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回乘风院后,李天流看一眼天色,“我去看看安排得怎么样了。”
陈韶回到正堂坐下,接过全书玉沏来的花茶,浅呷两口后,看着院中被压弯了的花叶。
傅九站在正堂外的屋檐下,随手抓了几片狂风卷来的落叶,说道:“要下雨了。”
蝉衣也接了片吹到屋中的落叶,‘呸’道:“少乌鸦嘴!”
全书玉看一眼外面,脸上隐隐地闪过几分担忧:“看这天色,今晚恐怕真会下雨。”
蝉衣不好反驳她的话,咕哝了几句,回头看向陈韶。
陈韶捡起落在脚前的树叶。树叶碧绿,生机旺盛,是被大风硬生生吹落的枝头。按照迷信人的说法,箭在弦上,却遇烂天气,可不是好征兆。将树叶放到一边,陈韶掀眼看向院内。落叶如雨,在狂风的席卷下似无头苍蝇乱飞乱撞。今晚不仅会下雨,还会下一场很大的雨。让蝉衣和全书玉将窗户都关起来后,陈韶起身,慢慢走出正堂,看着东厢房中也被风声引出来的众人,镇定地说道:“近来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是该好好下一场雨降降温了。”
关完窗户回来的蝉衣听到,忧愁道:“下雨没什么,只是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这个时候下,不是正好?”陈韶泰然自若道,“羽林卫跟李小将军一样,都是上过战场且身经百战之人,越是恶劣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才越是有利。”
“你倒是信任我们,”李天流穿过狂风卷着的落叶过来,不轻不重地哼上两声道,“仅此一次。”
陈韶爽快地应了声‘好’。
李天流狐疑地顿一顿脚。
“怎么了?”陈韶有意问道。仅此一次吗?按照事物的发展规律,只要打破了零次,那就有无数次。零次与一次概率,比中福彩更低。
李天流哼一声。
陈韶弯一弯嘴角,偏头交代全书玉:“一会儿我们去顾家后,你就回东厢房,在我们回来之前,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理睬。真要发生意外,不用去管任何人,首先保全自己。”
全书玉刚要答好,蝉衣便将几个瓷瓶塞了过来,“这几个瓶子里装的都是毒药,真要遇到意外,打开瓶塞,对着来人洒就是。还有,遇到意外的时候,一定要先保全自己,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保护别人。”
全书玉心底暖融融的,小心地收好瓷瓶,温和地应了声好。
“还有,”蝉衣严肃道,“我给你的这些毒药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千万不要用在自己身上。任何时候,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全书玉笑着点一点头:“好,我知道了。”
听着她们的絮絮叨叨,李天流吊儿郎当地插话道:“什么样的毒药,也给我来上几瓶。”
蝉衣白他一眼后,嗤道:“可以呀,一瓶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天流啧道:“你的心是黑狗血做的?”
“对呀。”蝉衣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专门做来避你的。”
嘴太毒了,李天流说不过,用肩膀撞一撞傅九:“给你一百两银子,替我云打她一顿。”
对着蝉衣挑衅的目光,傅九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她面无表情地将埋伏在陈昭身边的奸细溶化成尸水的画面,猛地打个哆嗦后,后退两步道:“你打吧,我不敢。”
李天流道:“我不打女人。”
傅九为划清与他的界限,避免蝉衣伤及无辜,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来洪源郡前一个月,你打过职方员外郎赵观文的小女儿赵六小姐的游船,让她落水险些丧命。”
李天流不以为然道:“她自己不会游水,关我什么事?”
谁让她嘴贱,说陈国公府接连遭遇意外,是受了诅咒,还说陈二爷与陈六公子也活不长久。他能留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宽容。
傅九反驳:“世家小姐,本也没有几个会游水。”
李天流辩驳道:“那我也只是打她的船,可没有打她。”
听着两人的争辩,蝉衣哼上两声,以示不屑后,又对全书玉交代起来。
狂风越来越大,似有拔山倒海之势。
李天流不知不觉也停了与傅九的吵闹,看着压顶的乌云,面色渐渐变得严肃,“一会儿到了顾家,记得时时跟着你们公子。尤其是行动开始时,半步都不得远离。”
傅九也一改素日的天真,认真点头道:“我知道。”
“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她,可以将她送到那几个园子或是任家去。”李天流慢悠悠地提醒。
蝉衣难得没有反驳他,“我怎么忘记任家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罢了,就这样去吧,总归也去不了几个时辰。”
“不用了,”全书玉拒绝道,“我就留在东厢房,哪里也不去。”
“不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全书玉握住她的手,“这次我可以躲任家,以后呢?不是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有一个任家可以让我躲避。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功,你也应该相信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她不想做一个拖后腿的人。
蝉衣还要劝,陈韶道:“去将朱家和顾家的证据带上,准备出发。”
“去吧,不用担心我。”傅九将证据搬出来,全书玉松开蝉衣的手,“你给了我那么多的毒药,我也想试试它们顶不顶用。”
陈韶已经走了。
蝉衣没有办法再劝,只好交代:“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全书玉应好。
风实在大。
马车顶风而行,走得很是艰难。
原本到顾家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
顾应诏、顾二爷还在顾老爷的永福院中议事,他们已经议了整整一日。所议正是朱家背后中伤顾家一事。听到陈韶过来的消息,众人不由看一眼天色后,由顾老爷发话道:“你们俩一块去,赶紧将人接进来。不管我们与朱家怎么样,陈六公子这边也不宜得罪!”
顾家其余人的想法,多是如此。
顾应诏只得跟着顾二爷一起迎了出来。
在简单的客套过后,顾应诏迎着人,一边往广仁院走,一边说道:“风这么大,一会儿很有可能还会下雨,公子想下棋,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过太守府就是,怎可亲自犯险?”
陈韶将安仁堂、四珍堂、万和堂和康乐堂撵出惠民药铺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顾家自然也早早听到了消息。顾家大部分人都认为,陈韶此举是为拉拢顾家。这也是包括顾老爷在内的顾家各人既不愿意这么快放弃朱家,又不愿意得罪陈韶的原因。
顾家和朱家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放弃朱家,等于是自断臂膀。可朱家这次做得实在过火,他们也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因而商议一日的结果是,多数顾家人都认为应该借陈韶拉拢顾家的机会,逼迫朱家让步。
看来顾家已经做出选择了,听着顾应诏明显有别于前两日的话,陈韶弯一弯嘴角,与他进了背风的连廊后,缓缓说道:“原也有此打算,只怕派了人过来,顾爷再跟去,雨就下来了。看这风势,这场雨必是不小,顾爷要是在去的路上遇上下雨,只怕会影响下棋的心情。这么一盘算,还是我过来吧。”
话刚落,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便如车轮滚滚而来。雷声还未散尽,大雨便倾盆而下。
雨水打在廊外的花花草草上,飞溅的雨珠似云似雾一般,朝着众人笼罩而来。
蝉衣撑伞,为她挡起雨雾。陈韶压一压伞,看着廊外急雨笑道:“来得倒是巧了,再晚上两步,就得淋雨。”
“可见公子是有福之人。”顾应诏奉承地迎着她快步进了广仁院,抖一抖身上的雨珠,让顾二爷赶紧备热茶后,又将人迎到堂屋坐下。猛风卷着暴雨,形成的雨雾在闪电的照耀下似轻纱曼舞。看着这样的奇景,顾应诏意有所指道,“今年的暑气比前几年都要旺盛,原先还在猜测会不会闹旱灾,这一场大雨下来,庄稼有救了。”
陈韶附和道:“前些时候出城处理文家的庄子时,就看到很多百姓在担水泼庄稼。这一场雨下来,不仅救了地里的庄稼,还救了许多的百姓。”
听她把话题都引到了这儿,顾应诏适时说道:“这是公子一心为百姓,连老天爷也不忍辜负,才降下的这一场大雨。”
顾二爷将茶送了上来。
陈韶浅呷两口后,顺话说道:“我再一心为百姓,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想要让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还得靠大家齐心协力。就如这场雨,下得再大,如只下一日,往后半年或是一年再无雨,百姓依旧难以生存。”
“公子说得很有道理。”顾应诏赞同地点一点头,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陈韶慢慢品着茶,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
就这么沉默地较量了大概半盏茶,顾应诏才重新开口:“公子今日也用一用我的棋盘如何?我那棋盘虽比不得公子的名贵,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顾家做了选择,又没有完全做选择。简单来说,他们还在等朱家的表态,如果朱家肯退一步,那么顾家也愿意不计前嫌与他们重归于好。如果朱家不肯退一步,顾家才会选择投奔她。了解了顾家墙头草的态度,陈韶搁下茶杯,直接说道:“下次有空再说吧,今日我过来并不是为下棋。”
顾应诏面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瞬,顾二爷更是心生警惕。两人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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