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宋招娣做的,宋老太直接没出来吃饭,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偷了她的钱,中午小院聚集了很多人,一不留神就让人钻了空子。

    奈何她又不能大肆搜查,万一被李建军李建成那俩倒霉玩意儿知道了,又要过来闹。

    宋老太心痛到无法呼吸,整个人更是无精打采,以泪洗面,就连晚饭,也根本不管宋招娣到底掺了多少米。

    就这样,老宋家今晚的粥变稠了很多,大家伙都没吱声,默默喝着碗里的粥。

    宋暖一家四口心情格外畅快,咸菜都吃得喷香,根本没人管宋老太的死活。

    倒是宋振国稍微有那么一丝孝心,特意舀了一碗粥打算端到宋老太房间。

    但他生怕宋老太说粥煮稠了,于是只照着往常的样式舀,宋暖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差点笑出声。

    宋老太要是知道小儿子特意给自己的粥对比他们来说只能算米汤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一巴掌扇到宋振国脸上。

    宋振国轻手轻脚进了门,这才发现老娘的屋除了一张炕以外,啥都没有,他将碗放到宋老太头顶的位置,轻轻唤了声:

    “妈,起来喝点粥吧。”

    他还以为老娘是心疼给大表哥的五十块钱,压根都不知道宋老太藏了不少私房钱。

    宋老太睁开眼,眼底暗淡无光,像是失去了生机,转头看到放在她床头的粥碗,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中那点子灰暗被怒火代替,跳起一巴掌拍到宋振国脑门:

    “老娘还没归西,你这是供奉谁!”

    宋振国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往常都是二哥干这事,奈何今天二哥一家格外反常,他本想好好表现一下,却没想到马屁拍到驴蹄子上。

    他捂着脑门闷闷不乐:“妈,你这屋又没炕桌,我没地儿放啊。”

    不说还好,一说宋老太又想起给宋振平的八十块以及她屋里的家具,心更痛了起来。

    她挥手:“滚滚滚,别在老娘跟前碍眼。”

    宋振国哦了一声,端着碗准备出去。

    “把碗放下。”宋老太扶额,“你打算饿死老娘吗!”

    宋振国撇嘴,又将碗放到炕头,转身出了屋子,只是那脚步,比兔子都快。

    以后这送饭的活,谁爱干谁干吧,他是再也不会干了。

    碗是宋暖和宋招娣一起洗的,洗碗前,宋暖专门去宋老太房中拿碗。

    “奶,没想到你藏了这么多私房钱,光是今天就有一百多了吧。想来大伯升组长有望了,你啥时候送钱给大伯,我可以帮你跑腿,我还想去大伯家看看呢。”

    她的话一刀一刀,直往宋老太心窝子里戳,奈何宋老太已经没精力跳起来骂她,闭着眼默不作声。

    宋暖心中偷笑,端着碗叹气:“ 奶你也真是,要是大伯知道你有钱却没第一时间拿给他该有多伤心啊,他可是你最爱的儿子,到时候我得好好劝劝大伯,让他别跟你生气,奶你也不容易。”

    宋老太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瞪向宋暖:“你滚!”

    宋暖甜笑,语气欢快:“好嘞,你自个儿注意身体嗷。”

    关门,屋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宋暖走进厨房,看着宋招娣动作熟练地洗碗,明明是早该上初中的年纪,却因三叔三婶重男轻女,被勒令在家带弟弟,就连小学,都是怕大队里有人说闲话才让两人读完的。

    “招娣,我姐的事,谢谢你报信。”

    宋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挚,要是没有宋招娣报信,姐姐命运,她不敢去想。

    宋招娣手里的动作没停,朝她露出一个淡笑:

    “三姐,你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宋暖挑眉,似乎并不诧异她的话:“你说说看,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想读书,三姐你能在空闲的时候教我读书吗?我保证不打扰你和二姐的学习。”

    她一鼓作气,快速将自己的诉求吐露。

    宋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一长串话,但对她想读书的念头,却没有太大惊讶。

    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宋招娣是个清醒的,比她妹妹清醒独立百倍,性情也不似三叔三婶。

    宋暖原本就不讨厌她,此时更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点头:“行,刚好我姐那里还有一套初中课本,我回去问问她,看看能不能借给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宋招娣一双眼随着她说出的话变得越来越亮,听到最后,脸上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里有欣喜,有庆辛,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谢谢三姐!也谢谢二姐!”

    宋暖摆手:“那你妹妹怎么办?”

    宋招娣无所谓地说:“看她自己造化吧,如果她能及时清醒,我不介意带带她。”

    她都这么说了,宋暖耸肩,别人姐妹俩的事,她管不着。

    夜渐渐深了,所有人都陷入熟睡,宋暖悄悄起床,来到厨房,升起灶火。

    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自重生以来,程也帮助她良多,也给她吃了不少好东西。

    想到小树林里那根木棍,自行车前那宽阔极具安全感的后背,又想到那无时无刻出现的青苹果味硬糖。

    宋暖心不知怎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有电流穿过,带起一阵酥麻。

    反正都睡不着,宋暖干脆起床,拿了在县城买的白糖,又从宋老太的粮食储备区拿了一小袋花生,打算给程也做个花生糖。

    她想着那男人应该是极喜欢吃甜食,不然怎么随身带糖。

    自家种的花生很香,宋暖炒制时将门窗紧闭,就怕哪个鼻子灵的顺着味儿闻到厨房。

    整整一斤白糖被小火熬成焦糖色,空气甜得腻人,将宋暖的心也浸甜了些许。

    “还得找个时候还二哥钱。”宋暖边搅动锅铲边自言自语,买糖的钱还是在县城时找二哥借的,不过好在她现在也有钱了,随时可以将钱还上。

    制糖过程一直持续到深夜,将所有花生糖分装成两份后,宋暖才猫着腰,偷偷回到与姐姐的卧室。

    三房小屋内,宋壮壮在睡梦中砸吧砸吧嘴,呓语连篇。

    “糖,我要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