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景仁宫。
已是深秋,寒意渐显,再加之荡寇除魔日的关头,阴煞颇重,几日来天冷了不少,景仁宫里烧起了地龙,烘得御窑金砖暖和和的。
“嬷嬷,你看,他查封了玉秀庄。”
太后将一封司礼监急递放在案上,推到无名老嬷的面前。
无名老嬷接过急递,并没有拆封,按规矩,她是没资格拆封急递的。
“娘娘,此事我从喜鹊谍子里已经听说,靠着一手坞门十六枪打出一亩三分地的冯庄主死了,而冯罗也成了个废人,前者我没什么所谓,只是后者,倒有些惋惜,毕竟是我的干儿子,也算半个天才。”
无名老嬷的语气和缓,听不出什么喜怒。
“那么,嬷嬷要如何处置这半个天才?”
太后问道。
无名老嬷缓缓道:
“听从娘娘吩咐吧,只要不死就成了,我七十多岁了,什么不多,也就干儿子干女儿多,子孙一多,就分受宠跟不受宠的,他…不算受宠的,只要不死,别凉了其他人的心,一切都成。”
安后听罢,微微颔首。
无名老嬷原是她的贴身妈子,其自小是遗弃在安府大门外的孤儿,无人知其父母来历,因此无名无姓,本来也是个安府上籍籍无名之辈,只是谁也没想到,无名老嬷在四十岁后突得奇遇,踏入武道之途后一路突飞猛进,五十二岁跻身四品,六十岁跻身三品,七十三岁成就宗师,镇守一方京城。
倘若无名老嬷要为冯罗脱罪,安后不会视而不见,朝野上下不少人腹诽她薄情寡义,其实多年来的情分,她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这陈易的武道…倒是进展迅速,有嬷嬷当年几分风采。”
“娘娘谬赞了。”
“他现在…是不是算五品高手?”
“或许是,按规矩,他的名字该入钦天监的名册了。”
老嬷回答道。
安后稍加思索后道:
“六品、五品不过一线之差,谁又能真正说得清?还不急,眼下就先让他便宜行事。”
老嬷微微颔首,接着,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娘娘,要不要派人试一下他这把刀,成色如何?锋不锋利?”
安后斟酌片刻,而后吐字道:
“可。”
“那我派个会使刀的,试试他的斤两。”
老嬷应承道。
柔媚华贵的身段缓缓起身,安后于景仁宫中踱步起来,
“他倒是胆大如斗,连玉秀庄也敢查,看来是跟景王府彻底撕破脸了。”
安后顿了顿,眸光流转,若有所思,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灭门就需要胆大的,只是……”
无名老嬷闻言,补充道:
“只是娘娘还…有所怀疑?怀疑他这样做,是林党的授意?”
“不错,此子靠着林阁老的举荐当上百户、后有当上千户,嬷嬷你说,他是对林阁老忠心,还是对这景仁宫忠心?”
无名老嬷缓缓道:
“按理来说,是林阁老,不过…吴庆胜不是上奏说,此子并不愿与林党和光同尘,屡次推绝代督主之位?”
安后淡然道:
“推绝是可以演的,史书多少三辞三让,又有几回是真的?
不过,林阁老的心思也越来越不在朝政上了,想要成仙,林党要倒了。他已跟景王撕破脸,若不想死,就得倚靠天家。”
“娘娘的意思是说?”
“要他日后卖命,先把他推入险境,让他去查相国案,查出太皇太后之死因。”
即便是无名老嬷,听到这话语,手脚都不由为之一寒。
相国案牵扯颇多,如果仅仅关系到张首辅,如今人走茶凉,不值得那般忌惮。
可这座京城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相国案不仅关系到首辅,更关系到先帝,以及那太皇太后的离奇崩殂!
安后却语气平淡,
“除这些外,合该给他些恩赏了,这样,本宫瞧那深宫里的冬贵妃,老做闺怨诗,不愿为先帝好生守寡,说来倒也确实是风韵佳人,嬷嬷,你事先…安排下吧。”
安后的嗓音无悲亦无喜,极其平淡地就安排了陈易的命运。
无名老嬷应了一声,明白这既是恩赏,也将是把柄,陈易自此起,将跟天家牵涉得越来越深。
………………………
玉秀庄被查,清出了大量的五石散,不管怎么样,玉秀庄上下以及与之相关的各大官吏,都要遭一轮血雨腥风的清洗。
干了这样一场大事,无论是东厂还是西厂的人,都对陈易这個千户多了几分雷厉风行、严刑峻法的印象,毕竟,几乎没人不知道,玉秀庄背后的是景王府,是定安党。
这一天,陈易被吴督主招到了西厂。
“弹劾你的折子真如雨后春笋,把司礼监都快堆满了。”
吴督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西厂千户,
“这事…你干得太大了,怎么不找我商量商量?”
陈易闻言,抱拳道:
“吴督主,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怕隔墙有耳,消息传了出去,就没法人赃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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