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裕永远不会知道。
他的一切反应几乎都在刘据的算计之中,早已彻底被刘据拿捏。
这次安排他继续向西出使龟兹国,一来是为了实现“远交近攻”的战略目标,二来也是为了让东方裕收起回去之后为自己在刘彻面前美言的心思。
史书中对东方裕的记载并不多,重点都集中在他的父亲东方朔身上。
虽然东方朔有许多不修边幅、甚至不太道德的小毛病,但人谁也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个敢说话、会说话的谏臣,一生都在想尽办法劝谏刘彻,言治乱得失,陈农战强国之计,临死还留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典故。
只可惜刘彻只以俳优视之,虽偶尔听了他的一些建议,却从未委以重任,更别说政治上的信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刘彻就是那种装睡的人,很多事情他都心如明镜。
同时他也是一个听从劝谏的人,只不过向来只听从自己的劝谏。
在他这一朝做谏臣是很需要勇气的,而东方朔虽能时时察言观色,巧言切谏,也同样冒着不小的风险,心中自有抱负和社稷。
而他教育出来的儿子,品德上自然也不会存在太多的偏差,至少懂得知恩图报。
此前与他的几次接触中,刘据便已经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些端倪,因此他可以断定拿了焉耆国的功业,东方裕回京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自己。
但刘据并不希望他这么做。
他需要一些心底深处对自己感恩,却又对自己有些怨念的人留在刘彻身边。
这样的人平日里不需要在刘彻面前为自己美言,因为刘彻根本不吃这一套,相同的美言挺多了还会产生逆反心理,甚至是忌讳之心,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害人害己。
这样的人只需要在最为要紧的时刻,记得拉上自己一把即可,哪怕只是在关键议题上站个队就够了。
如此刘据虽身在西域,但也算是朝中有人。
在有些时候总有人能够帮自己兜底,守住最后的底线,避免刘彻彻底和自己撕破脸,最终发展成自己不愿分裂大汉,刘彻却犯了倔驴脾气,非要自己“造反”的不利局面。
除此之外。
刘据算计的人还有很多。
赵破奴、王恢、司马迁、苏武、韩增……这些人已经全部在他的掌控之内,每一个人还都毫无察觉,正在按照刘据给他们安排的既定目标行动。
……
楼兰王城。
一道倩影立于城楼之上,迎着烈日热风,目光忧虑的望着逆孔雀河而上的北方。
据楼兰国的人说,那是焉耆国的方向。
“妹妹,还是下去歇息吧,莫热坏了身子。”
韩增不知何时来到这道倩影身后,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的劝道。
韩凌跟随刘细君一行人抵达楼兰已有三日。
这三日她虽听从刘据的嘱咐,每日协助韩增统筹楼兰的屯田驻军事宜,但只要得了一丝空闲,便立刻独自一人登上城楼,什么样不做,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北方,期盼着孔雀河畔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回,她没有怪韩增。
因为韩增也是在刘据跟随东方裕使团出发的第二日,才得知刘据居然偷偷跟去了焉耆国。
韩增本想命建章骑去追,或是将此事告知赵破奴和司马迁,让他们率兵前去配合,可留在楼兰城内替刘据打掩护的亲兵转述了刘据的警告,终是让他冷静下来,因此才没有坏了刘据的大计。
“二哥,我家君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韩凌只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回头挤出一个笑容,
“他智慧过人,胆大心细,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便是天子都奈何不了他,何况区区一个焉耆国王。”
“对对对,我这妹夫可不止这些优点,你是未曾见过他惊鸿一戟射杀敌将的风采……就这么说吧,直到那一刻,哥才真正明白你为何对我这妹夫如此倾心,倘若哥是个女子,哥也忍不住要委身于他。”
韩增连连点着头称是,心中却暗道,你若有如此信心,又何须每日立在这里翘首以待?
“可是这都已经过去十多日了,赵将军操持的实箭军事演习也快开始了,我家君子为何还不回来?”
韩凌又道。
“快了快了,焉耆国王城距楼兰国有六百余里地,二十日堪堪能走个来回,若是快马加鞭应该还能快上一些,这几日便能回来,赶上实箭军事演习应该不成问题。”
韩增也继续在一旁为韩凌宽心。
如今楼兰国的屯田驻军事宜进行的相当顺利,毕竟屯田用的都是前任楼兰王奇布楚的良田,不但水源充足,土地也相对肥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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