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夫人望向自己,刘昭顿觉不妙,心中暗骂两句后,鼻观鼻,眼观眼,任由那夫人随意打量。
“这位哥儿就是龙虎之将刘昭吧,近些日子净见你的威风,想当年,老侯爷也是这般勇武。”
说着,那夫人的美眸中蒙起一片水雾,恍若镜中秋月,刘昭固守心神,躬身行礼,道:
“夫人错爱,刘昭不过一介武夫,岂敢与老侯爷相提并论。”
“都一样,老侯爷也是武夫。”
那夫人脸上露出些许追忆之色,伸手招了招,柔声道:
“好孩子,走近些,让老身好好瞧瞧!”
刘昭心下一凛,恭声道:
“刘昭粗鄙,不敢污了夫人的双眼。”
“还害羞起来了。”
那夫人捂嘴一笑,上下打量一眼,揶揄道:
“倒是好一个英伟男儿,听瑜哥儿说你是荣哥的近卫,为了救他舍生忘死,我家向来体恤下属,你也不是外人,好孩子,权当自己家,不必拘束。”
这夫人嗓音轻柔,面色和蔼,话中更有一股奇异的信服力,刘昭知道,这是一种另类的魅术,只可信半分,胸口金丹悄然光华大作。
“不敢,在下还……”
“老夫人,”
战图南忽然凑过来,挽住那夫人的手臂,娇声道:
“听闻府上的游园甚是别致,不知可否有幸一见?”
那夫人哈哈一笑,眉眼中露出些许宠溺,柔声道:
“好,好,难得郡主瞧得上,那就瞧瞧!”
说着,这夫人拉着战图南,在一众女客的簇拥下向着后院走去。
“跟上。”
刘昭瞧了眼樊荣,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悄悄问道:
“公子,你们这是唱的哪出?这不合规矩吧?我可不想让右侍郎弹劾我。”
“有句话听过没有,最讲规矩的才是最没规矩的。”
刘昭顿了顿,想起威远侯府的情况,倒也不假,问题是樊荣和战图南想做什么,虽然不会害他,却也尽是麻烦事。
“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给你说门亲事。”
刘昭心中一震,金丹猛的颤了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知道樊荣不会无的放矢。
“细说。”
“嗯,威远侯府这点破事你也清楚,原本今上要拿他们做饵,钓一钓那些大鱼,但另一个人下场了,江南巡察御史——叶淮。”
“江南巡察御史?官拜七品,权势却堪比正二品大员的封疆大吏,他怎会趟这趟浑水?”
不怪刘昭惊疑,巡察御史品阶不高,却可巡察辖地范围之内军政要务,非天子亲信不可当,尤其是在今上力图推行商税的关节,巡察御史就是一把快刀。
“利刃固然能斩开乱麻,但乱麻中往往会藏有精钢,一次两次尚可,多了,刀可是会断。
你也没少看邸报,江南商税推行一事你也看到了,不过三年,罢市、暴动等等乱象时常有之,若不是这位叶大人一力周旋,只怕还会有更大的乱子,所以,他遭到了报复,两个嫡子不知不觉的死去,发妻染病身亡,只剩一个女儿,你说这其中会有多少人参与?”
敢对主管江南十三地州府的巡察使下手,且不说其人胆量,背后勾连的势力必是难以想象,只怕今上都不好轻易动手。
“所以,这位女公子在威远侯府?”
“叶淮祖上亦是勋贵,不过四代之后丢爵,他少年求学之时曾遇今上,算是潜邸之臣,后老威远侯看中他的才情,将嫡女下嫁,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妻子接连出事后,叶淮以求学之名将女儿送来了外母之家,两侯府固然衰败,威势尚在,那些人也不敢在京城放肆,这位女公子就这般安稳下来。
听闻这位女公子容貌倾城,天赋命格——上绿朝露,名唤弄晚,如今二七年岁,娵訾境,说来与咱们亦是同学。”
“这样一位高门贵女……说说看,与我说亲的是威远侯府上的?还威武侯府上的?总不能是什么螟蛉故事,用丫鬟充作的女儿吧?”
“为什么不能是叶弄晚?”
刘昭心下一叹,答道:
“这位叶弄晚纵是做王妃贵嫔也是够格,岂能是我肖想的?况且府上还有位钰公子,就是轮也轮不到外人,说吧,是哪一位?”
“你倒是看的通透,是我那位官居右侍郎的二叔的庶女——樊杪商。”
“樊杪商?她是不是有个别号叫做九月?”
“不,是凉雨。”
“九月杪商,微凉秋雨,你这位二叔是个妙人。”
“的确妙!好了,不说别的,樊杪商在两府中排行第三,二八年岁,后天命格——蔷薇令,笔墨一绝,玄枵境,虽是庶出,才干却是顶好的,若非她那嫡母,以她的家世才情,怕是你还够不上。”
“嫡母?图谋家业的那个?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
嫡庶之别固然客观存在,可若是庶出有才,苛责是最蠢的做法,为败家之道,何况是女子,对嫡系毫无影响,若是嫁个好的,多少也是助力。
刘昭何人?虽是武丞尉,又名扬天下,可也是上无片瓦遮身,漂泊不定,是个乡下穷小子,与侯府庶女结亲,只能说是少看话本。
“郡主出了不少力吧?”
“给那位钰公子许了个飞卫百户。”
“百户?区区一个百户就值当把女儿卖了,真是有够荒唐!对了,这位钰公子是个什么修为?”
“玄枵境,十四岁。”
“这个年纪,这个修为,啧!”
十四岁的玄枵境,不算差,可对一个生有异象的天命者来说,实在是差强人意。
“莫管许多,这个钰公子身上干系不小,暂时不要掺和,稍后观园之际,我和郡主会给你创造机会,记着,你的目的是将樊杪商拉到我们这边,威逼利诱,好言相劝,什么手段都可以,让她成为我们的眼线,不用着急,徐徐图之即可。”
“好。”
交谈间,众人已来至一处庭园,这园中亭台楼阁,流水草木自不必讲,更难得的是,此处有着一栋栋庭园,每一处风格迥异,或富丽堂皇,或清静淡雅,或小桥流水,或气势磅礴,一看便是出于专司建筑的命格师。
“到底是勋贵世家。”
刘昭心下暗赞,瞥眼瞧见樊荣打了个手势,脚步一顿,闪身入了一处假山。
穿过假山,只见一竹林小道,小道狭长曲折,为避免节外生枝,刘昭也不多快,只漫步而行。
彼时正值深冬,这竹林却是郁郁葱葱,偶有清风拂过,竟能闻见阵阵清雅香气。
刘昭识得此香,乃是竹中极品,滴翠竹,百年生笋,百年生长,百年破土,此后稍有不慎就无法养成,观这竹林绵延快有一亩,怕是没有七八百年的功夫无法长成。
未几,忽见一方亮处,张目看乃是一座草堂,这草堂并不大,并无任何装饰,却是清雅脱俗,草堂内摆有一张木桌,桌上置着文房四宝,桌后,一名少女正执笔泼墨。
这女子身材高挑,正肩膀,拂柳腰,内着杏色缎子绣花长裙,外罩素色兜帽袍子,脸挂薄纱,三千青丝盘作斜云鬓,头上只簪一根玉钗,双眉似剑若柳,美眸点点星光,纵有风情种种,亦有英姿飒飒,是菊花之属,有蔷薇荆棘。
“好一位侯府贵女!怪不得公子说我够不着!”
刘昭见过许多女子,论相貌气质,这女子是为少有,且少了七分杀气,多了十分柔情,令人心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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