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书,大唐天将军!
又是一日。
长安城中,依然飘荡着雪花,这一场雪大小交替,下了很久。
对应着一百零八星宿的一八零八坊,不论是神圣威严的太极宫、兴庆宫、太明宫。还是朱门绣户的豪贵,亦或者普通的茅草房屋,都覆盖上厚厚的积雪。
寒冰封住了朱雀大街,掩盖了过往的喧嚣。
看似万籁俱寂,实则长安不平静。
因为李瑄拜相和李瑄变革的消息,经过一夜时间,在长安发酵。
那些文武大臣们,派人将朝堂上的细节,包括李瑄所作的两首《悯农》,传到长安城。
试图引起更多权贵对李瑄的不满。
在雪花纷飞中,一名看起来落魄,头发微微凌乱的男子,穿过永阳坊寂寥的深巷。
积雪之下的路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脚印。
男子顺着这些脚印,慢慢向前。
永阳坊是长安城西南角紧靠着外郭城的坊。
此堪比长安“郊区”,纯粹的平民坊,里面找不到一家权贵。
长安的布局是“东贵西富”,“南虚北实”。
有权有势的府邸,一定是在太极宫和兴庆宫周围。
哪怕同在一城,也如天上与地下。
“噔噔…”
男子来到深巷的一家小酒肆,驻足停顿以后,搓了搓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咯吱…客人里面请…”
小酒肆门被打开,一股温暖扑面而来,男子微微点头,进入酒肆之中。
“杜二来了…”
这小酒肆里,围炉坐着十几名文人,男子进入后,有人喊了一声。
此正是制科落第的杜甫。
以此方式落第,杜甫心灰心冷,对李林甫玩弄权术,感到不忿。
“博士,上一壶浊酒…”
杜甫向在场的人一礼后,缓缓向管店博士说道。
在此酒肆的,基本都是生活比较拮据的落榜文人。
科举落榜以后,他们租住在长安的平民坊,以图来年再考。省去来回赶路的时间。
但文人们要面对衣食住行等,哪怕是士族,囊中羞涩比比皆是。
如杜甫这种,京兆杜氏。
但父亲去世以后,失去生活来源。
杜甫的祖父是杜审言,父亲是朝议大夫、兖州司马。
按照惯例,杜甫可门荫入仕的。因为杜甫的兄长夭折,他就是家中的长子。
但杜甫将门荫入仕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弟弟杜颖。
他做到兄长的职责,对自己的四个弟弟和妹妹都很关爱。
所以文人们一听说杜甫把门荫入仕让给弟弟,都非常尊敬杜甫。
在大唐,生活一般和饮酒并不冲突。
因为酒是大唐上至王公,下至百姓的必需品,更高于茶。
好酒喝不起,名酒更买不到,但未过滤的浊酒想喝到还是很简单的。
“诸位在议论何事?”
杜甫坐下以后,向周边的文书问道。
他们经常到这个深巷酒肆,非常熟络。
“天水王在华清宫被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且掌修书,修国史。此非首席宰相,亦有大相之权…”
一名文人向杜甫说道。
他们都知道天水王在中秋夜宴上,亲自到文人的区域见杜甫。
所谓向王公“行卷”,跟这种待遇比起来不值一提。
只叹时也命也!
“这是好事!要恭喜天水王了。”
杜甫由衷地高兴。
李瑄拜相,就有人能制衡大奸臣李林甫了。
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向李瑄说制科及第后,就去辅助李瑄,完成心中的抱负。
现在则没有信心再去寻求李瑄。
“李相颁布常平新法…还从华清宫传出两首诗。”
有消息灵通的文人又说道。
“为何诗?”
杜甫连忙问道。
他对李瑄的诗有强烈的兴趣,仅仅是诗文上,他觉得李瑄的才华不次于李白。
《水调歌头》的体裁,开了先河。
别说咏月,哪怕是秋词中,都难有比拟。
“悯农…”
那士人取出一张纸,在灯烛下缓缓张开,将两首诗念读出来。
“这两首诗,不如之前的名作啊!”
一名文人感叹一声。
他觉得此诗不是盛唐气象,没有大唐的飞扬。
盛唐诗歌所表达的艺术性是积极向上的。
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浑厚雄壮。
如“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豪迈奔放。
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兴象玲珑。
如“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清新雅致。
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的暗藏玄机,意境深远。
而两首悯农,在众人看来,艺术性不太高。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然此时杜甫却自顾自地念一遍,深深地陷入思索之中。
他感觉到这两首诗很特别,像是触动他内心深处一样。
那种灵魂颤动,产生共鸣。
这两首诗绝非不好,它表达的不是艺术,而是一种思想。
语言虽通俗质朴,但却异常地厚重。
这不是空洞的说教,更不是无病的呻吟。
杜甫能理解诗中近似蕴意深远的格言,还能看到李瑄在慨叹之中,凝聚了无限的愤懑和真挚的感情。
李相能将自己的笔落在如蝼蚁一样的百姓身上,肯定他们的勤劳,看到他们的艰辛,讽刺了王公贵族。
这对杜甫的震撼,甚至超过人人称颂的《水调歌头》。
心中复杂的杜甫,灵光一现,似乎产生一些不同的想法。
虽杜甫还无法深入去体会,但杜甫心中已经埋藏种子。
求什么功名呢?哪怕能在李相手下为流外官,刀笔吏,也心甘情愿。
“大家怎么看待常平新法,我们都是贫寒的文人,可以不必有顾虑。”
在杜甫思考《悯农》的时候,文人士子讨教常平新法。
“单从新法的内容上看,此乃利国利民的大计,李相用心良苦啊。如果能完成,天宝之盛,必超开元。”
一名文人回答道。
“常平新法实施,对我等贫寒之士,或许是好事!诸位发现没有,常平新法主要是抑制土地兼并,次要是使百姓摆脱饥寒,使国家富裕。这一定会受到豪强大族,以及一些与大族有牵连的官吏的抵制。李相正是用人之际,我等前去拜谒,或许会有更多进身之阶。”
又一名文人说道。
“我赞成刘兄的说法,此乃我辈之幸,国家之幸。”
底层的文人,很难有晋升之机,特别是在科举的时候,如果不是士族出身,进士及第概率极低。
所以文人们会想方设法,要么成为边帅,甚至军使的僚属。
要么会投靠各地太守、都督,哪怕成为一个流外官,步步为营。
盛世文人都想求官,但想出人头地太难。
“杜二,你说是不是呢?”
有人征求杜甫的意见。
“新法实施起来困难,但李相志在图变,为国为民。如有机会,一定鼎力相助。”
杜甫向众文人回答道。
就像他诗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样。他怎么会因为困难,而知难而退呢?
如此妙法,任何阻拦它实施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国家蠹虫。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论能不能被李相看上,我们举杯一饮吧!”
文人们一起点头,举杯将酒饮尽。
接下来的话,依然自然是围绕着新法议论。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少讨论时政利弊的人。
不同于永阳坊的偏僻,长安平康坊一家青楼内,生活富裕的士人聚集在一起。
在妓女的陪伴下,本应该讨论诗文。
但此时却是一场争辩。
“如今国家土地兼并难以阻挡,李相公之法如久旱甘霖,既可使平民百姓免受高利贷盘剥,又可为国家增财,有何不可为?”
一名衣着光锦的士人,起身大声朗道。他在反驳一名说常平新法不好的士人。
可见他是一名有识之士,赞同常平新法的实施。
“新法的实施,要考虑实际。国家的根基是地方的大族,而非平民百姓。自古兼顾大族的利益,国家才能长久。李相身为士族、宗室,却老是想着对付自己人,迟早会众叛亲离。”
一名胖子士人边搂着妓女,边向周围的士人说道,口无遮拦。
可见他极力反对常平新法的实施。
“荒谬无比!古人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国家的根基是千万百姓。大唐的粮食都是百姓耕种,边军的汉人士兵,也多出于普通百姓。土地兼并的豪强大族,才是毁坏大唐的根基。如果不变革图强,最多百年,就会出现两汉的结局。”
又一名士人说道,他的话更大胆,明显是支持李瑄实施常平新法。
“从男女婚配年龄,到常平新法。古往今来没有可循的迹象。贸然实施,必天怒人怨,祖宗之法不可变。明日我便去华清宫下的吏部衙门,劝说李相收回成命,如若不然,我…”
一名反对李瑄的士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像是李瑄不同意,他就会撞死在吏部衙门一样。
“李相公一心为国,那些反对之人不过是因循守旧,害怕变革触动其利益罢了。”
又有士人讽刺,觉得这些士人的家中,都在土地兼并,吃百姓之肉,喝农民之血。
双方争吵得不可开交。
妓女们也无法插话!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是许多有志之士的真实写照。
他们有的是达官贵人的后代,有的是家庭富贵的士族,但他们有一颗“澄清四海”之心。
也就是人常说的“‘理想之士’”。
他们认为李瑄是风雪交加,天色晦冥时那一声高亢的鸡鸣。
能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看到李瑄这样君子,心中怎么会不欢喜呢?
没有人是完美,即便李瑄不触犯他们的利益,也会看李瑄不顺眼。
那些被李瑄触犯到利益者,更是上窜下跳去反对李瑄。
他们希望有人能站出来,阻碍李瑄变革。
甚至在心里不怀好意地咒骂李瑄,诅咒李瑄如商鞅、李悝一样不得善终。
当然,还有一些理智的士人,他们认为李瑄变革的初衷是好的,但实际效果有待观察,不能过早下定论。
更有不为利益,直接反对李瑄,是真正担心变法以后,人心惶惶,是违背祖宗之法。
其中不乏言辞激烈者,直言李瑄乱政!
类似的争辩、议论,在长安茶楼酒肆,比比皆是。
还有许多豪门府宅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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