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春秋决狱,伦常之罪!
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史家人先是开始大声求饶。
见刘据不为所动,很快又进入了互相攀咬的环节,整件事情的真相便在攀咬中逐渐浮出了水面。
这件事是由史弘和史隆两兄弟主导,也就是史婉君的父亲和叔叔。
虽然从京城回到了鲁国,但这二人并未因此彻底安下心来。
反而时常懊恼一时糊涂,非但错过了将史婉君嫁入太子府的机会,还因此得罪了整个皇室,使得史家今后再无登堂入室的机会。
尤其是史婉君的父亲史弘。
大汉选拔官员十分注意仪容,虽然不是要求官员都得是浓眉大眼的美男子,但像他这种成了瘸子的人残废,基本上也就等于与入朝为官绝缘了。
虽然其中的某些细节可能仍存在些许出入,刘据也依旧怀疑史婉君可能并非是出自自愿的自尽,但在大脉络上应该已经不会相差的太远。
当处磔刑。
“母亲,这人都已经死了,此举真的有必要么?”
他们或许后悔过,或许懊恼过,或许心生怜悯过。
大母命她学习那些伺候男人的手段时,她也不顾羞耻的将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至少史家人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没有亲手将史婉君淹死,只是用了更加残忍的钝刀子,一点一点的将她逼上了绝路。
直到昨日。
“不孝东西!”
“你们几个以婉君的名义写一封遗书,在里面写出史家对于此前拒婚之事的悔恨,写出婉君对太子的爱慕与思念,还有为此殉情的决心,力求情真意切。”
“然后命人带上遗书,前去向太子报丧……”
而是因为无法自持的自苦。
为了史家,为了父亲。
然而史家人到底还是算错了一步,他们遇到的是刘据……
史弘身子一颤,先是望了刘据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之意后,才赶忙拖着一道泛着骚味的湿印连滚带爬的爬到老妇人身旁。
却不是因为刘据当初的绝情,也不是因为爱慕……
伦常之罪,谓之子女害父母、弟幼害兄长,妻子害丈夫、奴仆害主人。
史弘和史隆一时还没听明白史家老太的意思,面露疑色:
“赔钱货!要是你脸皮再厚一点,当初不就留在太子府了么?”
“婉君曾与老身说过,你与她此前见过的所有公子都有云泥之别,那时老身还不信,时至今日,老身是不信也不行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
“你死以后老身不准埋入史家祖坟,老身第一个不答应……绝不答应……不答……”
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没有血缘的表弟了。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刘据无关。
非但如此,史家的许多族人也在明里暗里的非议着他,毕竟他身为一家之主,此举毁掉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也是这些史家几代人的前程。
大汉的法律条款其实很不完善,全部法令加起来也不过千条,因此许多时候判决案件往往要采用“春秋决狱”的形式。
赔钱货……没用的废物……不孝东西……史家的祸患……
可是已经得罪的皇室绝不会再给他机会,瘸了的腿也绝不可能复原,他这一生已经彻底毁了。
老妇人也感受到了刘据的目光,慢慢的回过头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这一众史家子孙,一双老眼中除了失望与绝望,若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一丝释然的轻松。
老妇人的声音已戛然而止,那只干巴巴的尽是皱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
在史家、在父亲陷入危难的时候,她还拼了命的去补救,听了叔父和母亲的话,不管不顾的去往太子府,跪在太子面前苦苦求饶。
当史家人见到史婉君的尸首时。
“!”
刘据必须承认。
如此情形之下,史弘的心态与心智几近崩溃。
“赔钱货!”
“父亲要我早早去死,是不是我死了,史家的祸患就没有了,父亲与族人们自此才能安心?”
“大母!”
太子前往南越的时候,若非太子命人将她绑回去,她也早下定了死在南越的决心。
史婉君的最后一丝价值,也被史家榨取了出来。
“你就是史家的祸患,家门不幸啊,教我去了下边如何面对史家祖宗!”
无能的他渐渐开始将怒火与不满发泄到了史婉君这个女儿身上:
史婉君再一次看到了刘据,看到了这个在她心中与史家子弟和那些公子有云泥之别的太子。
史弘就是个进步心极强的人,将史家迁往长安就是为了争取进步的机会。
下一刻。
史家人见状纷纷凑了过来,哭声顿时充斥整个灵堂。
甚至就连史家的许多族人亦是如此,他们许多人不敢忤逆史弘,但对史婉君这个逆来顺受的姑娘却毫不留情,各种指桑骂槐的难听话不绝于耳。
霍光也是惊诧的望向刘据,心中骇然。
史家老太用力杵着拐杖,愤恨的望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若要论情,活人永远比不过一个死人,若办成了此事,史家便还有翻身的机会,快去!”
就这样。
“你就是史家的祸患,你为何不早早去死!”
“有你在,史家就算今日不亡,明日也要亡,明日不亡,后日也要亡,最该死的人是你这个不孝子啊!”
巨大的悔恨与失落侵蚀着他的内心,令他终日用酒精麻痹自己。
“老身与婉君一样,为了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连这条命都搭了进去。”
笑着笑着,老妇人又看向了一旁尿了裤子的瘸腿儿子史弘:
“没用的废物!”
可是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個不孝东西!张家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张家那个儿子脑子有点愚钝么,就你如今这么一闹,鲁国人本就知道史家得罪了皇室,如今还挑三拣四开罪了张家,今后鲁国谁还会上门提亲,难道你还打算教我养伱一辈子?”
“啪!”
她心里清楚,太子对史家已是仁至义尽。
“婉君的死未必便没有价值。”
“……”
但史家老太的一句话,终是将他们拉回了现实,又给了他们一丝曙光: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一切还需向前看。”
“呵呵呵呵呵……”
她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为何到头来却全都是她的错……
于是当日下午。
最终落得一个这样的结果,史弘自是无法接受。
“伯兴,你过来。”
史婉君默默的忍受这一切,终日将自己所在房内,默默的抹着眼泪。
“母亲!”
或许这些族人只是以此来发泄对史弘的不满,但受伤的却是史婉君。
“看来她还在低估我……再给他们加上一条罪状,伦常。”
“你们不懂!”
刘据抬头望向了那个最早挣开侍女,跪在自己面前的老妇人。
此刻老妇人虽瘫软在地,但却是史家最平静的那个人,她并未向自己求饶,也并未为了活命向其他人一样攀咬。
“你……才是史家的祸患!”
在鲁王的带领下迎接刘据进城之后,史婉君便一个人悄然去了河边。
听到这话,刘光、鲁国国相和鲁县县令都只觉的一股子寒意直冲天灵盖,不由的打了个激灵的同时,甚至不敢正眼去看刘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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