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苏文……”
刘据摇头叹了一声。
难怪苏文能够在刘彻身边做这么多年黄门侍郎,他的执行能力的确强的可怕,办什么事都是直接奔着万无一失去的。
的确,找人试膳是最有效也最精准的防止有人下毒的方式。
只是可怜了那个暴毙的宫人。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惋惜那个宫人的时候,刘据更关心的还是那个宫人的死亡方式,于是接着又问:
“苏文可说明那个宫人的死状?”
“苏侍郎的人说,那个宫人浑身上下的皮肤呈紺紫色,看起来不像是中毒而亡,而像是窒息而死。”
郭振答道,
“可是在那个宫人的身上又并未发现任何外伤痕迹,与那宫人一起的人,也只是见他像是中了邪一般,忽然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无论如何呼唤也唤不醒,不久之后脉搏也变的越来越微弱,不多时便咽了气一命呜呼。”
“不像是中毒?”
刘据闻言蹙起了眉头。
苏文的判断自是可以相信的,他身为黄门侍郎,见过被刘彻赐死或是奉刘彻之命带着鸩毒前去赐死的人一定不少。
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是确认死亡之后才会回去向刘彻复命。
因此对中毒身亡之人的状态绝不陌生。
他说那个宫人不像是中毒身亡,那么八成便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何况刘据自己也知道,中鸩毒身亡之人的皮肤的确不会呈现绀紫色,通常都应该是青紫色,并且不只是鸩毒,这个时代存在的其他毒药,也同样不会呈现这种状态。
至于可能使皮肤呈现绀紫色的一氧化碳中毒也可以排除。
现如今虽然天气寒冷,需要使用炭盆取暖,容易发生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但苏文给出的信息中也提到,那个宫人暴毙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人。
倘若真是一氧化碳中毒,没有理由只有那个宫人一人暴毙,身边的人再不济也要有些中毒反应。
“那我父皇呢?他对此事有何反应?”
刘据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来问道。
“苏侍郎的人说,陛下得知此事之后,认为很不吉利,为了防止引起朝野内外和外国使臣猜疑,对封禅大典造成不良的舆情,已经对知情者下了禁言令,将此事压了下来。”
郭振道,
“至于那个宫人的尸身,则被暂时隐藏起来,待回京之后再送回家中秘密下葬。”
“……”
刘据陷入了沉默。
正如苏文所说,这个宫人的暴毙透着一股子邪门。
连刘据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他的死因,那么换了刘彻与这个时代的土著,自然更加无法做出判断,没准儿心里已经将其当做了一种不详的征兆。
更何况,苏文还未必将他命这个宫人给霍嬗试膳的事告诉了刘彻。
毕竟这是刘据交代给他的事情,身为刘彻的黄门侍郎,却在私下执行刘据的命令,这无疑是在触动刘彻的逆鳞。
如此刘彻自然也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刘据却不能不将这个宫人的暴毙,与历史上霍嬗在参加了封禅大典之后莫名暴毙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因为除了这个宫人给霍嬗试膳之外,这件事还具有许多共通之处。
比如没有查明的死因。
比如暴毙的时机。
再比如刘彻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除非所有的一切都赶巧了,这个宫人刚好患有不为人知的隐疾,隐疾又刚好在这个时间发作……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小到刘据认为首先应该忽略这种可能,抱以最大的怀疑去探查此事。
可惜这次义妁没有跟来,否则说不定可以让她帮忙解剖验尸。
不过转念再一想,就算义妁来了恐怕也没用。
毕竟刘彻此刻的态度是压下此事,那么便没有人能够质询此事,更不要说解剖验尸。
就算刘据身为太子,也不好当面询问,更不能做出什么大动作,否则不仅会令刘彻对自己不满,亦会给通风报信的苏文带来大麻烦……
但这也不是说事情发展了这一步,刘据就无计可施了。
相反,他已经得到了破局的机会。
这个宫人的暴毙在刘据的预料之外,同时又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他一早就怀疑霍嬗会在封禅大典之后遭遇不测,只是这个宫人替他挡了这一劫罢了。
而这对于幕后谋划此事的人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意外。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幕后之人没能达到目的,自然便要想办法补救。
如此一来,他们便要做更多的事情,败露的可能自然又增加了不少,刘据自然也就更有机会抓住他们的尾巴……
另外,刘据对苏文有信心。
这个家伙也不简单,他既然知道那个宫人可能是因给霍嬗试膳而死,便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查明真相,并用适宜的方式将这件事告诉刘彻。
毕竟刘据送给苏文的“护驾之功”,对他这样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又怎会轻易放走任何在刘彻面前表功的机会?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让子弹多飞一会。
至少今日之内,他便能彻底搞清楚,刘彻是否对霍嬗的暴毙负有主观责任,然后再决定如何乱动……
……
泰山脚下,明堂后殿。
“陛下,奴婢发现宫人之死大有蹊跷!”
苏文匆匆忙忙来到刘彻身旁,躬下身子语气郑重的道。
“何出此言?”
闻得此言,刘彻侧目看了过去。
此刻几名近侍正在服侍他穿戴朝服,因为现在封禅大典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接下来他便将在明堂中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者朝贺。
并且刘彻还将当众宣布将如今的国号“天汉”改为“元封”。
其实历史上,“元封”这个国号应该是在“天汉”之前的出现的,只不过因为刘据的出现,使得刘彻的封禅大典延后了近十年,国号也因此发生了错乱。
除此之外。
他还将割泰山前的嬴、博二县奉祀泰山,并赐名为奉高县,下诏命谒者致赏县内百姓,从三老、孝子到鳏、寡、孤、独者皆有布帛粮食可领,谓之与民同庆。
尽管这回神龙没有下来接他登仙,但该有的面子依旧不能落下。 “回避下的话,奴婢方才秘密追问此事,得知那宫人临死之前,曾因嘴馋偷吃了为冠军侯准备的朝食。”
苏文低垂着眼眸,有理有据的编起了故事,
“这个细节当即引起了奴婢警惕,冠军侯乃是陛下近臣,此次封禅更是与常与陛下共乘车骑,饮食之事哪怕只有万一闪失,奴婢也断然不敢失职大意。”
“于是奴婢多留了一个心眼,将这些朝食留了下来,寻来一条犬喂了一些。”
“哪知那犬吃下这些朝食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忽然瘫软在地,不消多时竟似那宫人一般彻底没了气息……”
其实在这期间,苏文还偷偷用刘据交给他的银针试探了一番。
结果银针并未出现变黑的迹象,而苏文心中仍有怀疑,才又找了一条狗来尝试。
此刻他心中也是无比庆幸。
幸好他当初没有完全听从刘据的话,改用宫人去给霍嬗试膳,否则只怕此刻死的就不是那个宫人和那条狗了,而是霍嬗。
而刘据承诺他的“护驾之功”,自然也要从指缝间流走。
同时苏文心中还有一些自得:
原来太子殿下也不是无所不能,关键时刻还得我这苏公发挥起主观能动性……
“你们先退下!”
听到这里,刘彻已经有些色变,当即对一旁的几名近侍喝了一声,待他们全部出去之后,才蹙眉看向苏文,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毒害霍嬗,那宫人不过是代霍嬗受死?”
这种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倒更像是中邪莫名窒息的毒药,便是刘彻也闻所未闻,尽管他顿顿有人试膳,心中亦是难免生出了些凉意。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
倘若这样的东西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样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从而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正如这次一般,倘若不是有那宫人嘴馋,代霍嬗承受此劫,他还能从霍嬗身上借得二十年阳寿么?
“陛下,为冠军侯准备的朝食还剩了一些,为了确认无误,奴婢可以再找几条犬来尝试一番。”
苏文躬身建议。
“去,现在就去,多找几条!”
刘彻点了点头,深色凝重的道,
“一切与此事相干的人,你知道该如何处置,都给朕控制住,彻查下去!”
“另外,看好了霍嬗,决不容许他出任何闪失,朕先出去接受百官使者朝贺,剩下的事稍后再说!”
……
明堂内。
有幸追随刘彻参加这次封禅大典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安馀和李修善等一众巫师方士也在堂下,还有那些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者。
此刻刘彻还未出来,相熟的官员还在互相寒暄,堂内热闹非凡。
刘据自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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