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从医馆出来以后,心里觉得隐隐地难过,虽然说他一直把郝少爷的父亲当成自己的对手,觉得是他抢走了自己对郝家的继承权,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弟弟从未对自己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和行为,总还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处处为自己着想,也没少过自己任何好处。即便夫人总是从中作梗,不让弟弟好过,弟弟也从来没有与他计较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想想,弟弟还真是一个人承受了不少压力和苦难的。
弟弟在的时候,大伯没感到自己有多疼爱他,只觉得弟弟什么事儿都压自己一头,总是在父亲那儿能得到褒奖,而他只能灰溜溜地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如他。父亲越喜欢他,自己对弟弟的喜爱也就越少一些。大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虽说自己是郝家的长子,可总是被看不起,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但大伯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经商的料,便只能在家好吃好喝地活着。现在回想起那个狠毒的夫人对他说的句句话、做的件件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傻,他明明在帮一个外人害死了自己的亲人。虽说他不知情,也不是什么帮手,但他的愚蠢却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大伯这时想起郝少爷,觉得心有亏欠。这孩子打小便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在家里还处处受到自己大妈的挤兑,大伯也没站出来主持过什么公道,总是眯着眼当做不知道、没看见。现在想想,郝景兰可是自己的亲侄子,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大仇大恨的?根本没有。而且景兰这孩子打小就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也没受过别人的影响对自己有半分不尊重,前阵子他精神不大好的时候,自己不仅没有关心他,反倒在夫人的怂恿下觉得是个契机。
大伯一路走一路想,觉得这辈子活到现在好像都迷迷糊糊的,总是听别人在说。恰好又娶了个那样的老婆,这日子不仅没往正道上过,反倒过得更邪乎了。大伯突然有些清醒了,他这么大的岁数,再过几年都要抱孙子了,怎么还分不清亲疏远近呢?
大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弟弟和侄子,刚到家就去了祠堂。他跪在地上,跪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泪不停地流。祠堂里很安静,也没有风,蜡烛上的火苗稳稳地亮着,一动也不动,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大伯想自己一个人在祠堂里给弟弟说说心里话,可嘴巴刚刚张开,却叹了口气,又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弟弟已经走了,说了他也听不见了。大伯往地上一坐,盘着两条腿,驼着背往窗外看了看。天还是很蓝,万里无云,树还是一样的绿,鸟儿还是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可已经物是人非了。
大伯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就像自己是个孤儿似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宽厚,手指粗短,看着也有些苍老了。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怎么还没清醒人就老了呢?怎么才清醒,弟弟就没了呢?
大伯在祠堂里待了很久,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才是这郝家最百无一用的人。就连那些下人,每天都是来去匆匆、忙忙碌碌的,侄子也是一头忙着学习,一头忙着管理郝家的生意,儿子、女儿也在读书,只有自己游手好闲,无事可做。手上仅有的生意,也是弟弟在生前挑好了、选好了,安排人妥善经营着的,他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去问过,更没看过,只拿着钱出去享乐,养了一个小老婆和一个小儿子,如今还分了一部分给那个恶毒的老女人。
大伯从地上爬起来,又跪着磕了几个头,他心里想着给弟弟道个歉。大伯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跟弟弟好好说过话,总是阴阳怪气地看他不顺眼,要不是图他给的几个钱,都不想搭理他。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可笑又可耻。弟弟甚至想到了自己死后哥哥该如何生活,可自己竟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还觉得得到的少了些,只是刚刚够花罢了。
大伯脑子里的迷雾好像散开了,他虽没什么雄心壮志,可好像能看得清了。他回到屋里,看见心妍带着孩子在吃午饭。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我问了他们好几次,都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到底躲在哪儿呢?你不是回来了吗?”心妍放下筷子着急地问。
“没事儿,我能去哪儿?这么大岁数了,丢不了!我在祠堂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大伯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不高兴了?说来听听。”心妍把孩子放在一边,让他自己拿着小勺子吃,关心地盯着大伯。
大伯叹了口气,握住了心妍的手。“我要是能早些遇见你,该多好呀……要是我第一回娶老婆就是跟你,该多好啊……”
“算了吧!你第一回娶老婆的时候,我才多大呀?我还是个孩子呢!你也不好好想一想。”心妍笑着说,“现在也不晚呀,总算是在一块儿了。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离你八丈远了。”
“这是啥话!没孩子你就不要我了?”大伯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那可说不定。孩子就是我的羁绊,没有羁绊,我可能早就飞了,何必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当你的小老婆。”心妍说的是实话,她也不想骗人。
“你知道吗?我好像现在才想清楚,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大伯眼神空洞,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妍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确实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和平常不一样。
“唉……不说不说了,吃饭吧。你多吃点儿,你看你瘦得。把自己养得胖点儿,好再给我生一个。”大伯笑嘻嘻地说。
“还生一个?!一个孩子还拴不住我吗?还得再生一个?”心妍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我不生了,我这辈子只生一个孩子。”
“什么?”大伯惊讶地问,“只生一个?哪有女人只生一个孩子的,谁家不是能生就生,越多越好!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越多越好?”心妍给大伯盛了一碗汤递到他面前,“感情是不要你生,站着说话不腰疼。”心妍撅着嘴,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辛苦,生孩子苦,带孩子更苦。这回住进来以后就不会这么苦了,你只要负责生,会有人给你带的。你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能让下人做的就让下人去做吧,何必累着自己呢?”大伯“吸溜吸溜”地喝着汤,赞叹道:“这汤可真鲜呀!这鱼可真肥。”
“哦,对了,这鱼是阿宽和阿龙送来的,说是他们自己钓的呢。”心妍笑着说。
“自己钓的?还真有功夫!不过话说回来,这景兰不在家,他们俩也倒清闲得很。”一提到郝少爷,大伯又把碗给放了下来。“唉,这孩子也不容易,比景梅还小点儿呢,比景竹也大不了多少。他没爹没妈的,又要读大学,又要管家里的生意,也没人能帮得上他。”
心妍惊讶地看着大伯,好像不大认同他的话。“没人能帮得上他?这么大个郝家,怎么会呢?难道这一大家子就靠他一个人撑着?他也还是个孩子,还没长大,还没娶亲呢。”
“谁说不是呢,本来是安排好亲事的,这不是……唉,说来话长。”大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呢?”心妍凑近了问。
“我?我什么我?”大伯一脸迷惑的样子。
“你去帮你侄子呀!你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帮忙吗?要说经验,你也比他多吧。”心妍还以为大伯多少懂些生意之道,因为大伯在她那里吹嘘得多了,说自己只是懒得管那些事儿,不稀罕而已。
“哦,他的事儿他做主,我掺和什么……”大伯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对生意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少添乱对他来说就是帮忙了。
“要我说,你们是一家人。什么时候都要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可不能相互之间生了什么嫌隙。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又怎么能长久呢?”
大伯愣愣地看着心妍,这样的话放在从前他可是从来都没听过的,他听到的都是些挑拨离间、牢骚埋怨的话,整日里自己听着也心烦,可听着听着,也就觉得是真的。大伯和心妍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他之前的那位夫人可恶又可恨,好像见不得他好似的,一说起话来就总是要让他烦心。
“你看着我做什么?”心妍好奇地问,“快吃啊,趁热吃。”
“没什么,就觉得你长得标致,秀色可餐。”大伯敷衍道。
“得了吧,快闭上你的嘴,好好吃饭。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心妍嘴上嫌弃着,又给大伯夹了好些菜,生怕他饿着没吃饱。
大伯有时候觉得心妍虽然年纪小,可既像他的老婆,又像他的妈,总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在家里虽然是大爷,可没享受过这般贴心的照顾。大家给他做事,是怕他,或是想得到点什么好处,而不是真的爱他,为他好。大伯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竟然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只可惜,弟弟不在了,也没有看见,如果他还在,一定也会很喜欢自己这位新大嫂的吧。
大伯不禁想,如果不是自己受了那个母夜叉的怂恿,也不用每天勾心斗角,日夜盘算,郝家如果很和睦,那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那现在弟弟一定还活着,景兰也在专心地读书。大伯又想,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大伯也在问自己,是不是能帮上点儿什么,如果能跟侄子好好相处,也算是对弟弟的一种忏悔和补偿了。他打算在下次景兰回家的时候,把心妍和小儿子介绍给他,顺便也跟他说说这事儿。大伯想好好过日子了,不想再那样浑浑噩噩地飘在外面,无所事事了。
“心妍啊!下午要是没事儿,你跟我一起去店里转转。”刚吃完饭,大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
“我去?你自己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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