回燕地。东都可还!”
李瑄清楚在安禄山心中,性命永远放在第一位。
历史上,如果不是潼关被崔乾佑攻破,安禄山早就跑回范阳固守。
“秦王要亲自出征吗?”
李隆基忽然眼神闪烁地问。
老皇帝想着如果李瑄离开,他是否会多一些机会。
“可能会吧!”
李瑄微微一笑,模棱两可。
他就算出征,李隆基、李亨父子也无半点机会。
但掌握权力的人,失去权力,又怎能甘心呢?
“观武之前,臣有一事相请?”
李瑄又向李隆基说道。
“秦王有何要问?”
李隆基微微皱眉。
“臣现已是秦王,臣的妻子为王妃。但臣的父亲还只是宋国公,这不是孝子的行为!请圣人下诏封我父亲为陇西郡王。”
李瑄向李隆基回道。
“朕准封!”
李适之封王是必然的事情,现在的李隆基无法阻止。
两人各怀心思,乘龙辇到龙首原上。
“圣人至…”
“秦王至…击鼓!”
“咚…咚…”
李瑄到来后,龙首原上缓慢有节奏的鼓声响起。
李隆基站在龙辇上放眼望去,波澜壮阔,一览无遗。
旌旗猎猎,战鼓擂擂。
只见安西、北庭的将士们身着锃亮的明光甲、鱼鳞甲、锁子甲,手持锐利枪槊、兵刃,队列整齐,如钢铁长城般屹立。
大多数士卒下马,分成数十个方阵,接受秦王和皇帝的检阅。
他们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透露出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勇气。
这些跟随着李瑄西征大食的士卒,对李瑄敬若神明。
李瑄赏罚分明,使他们迫切想要立功,得到奖赏。
但凡有点远见的将士,都明白现在的李瑄今非昔比。
平定叛军,他们可能是“从龙之功”,凌烟阁上,少不了他们的名字。
封侯拜将、名垂青史的荣耀,备受鼓舞。
“拜见秦王!”
“拜见圣人!”
骄阳似火,将士们大汗淋漓,高声长喝,龙辇穿梭一个个方阵。
李瑄身穿金甲,每每伸手示意。
滚滚杀气,让李隆基瞪大双目。
阳光下,士卒手中的刀枪闪耀着寒芒,每一名士卒,犹如劲松一样笔直而立。
李隆基无比惆怅。
与曾经保卫他的禁军相比,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能一眼看出高低。
这些曾是属于他的军队啊!
他自以为是,以监军制度掌控军队,实际上边军早已脱离掌控。
使世人知道“节度使”制度,虽然能强大边军,但迟早自掘坟墓。
“守卫国家的时候,他们是一面坚盾。为国出征的时候,他们是一柄利刃。以此众战,所向无敌,圣人尽管安心在兴庆宫中颐养天年,将平叛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做。”
李瑄大有深意地向李隆基说道:“国家巨细,不要再想着操劳,否则害人害己。”
这是他带李隆基观看阅兵的主要目的。
才几天时间,李隆基就试图让心腹宦官,打听外部消息,联系一些老臣。
这些李瑄都看在眼中。
李隆基要甘于寂寞,就不会是李隆基了。
老皇帝虽然年纪大,经受打击。但身体还不错。
醉生梦死后,他的精力无法挥洒,是以想法很多。
“朕不明白秦王在说什么。这是精锐之师,秦王当以左藏库绢丝奖励!”
李隆基心一虚,但他死不承认自己派遣心腹宦官帮他打听消息,岔开话题道。
“我代士卒谢圣人的赏赐!”
李瑄一定会奖赏士卒,再行进军。他指着李嗣业率领的队伍又向李隆基道:“这是陌刀,人马俱碎。曾经强大、令人心颤的骑兵,全部都倒在他们的刀下!”
此时,李嗣业麾下的安西陌刀队已完成换装。
他们披着鱼鳞重甲,兜鍪上有面护,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的大刀是军中最凶猛的杀器,李隆基看一眼都觉面色苍白。
“陌刀军一起,竟如此雄伟。”
李隆基在战报上多次听过陌刀军。
他也幻想着检阅陌刀,不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
“轰隆隆!”
就在这时,蹄声如雷,大地在摇晃。
龙辇已经越过步兵方阵,但见一列列骑兵如旋风般疾驰而来,骏马雄健,四蹄翻飞,扬起阵阵烟尘。
西域铁骑身着威武的大唐明光甲,手持长枪。一个个目光充满杀气,像是准备冲向敌阵一样。
数以万计的马队奔腾,但又非常整齐,气势如虹,铁蹄踏地之声震人心魄。
“呜呜…”
号角声响起,将士闻之,士气更盛,呼声震天,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尽显威武之师的骁勇善战。
看到这一幕,与李瑄一起坐在龙辇上的李隆基胸口起伏。
最近的骑兵冲到龙辇附近十步才率队绕开,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金戈铁马。
李隆基终于明白这次阅兵是李瑄为他准备的下马威,警告他以后老实点,不要想着“政变夺权”。
虽然他是靠政变起家的皇帝,靠“唐隆政变”消灭韦氏集团,成为储君,然后即位。
又靠“先天政变”打败他姑姑太平公主,获得属于天子的权力。
但今非昔比,李隆基没有半点机会。
李隆基目睹李瑄对传令兵一声令下后,骑兵就如潮水般退去,这是绝对的权威。
阅兵完毕后,李瑄请李隆基到龙首原的大营中。
安西、北庭、西域诸军主将也一起进入营帐之中。
李瑄军中,将领只担任武职。
没有兼任支度、营田等职。
判官、行军司马、掌书记、主簿等等,各司其职。
当前,安西军由车神塞率领,有马璘、李嗣业、张兴、来瑱、车光倩、浑瑊、郝廷玉、卫伯玉、白孝德等一众将领辅助。
北庭的一万五千铁骑由程千里率领。
西域一万骑兵由尉迟胜率领。
形成以安西军为主,北庭、西域为左右翼的方阵。
军营之中,除将领外,还有一名白衣道士。
这名白衣道士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十分突兀。
众将只知道这是李瑄的座上宾,不敢怠慢。
李泌几天前,就受李瑄邀请,出终南山至长安,现居住在秦王府,两人相谈甚欢。
李瑄想直接任命李泌为尚书左仆射,但被李泌拒绝。
他没有威望,不可能担任那样的高官,会使天下人不服气。
甚至李泌连九品官职都不愿意担任,只愿意以幕僚的方式,为李瑄出谋划策。
李泌有兼济天下之心,不是他不想位登宰辅,而是要改变天宝十五载以前的风气。
君轻爵位,人觊贵宠。
他向世人表明愿意放下爵位、官职,只为国家效力。
让那些想凭借芝麻大的功劳就想升职富贵的人,和那些想不劳而获的人纠正风气。
李瑄没有强行授予李泌官职,他准备等过段时间,先授予李泌散官,积累威望。
他确实有些求贤若渴,李泌虽然对他的帮助很大。但直接为宰相,必然会使亲信他的官吏不服。
李隆基坐在主位上,也瞧见李泌的不同寻常。
他觉得这道士一定参与李瑄政变夺权。
在研究如何攻破潼关的时候,李瑄让刘单拿出敕令,对麾下将领加以勋爵。
最高的车神塞、王难得为柱国、郡公。
李嗣业、程千里、张兴等,都被封为大将军。
稍后会从左藏库取十万匹丝绸,奖赏给众将士。
诸将领迫不及待攻破潼关,收复东都。
“战事不可久拖,以免生灵涂炭。说出你们的意见?”
李瑄把李隆基当菩萨一样供着,问将领们的意见。
预计陇右、河西的大军会在五月下旬到达长安。
现在以安西、北庭为前锋的铁骑,可以做出攻击准备。
历史上如“香积寺之战”一样的战斗,李瑄不会让其发生。
他的骑兵远远多于叛军,要利用骑兵的优势。
“回秦王,潼关以东往西攻,是为天下雄关。而由西往东进攻,也就一普通关隘。纵叛军在潼关屯兵十万,也无处施展。末将认为当发全军的攻城器械,率领步兵强攻,十日之内必然可以攻破。”
卫伯玉建议直接进攻潼关,不能给叛军发展壮大的时机。
他说得有道理,新潼关的建立,本就是为了防止叛军攻击关中。
而非堵着关中。
所以,潼关东面的关口黄河滚滚,高山绝涧。
潼关西面的关口大多是夯土、石砌而成。
李瑄对此有些犹豫。
他去过潼关,知道从西面攻,也是难啃的骨头。
历史上唐军在香积寺之战大胜叛军后,叛军在关中的主力尽失,才趁势收复潼关。
现叛军主力犹在,士气未垮,他们拥有大量强弩,守城器械。
贸然攻击,恐会头破血流。
“秦王,我军都是骑兵,如果南下山南东道,出武关迂回至南阳,这样可以直接威胁在洛阳的安禄山。”
刚担任兵部尚书的封常清向李瑄建议道。
他最近研究许久东进路线。
强攻潼关的话,即便他们拿下,叛军也会想方设法在狭窄的山道上阻拦。
“现薛愿正率军在南阳与叛军大将交战,还未得到具体消息。如果南阳已经沦陷,即便我大军迂回,也会于我们不利。”
安禄山叛军不断招兵买马,势力庞大。
一支数万人的骑兵翻山越岭从山南迂回,需要大量粮草辎重,一定难以准备。
李瑄更希望战局明朗后,再进行布局。
最好的结果就是薛愿、徐浩等人在南阳防守住武令珣、田承嗣的军队。
那样,李瑄就能派遣骑兵去支援。
否则城池都被叛军占领,没有粮路,那太危险了。
“回秦王,如果我们支持郭子仪、李光弼尽快占领河北诸郡,切断安禄山与范阳的联系,那着急的就不会是我们了。”
刘单向李瑄拱手,他建议用最稳妥的战术。
“郭子仪、李光弼出井陉以后,以常山为大本营,力求歼击,本王已亲自向他们下达军令。但我们要继续压迫叛军,否则中原大地百万百姓将无家可归。”
李瑄何尝不知这样最稳妥,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史思明、安禄山的难缠。
郭子仪、李光弼,如果不被干扰,他们麾下的五万士卒一定可以在河北胜利。
但要耗费许多时间。
他不能忍受叛乱继续在中原大地奸淫掳掠。
他知道南阳大战后,叛乱一队队分散去劫掠,走到哪,抢到哪,毫无军纪。
而且他是二十万大军,也有超过十五万匹战马。
每一顿饭,都会消耗一座大山。
他从安西运来的粮食,迟早会被吃空。他要尽快占领洛阳,获得洛阳的粮仓。
否则会将沉重的负担加在关中百姓身上。
“秦王,河东诸郡现在叛军的手中吗?”
李泌突然向李瑄询问道。
他与李瑄私下研究许多战术,他知道李瑄非常急着攻破潼关。
和当初李隆基急着出潼关不同,李瑄是想让中原百姓少受苦难。
李瑄对自己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
一旦进入野战,安西、北庭上万名神臂弩手和三千名陌刀军,对燕军的打击是致命的。
“本王已派人打探河东诸郡的消息,暂时不知潼关之战失败后,叛军有没有占领河东诸郡。”
李瑄向李泌回答道。
“不论如何,李帅可暂时攻下河东诸郡。以河东地区,威胁河南。在黄河对岸牵制叛军。”
李泌向李瑄说道。
以当今的情势,河东已是战略要地。
仅仅与洛阳一河之隔,如果陈重兵,安禄山不会不慌。
而且河东还能直接威胁潼关。
哥舒翰布置整个潼关之战,兵马就是在黄河两岸驻扎。
“诸将以为呢?”
李瑄微微点头,问其他将领。
河东军被李光弼带着出井陉,加上潼关之战的损失,已所剩无几。
李瑄不可能让李光弼、郭子仪率师到河东。
历史上,李光弼、郭子仪在河北节节胜利,整个河北形势一片大好,眼看就可以进攻范阳的时候,李亨突然让李光弼、郭子仪率领五万精兵班师回朝。
京兆地区,有不少到河东的渡口,如果失去河东,这些渡口一定会被叛军占据。
唐军只能继续向北,寻找大军渡黄河的渡口。
叛军想在河东得人心不容易,唐军有绝对的把握,驱逐河东的叛军。
“占据河东,能牵制黄河一线的叛军。届时,即便主动进攻潼关,也可以选择两路共击,容易许多。”
“也可趁叛军慌乱之际渡河截住叛军退路。”
“末将赞同先攻河东。”
“末将请命…”
诸将纷纷请命。
只要李瑄一声令下,不论去哪,他们都会全力支持。
“既如此,车将军再派探马,沿黄河北上,寻找未被叛军占领的渡口。”
李瑄向车神塞吩咐道。
“遵命!”
车神塞领命。
“休整三日,大军准备出发。”
李瑄再下命令。
又吩咐一些军事事宜后,李瑄在众将恭送下,与李隆基一起离开。
从始至终,李隆基未说一句话。
“以后这样的军议,就不要叫朕了。”
在龙辇上,李隆基不满地嘟囔一句。
那些将领,全都是李瑄提拔的。只是表面行礼,没有一个尊重他,让他很不是滋味。
他已经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了。
“圣人不喜这种场合,以后就不叫圣人来了。”李瑄笑道。
再看李隆基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想和李瑄说。
李瑄送李隆基回夹城后离开。
翌日,朝廷下诏,封李适之为陇西郡王。
文武百官没有大惊小怪。
子已封王,如果父亲连一个郡王都不是,却是不合适。
此时李适之还在白兰羌,未收到李瑄迎接他回长安的消息。
当天下午,李瑄在政事堂处理政务的时候,罗兴急匆匆入堂禀告。
罗兴被李瑄封为左龙武大将军,薛错被李瑄封为右龙武大将军,裴璎被李瑄封为右羽林大将军。
他们是当前长安三大天策卫将军,也是禁军将领。
同时,李瑄已经下令京兆一带招兵买马,应募者如云。
那些新兵经过训练后,将投入到诸军之中。
等河西、陇右军到来,李瑄还会再挑选一万人为天策卫。
“哪一处有消息了?”
李瑄看罗兴的样子,猜测是哪路探马为他带来消息。
“回秦王,河东诸郡没有被叛军占领。现在哥舒翰率领潼关之战溃败的一万河朔军,以及河东诸郡上万兵马,守卫河东郡的郡城。”
罗兴向李瑄回答道。
“河东未失?”
李瑄面露喜色,他很快就捋清其中的因果。
历史上潼关之战结束后,安禄山将占领长安的任务交给自己的义子安守忠。
令潼关之战的功臣崔乾佑渡过黄河,进攻河东诸郡,让洛阳周边形成屏障。
继续向北是非常困难的,众所周知,太行山以西的诸郡,到处都是易守难攻的区域。
崔乾佑想北上太原,甚至堵住井陉,掏李光弼、郭子仪的屁股,没有一定的兵力和后勤,不可能完成。
“现风陵渡和蒲津桥等靠近潼关的大渡口被叛军占领,但末将认为,只要能让哥舒翰派兵占领蒲津渡和蒲津桥…”
罗兴将他得到的情报禀告李瑄。
“等着,本王为哥舒翰修书一封,立刻派遣探子将本王的书信交给哥舒翰。”
李瑄说着,将一本未看完的公文推到一边。
他取出一张白纸,挥笔为哥舒翰写一封信。
他向哥舒翰表示潼关之失,不是他的过错,不必为此介怀。
他已经被封为秦王,节制天下兵马,令哥舒翰出兵进攻蒲津大桥,为大唐铁骑开道。
书信之后,还封哥舒翰为河东郡都督,让他有名义行河东军事。
最后,李瑄在书信上,盖上秦王印。
罗兴拿到李瑄的信件,退出政事堂。
李瑄之前判断河东已失。
所以根本没想过蒲津大桥还存在。
这个时代,铁甲、大盾、强弩往桥尽头一布置,千军万马也难过。
如果说潼关有概率攻破,那蒲津大桥没有一点可能从对面强攻。
是以,蒲津桥有“蒲关”之称。
说起蒲津大桥,在后世人尽皆知。
怀丙和尚捞铁牛的故事可是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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