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就此相碰,前者神情收敛,后者却显得几分坦然无畏。
上一世,萧河并未插手杜家惨案。
关于夏抚澜的死,也只是听他人提起过,并非亲眼所见。
旁人所以为的真死,现下看来恐有蹊跷。
在来找时钊寒的路上,萧河便细细想过了。
如若想从凌渊司的地牢里救走夏抚澜,只能玩一招偷天换日。
而以假换真,他们能动手的地方只有三处。
地牢、赴刑的路,以及执刑的断头台。
其中,他们都清楚的是,只要夏抚澜上了断头台,除了趁乱劫人,否则绝无可能。
在尚未得势之前,时钊寒一直都是谨言慎行。
方长恒确有实才,但也达不到为其冒险的地步。
而萧河,那就更不用说些什么了。
倘若夏抚澜在行刑的过程中有所差池,萧斐也必定受其牵连。
而这也是萧河苦思冥想之后,仍旧觉得不妥的地方。
无论是在地牢还是在赴行的路上,看押夏抚澜的官员都是凌渊司的人,倘若他想动一步,都必须有萧斐的配合。
而这又恰恰是萧河所不愿见到的,他不愿将二哥牵扯其中,也并不打算让萧斐知道此事。
重活一世了,任何人都必须为他的家人让步。
方长恒没用,亦或是不重要吗?
对于萧河来说,方长恒重要,也不重要。
他非皇嗣,以后无争权夺位之忧虑,也更不可能有大逆不道谋乱之心。
他不像时钊寒,自懂事起,就要为自己、为以后铺设埋路。
方长恒是有才干之人,但也须被圣明所领导,才能有所一番实业。
萧河虽自诩不凡,却也知晓自己并非合适的人选。
而之所以答应方长恒,不过是为了进一步验证他心中的猜想罢了。
上一世夏抚澜被救走的可能性极大,必定是时钊寒插手干预了此事。
时钊寒手下有一人名为李怀慈,乃是一名易容术高手。
他所制作的人脸面具,常常以假乱真,即便细看之下也难发现其端倪。
换个身型相仿的女子再带上此假面,即便是和真的夏抚澜站在一处,也难辩真伪。
只不过萧河仍有疑虑,尚且不知时钊寒是用了什么法子将人换下来的。
重来一世,他倒是十分想知道是否能凭借一己之力,更换他人的命运。
时钊寒盯着他的眼眸深不可测,开口问道:
“方长恒和你有何干系?”
他跳过夏抚澜不问,意指所在,疑心自是不一般。
萧河倒是镇定自若,放下茶杯道:
“我与方长恒又不认识,只是听二哥说起杜家惨案一事,倒觉得夏抚澜十分可怜。”
年轻时的萧河善良,且具有很强的怜悯之心,即便在不久的以后,这些看似美好却实在无用的东西,确实难以找回了。
萧河自觉得说的没有问题,时钊寒疑心深重,恐其往深了揣测,自己事小,断了方长恒前程事大。
“身为女子,错信他人也就罢了,薛子舒那良心狗肺、背信弃义的小人却也这般糟践她。”
“杜晚死的不算冤。”
时钊寒盯着他,一言未发。
萧河知道话虽说到这里,时钊寒也难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更何况夏抚澜一案,事关杜晚手中的人员来往名册,牵连不断。
稍有不慎,恐有姓性命之危。
在没有蓄起自己的势力之谦,时钊寒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又或是时钊寒想要动手,却并不愿让萧河猜到一星半点的缘由。
如此一想,萧河觉得今晚是再难说动他了。
“师兄若是觉得我幼稚可笑,大可直接回绝了便是。”
说罢,萧河作势起身。
“你我虽师出同门,但各有各的难处,师兄不帮我也绝无怨言。”
“只可惜那方长恒倒是个痴情种,夏抚澜一无清白名誉,二来在凌渊司受刑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也不如从前好看了…”
说到这,萧河便凭空生出一些惆怅来,自嘲道:
“即便如此,夏抚澜死后也依旧有人惦念,时刻想着替她报仇,我死后又有谁会挂念着呢?”
听闻此话,时钊寒忍不住皱眉。
“就事论事,你又扯到自己身上做甚。”
萧河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些不该说的,便掩饰一笑。
现在的你当然不会知道,在这之后我会失去所有的至亲所爱,身边仅有一个你。
而战死殁关的那一晚,你又在何处?
是在疾行赶来的路上,还是在凌天殿与他人把酒言欢?
我死后的日子里,是否会有片刻想起,哪怕只是在寂静无人的夜里。
想起有个叫萧河的妻子,想起年少曾并肩而行的师弟。
萧河神情落寞,也不想再说什么,道一声叨扰了就要离去。
时钊寒却在他转身走至门口之时,突然开口道:
“就这般同情夏抚澜?”
萧河回头看向他,万般情绪皆已按了回去,神情平静道:
“师兄是又肯帮了吗?”
时钊寒没有回答,只是问道:
“你想怎么做?”
萧河道:
“来的路上我便细细想过,倘若我要绕开我二哥,不牵连他人,救出夏抚澜可有法子?”
听闻此话,时钊寒微微一顿,冷笑道:
“你倒是心疼你二哥。”
萧河莞尔一笑道:
“我是心疼我二哥,但我更信任师兄你不是吗?”
凌渊司的地牢日夜都有重兵把守,一个时辰交替一回,其中还有金武卫不定时巡逻。
想要完全避开难上加难,时间上过于紧迫,夏抚澜明日午时就要被斩首,赴刑的路上就算是想要调换,也无可下手。
押送死囚犯的囚车虽不坚固,但内里设有机关。
只要有人敢劫囚车,意图救人,插入内里用以控制囚犯行动的八根长木钉,就会死死的插进囚犯的身体里。
而囚犯的手脚也是被铁链重重束缚,没有官员特定的钥匙,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打开的。
所以,只要夏抚澜被押上囚车,他们便再无机会将人救下了。
眼下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走,但萧河又不想牵连萧斐。
即便他们做事再天衣无缝,无人察觉,但谁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人寻到蛛丝马迹,牵扯到萧斐甚至累及性命。
萧河绝不能冒这个险。
时钊寒端起茶杯,仔细端详着其上的涟漪,轻声开口道:
“阿鹤,倘若你真不想借助兄长之力,那就要从别处下手了。”
萧河蹙眉,“师兄,我不知,请您明示。”
时钊寒莞尔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此事简单。”
“夜也深了,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眼见临门一脚,时钊寒却故意端着不说。
即便是要走,也不是现在。
萧河蹙着眉,不解的问道::
“师兄,你这是何意?”
时钊寒朝他靠近了几步,萧河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抬头看他,无形之中深感压迫。
“萧少爷,就像你说的那样,即便你我同出师门,我也并无义务帮你。”
时钊寒嘴里冒出来的字,字字冰冷。
“想救夏抚澜,你却又不想以身试险,天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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