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盏正在沪交所办理着开户手续,而鲁迅中学内,新概念作文的评委们却在紧锣密鼓地审阅试卷。
总计收上来复赛试卷共203份,其中a组78份(高二、高三组),b组70份(高一及初中组),c组55份(30岁以下非中学组)。
经过三轮裁定,最终确认一等奖53人,包括a组20人,b组18人,c组15人。
二等奖120人,包括a组47人,b组40人,c组33人。
每一轮的裁定都是60分钟,共计15名评审老师,每人平均审阅14张卷子,基本上每个评审老师的阅卷时间不超过5分钟。
三轮裁定分差不超过10分,则取平均分,超过10分,则进入特殊审查阶段。
差不多弄到下午4点,三轮裁定才算结束,莫文扬教授看得头晕眼花,他感觉自己运气不太好,怎么也看不到当初监考的那张让自己震惊的试卷。
“老余,有没有喜欢的文章啊?”莫文扬对自己的文坛挚友余非虚问道。
余非虚是隔壁京城师范大学的教授,也是国内知名作家,两人都对彼此的文学成就非常认可。
当然,主要是对脾气。
“我发现这一届的孩子,文笔和文学素养都很不错,有一个孩子引用了t·s·艾略特的诗歌,给我惊到了,我都没读过呀。”余非虚将手里的试卷递给莫文扬。
莫文扬看了后微微点头道:“确实,这篇文章的文学素养在这批试卷里属于很高的那一小撮,而且文风很荒诞,和老苏有点像。”
旁边阅卷阅得正迷糊的苏稚被一下子点了名,左右看看:“刚才谁叫我?”
莫文扬笑道:“你看我说你什么好,人家是请你来看文章的,不是来睡觉的。”
苏稚气道:“还不是你昨天晚上拉着我打牌,我这人觉多,你们看看这人,多坏!”
苏稚嘴上这么说,也接过文章看了一眼:“确实写得不错,象征用得很新颖,但我觉得更像是老格。”
坐在苏稚旁边的清华教授格园向后一仰,脸一崩,不高兴了:“我就只会象征么?”
苏稚,莫文扬和余非虚都看过来。
“确实,别的也不会。”
格园只维持了5秒钟就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这时萌芽杂志的工作人员跑过来,问道:“几位老师,审卷是否已经结束?我们准备统计名单了。”
莫文扬点点头:“基本完成了,我们再过一遍就交给你。”
十五位评审老师将手头的一二等奖,以及未获奖的作品分开集中到一起。
其中一位老师主动说道:“我分别将一等奖和二等奖作品题目和作者名字念一遍,各位老师看一下,没问题就定了。”
“一等奖:a组《奥运与我》张师源,《谁念五千年》刘谈,《百年一梦》杨同续……”
“……以上是一等奖。”
老师念完之后,看了评委们的表情,只发现莫文扬教授表情错愕,问道:“莫教授,您有什么问题么?”
莫文扬想了想说:“接着念吧。”
“好。二等奖:a组《人生长路》赵剑文,《从海南到京城》谭海洋,《八月盛夏》孙迪……”
“……以上是二等奖。”
老师看了一圈,问道:“没问题我们就确认了。”
这次莫文扬终于忍不住了,主动走上前,也不说话,就是低头翻着剩下的那一小撮未获奖的试卷。
未获奖试卷共30份,很快就能翻一遍。
终于,莫文扬抽出了其中的第26份试卷,看到左上角的三个评分。
53,62,55。
按照规定,60分以上是二等奖,80分以上是一等奖,显然,这篇文章最终平均分是57分,且分数相差在10分以内,最后没有获奖且没有复议。
莫文扬教授举着卷子慢慢走过来,面对着所有评审,问道:“这份卷子是哪三位评审的?”
“《奥运与螺母》,宋盏。”
莫文扬问了三遍,一位评审老师举手道:“我审阅过。”
莫文扬问道:“那请问,为什么给他打这么低的分?”
评审老师说道:“不太记得了,左上角有写,应该是跑题了。”
莫文扬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另外两名评审老师是谁?”
萌芽工作人员跑过来偷偷问道:“莫教授,出了什么状况”
莫文扬微笑道:“没事。”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没人觉得没事,因为莫教授一向和蔼,很少大发雷霆。
另外两名评审老师也相继站出来,分别回复低分理由是这篇文章不符合社会价值观以及弄虚作假。
“跑题?不符合社会价值观?弄虚作假?”莫文扬重复了一遍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余非虚走过来,从莫文扬手里接过文章,好奇道:“什么文章让你大动肝火,我看……”
余非虚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他看着这篇文章,越看越急,脸上憋得通红。
慢慢地,苏稚,格园,还有其他评审都凑过来一起看,有的人脸色凝重,有的人则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更有的人像莫文扬一样,只有一声叹息。
莫文扬等大家传阅着看完,问道:“大家是什么想法?”
余非虚本想脱口而出,又看了看大家的表情,还是谨慎道:“我能理解几位评审老师的苦衷,只是有一些可惜,我只能说,这是我今天,不,今年来看过最好的文章了。”
苏稚提了提眼镜,不停点头道:“确实,这篇文章视野开阔,角度清奇,行文流畅,更关键的是一针见血。”
“哎,这一针,真是扎痛我了。”
格园评价道:“我不好说新概念作文应该推崇什么样的文章,去选拔什么样的作者,但仅我个人,是非常愿意去和这样的作者讨论创作的。”
“我想清华,很乐意他来。”
“叫宋盏是么?名字也很有古意。”
莫文扬看到老友们这么支持自己,和自己的想法一致,欣慰道:“这是我监考的考场里的一位考生,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大家都知道我是齐鲁人,这位考生来自冰城,我们不认识。甚至我觉得,他笔下的这些‘螺母’,他自己也未必相识。”
“但是呢,这影响我们通过这篇文章,去关注这些群体么?影响我们去将视线投注到那些隐蔽的角落里哭泣的声音么?影响我们去关心和了解大国的暗面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搞文学创作的,有的是做虚构写作,有的是纪实文学,我们的写作其实离真实的生活很远。文学在社会变化,政策变化,与思想变化中被捏成了各种形状,但它最本质的东西不应该变。”
“或者说,是我们变了,而真正的文学,从来没变,只是我们离得越来越远了。”
萌芽工作人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将这篇文章也看了一遍,忍不住捏着鼻子,他的老家就在沿海的某个小城市,那里是工厂最密集的地方。
“既然各位老师都对这篇文章有异议,那我们就重新审阅一次。”萌芽工作人员看向莫文扬教授,“您看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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