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羽林卫不可思议地看一看张春华,又看向她。张春华还没有蝉衣和全书玉长得好看呢,公子怎么会看上她?
张春华也愣了一下,才答道:“如果能换得父亲平安,春华愿意。”
知道她误会了,陈韶也没有解释:“今年多大了?”
张春华脸颊浮上几分羞色:“十八了。”
“三十年。”陈韶道。
张春华不明其意。
陈韶抬脚跨过后宅大门,又走了几步,才云淡风轻道:“用你的三十年抵你父亲贪污受贿的空缺。这三十年,你需担负起洪源郡女子学堂的筹建、管理、教导等一切工作。当然你可以成家,只是不管你成家与否,都不得耽误女子学堂的一切事务。”
事实上,她不仅要普及女子学堂,她还要普及男子学堂,之所以不是综合性质的学堂,是因为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也不认为仅凭她一人之力就能改变。
而不管是女子学堂,还是男子学堂,都是她在开办惠民药铺之时就已经设想好的。
只有全民普及教育,才能大范围的去愚去昧,也能更好地发现人才,并利用人才安邦定国。
至于选择张春华,纯属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想找一个读过书,又有一定见识,还不会端架子的女性少之又少,除外,还能供她驱使,又能听话的,那就更加可遇不可求。
张春华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以为陈韶是要……心底隐隐闪过几分失落,她也说不清这失落从何而来,只能干巴巴地问道:“大人要在洪源郡开办女子学堂?”
“原本打算等一切稳定之后,再来琢磨这件事。”陈韶从容道,“既你要为你父亲求情,又恰好读过一些书,我便将这日程提前两步,给你一个代父赎罪的机会。”
张春华指尖微蜷。
陈韶则继续:“按照我的计划,女子学堂不仅要在洪源郡开办,还要在每个村,每个镇开办。女子学堂开办的目的,不仅要教导前来上学的女子读书识字,还要教她们除了嫁人生子之外,另外的生存技能,如刺绣、绢花、记账、做生意等等。所以你一旦接受了我的委托,那么等待你的就是三十年的劳累奔波。”
张春华提醒:“古往今来,从来没人开办过女子学堂,如今虽是开了先河,就怕开办起来后,也少有百姓肯将家中女子送来读书识字。”
“不仅是开办女子学堂,万事开头都难。”陈韶平静道,“百姓不肯将家中的女子送来读书识字,是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读书识字无用,但女子读完书识完字,又学完安身立命的本事后,可以赚取一份稳定的收入,且这份收入不比男子的少,那他们是不是就会蜂拥而至?”
为何有条件的家庭都愿意送男子读书识字?无非是因为他们读书识字后,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即便考不上,退而求其次也能谋一个账房先生或是其他,养家糊口。
如果女子读书识字也有这些出路,哪怕何乐而不为?
张春华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如果是这样,他们自然会蜂拥而至。”
“也不用急于求成,先在郡城开办一家探探路,等条件成熟后,再挨个开到镇上、村里去。”既是早有打算的事,陈韶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朱家、顾家之流相继被抄,空出来的商铺成百上千,这些商铺如今都握在我的手里,等一切清查结束,这些商铺也整合完毕,掌柜、管事、账房先生、跑堂等等都要重新安排,到时候,无论男女,皆是有能力者任之。”
张春华试探着问道:“用女子做事,大人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既是有能力者任之,旁人为何会说三道四?”陈韶反问,“说他们连个女子也比不过吗?”
张春华的心里忽然涌出来一股火热,脆声说道:“我愿意!”
陈韶不出意外地笑了一下:“既然愿意,回头就去找全姑娘吧,跟她立一张身契。立好之后,带着来找我。”
张春华应是。
“至于你父亲,”陈韶继续道,“等我处理完那几个园子的案子,才能抽出空来解决他的事。只要你父亲手中没有沾过人命,我就可以对他网开一面。另外,你的母亲和妹妹……”
陈韶思忖片刻,问她道:“你是什么想法?”
张春华斟酌道:“我会让她们搬出太守府,离府之时,除了必要的衣物,不会带走任何东西。只是出去后,方方面面都要用到钱,还要恳请大人借我二百两银子,等将一切安顿好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偿还。”
陈韶答应下来。
说话间,大堂也到了。
张春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看到蝉衣、全书玉都在里面忙碌,便赶紧跟着陈韶的脚步,也走了进去。
大堂还有不少的百姓。
看到陈韶过来,都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陈韶也耐心细致地回应着他们。
待走到案台前,看到蝉衣询问,全书玉记录,两人忙得看到她过来,都没空与她打招呼的模样,不由吩咐跟着的羽林卫再去搬一张桌子与一张凳子过来。
羽林卫布置妥当之后,陈韶也不问张春华的意见,便径直吩咐:“我来问,你来记。”
张春华顺从地坐到了桌子跟前。
“这边也可以排队了。”陈韶招呼。排在后边的百姓立刻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等他们排好队,陈韶耐心地询问排在第一位的妇人,“婶子,劳烦您报一报姓名,年纪,家住何处?”
妇人报好,张春华也记好后,陈韶又继续:“婶子要状告谁?”
妇人立刻答道:“我家那口子不见了!”
看着妇人脸上的焦灼之色,陈韶稍稍安抚两句后,才温和道:“婶子,先不着急,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不着急不行呀,”妇人的眼泪瞬间涌上来,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昨日一早到洪源郡来卖草鞋,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他到郡城卖草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不是摔哪里了?”排在后边的人问。
“找过了,”妇人抹一把眼泪后,快速答道,“从村里到郡城的路,我们来来回回都找过三回了,什么也没有找到。大人,你帮帮我吧,我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养活,他要是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婶子,您先别急,”陈韶安抚,“您好好跟我说说,您家那口子昨日是何时出的门?”
“昨日他早上起来喂过鸡鸭,又喂过猪后,就拿着饼子出门了。”妇人着急地说道,“走的时候天才亮不久,也就不到辰时吧。早知道他昨日去了就不能回来,应该让他多带几块饼的,他平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啥吃的喝的尽留给我们了……”
妇人越说,哭得越凶。
陈韶找张春华要了帕子递向她,在她胡乱地擦眼泪时,继续好言问道:“他是独自来的郡城,还是有人一起?”
妇人嘴快地说道:“隔壁村的李大牛跟他一起,他们经常一起到郡城卖草鞋,昨儿夜里李大牛来家中约他今日上山割蒲草,听他说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就卖完草鞋各自回家,我一下就慌了,赶紧跑回了娘家。我娘家大哥近来身子有些不爽利,我还盼着他是去看望我大哥了,大哥家里没人,我就料到他出事了,我到处找呀找,怎么也找不到他……”
妇人放声哭了起来。
“会不会去其他亲戚家了?”又有旁人问。
“都找过了,没有。”妇人哭得扶着桌子,瘫到了地上。
示意全书玉将她扶到椅子中坐下后,陈韶尽量以平和的语气,不动声色地问道:“李大牛的村子和你们的村子的相隔多远?”
妇人已经哭得回答不上来,有认识妇人的百姓帮着答道:“也就隔着不到两里地。”
陈韶继续问道:“他们平常来郡城卖草鞋,是在哪里汇合?卖完草鞋回家的时候,又是在哪里分别?”
这个问题,旁边就帮不上忙了。妇人哭了一会儿,才勉强答道:“在歪脖子路那里汇合,也在那里分开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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