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鸡鸣一遍。
朱宝琴影影乎乎地听到这鸡鸣声，可意识却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喔~喔——喔！”脆亮的鸡鸣响起，依稀可见河甸边上，孤独的一户人家，炊烟袅袅而出。
朱宝琴三两下将白菜剁好，倒进锅里熬上，和好的棒子面抓起一把，两手相互摔打几下就呼贴到锅边上。
饼子和下面熬着的白菜正好有一指的距离，翻滚的汤水一点儿都沾不到饼子上。
这样等到出锅的时候，饭菜就都有了。
盖上锅盖，朱宝琴才拿过一个木盆放在地上，从小灶上舀了两瓢温水开始洗漱。
坐在马扎上，把头发利利索索地挽好，手还没碰到盆里的水，就见灶火光映照下的门槛上有水顺着门缝流进来。
朱宝琴起身打开屋门，只见眼前全是水，登时就头皮发麻：“他爹！快起来！涨水了！”
只穿着半截裤子，身体精瘦的男人从屋里窜了出来：“咋地啦！”脚刚落到外屋地，就踩了一脚水。
“咋整的满地的……”
朱宝琴指着门外：“他爹！涨水了！”
说话的功夫，就有不少水进了屋，都没了脚面。
王沛一看，拉着媳妇就往后门走：“你快从后门出去，上山。”说完就转身往里屋跑。
朱宝琴喊道：“你嘎哈去？”
“我扯件衣服，你赶紧走。”见媳妇还要跟过来，王沛一咂嘴，“你那小脚倒腾十步都不赶我走两步呐，赶紧的！往后山去！”
“你快点！”朱宝琴也知道轻重缓急，迈着小步跑出了屋。
水越来越多，流速也在加快，比女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脚被冲得站不稳，她只能摇摇晃晃地艰难前进，还不敢迈大步子。
王沛进屋捞起衣服跳上炕，从炕箱里抓出来一个包袱系在身上。
包袱里是家中全部的钱财，是他们夫妻俩积攒多年找儿子的钱。
王沛跳下地，水已经没到了小腿，他干脆打开房后的窗户，翻身而出。
边跑边把衣服穿上，衣摆在腰上打了个死结。
他几大步就撵上往后门走的朱宝琴，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微一弯腰转身，把人往背后一带，就将人背了起来，冲出后门就往后山跑。
朱宝琴绷紧身体，双手按在丈夫的肩头上，身体向上使力，尽力减少负担，这是两口子几十年背出来的默契。
朱宝琴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当家的，你说这怎么说涨水就涨水了，往年也不是这时候啊，也没涨到院子里来啊。”
王沛奔跑的速度不减，喘着气道：“不是涨水，是发水了！”
“发啥水？发大水了？这也没下雨啊！再说这上面还有水库呢！咋就发水了呢！”说着说着，朱宝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那家不都得给冲了！”
“别哭了。”王沛喘着粗气安慰媳妇，“啥也没有命重要。”
“我要不是小脚，咱们还能扯一袋粮食……”
“不扯那袋粮食，我还能饿死你！”这时水已经到了王沛的大腿，跑动都慢了下来。
这水涨得太快了。
就在此时，呼呼地风刮了过来，紧接着是轰轰声如万马奔腾而来。
王沛大喊一声：“糟了！”看了一眼距离他们还有很远的后山。
“憋一口大气！！！”王沛在媳妇深吸一口气后，就将人压进了水里，他整个人也盖了上去，双手死死抠进地里。
王沛压下来不过三数，朱宝琴就觉得他们俩好像被踩进地里的虫子，先是被重重一碾，紧接着又被水卷了起来。
朱宝琴开始还能感觉到丈夫死死拽着她，后来数不清的东西砸在她身上，她和丈夫也被冲开了。
她在水里被冲得不停翻转，分不清方向，就连想抬胳膊护一下头脸，都因为别不过水流的力量，只能放弃。
直到最猛最湍急的前洪过去，朱宝琴才能划开手脚，忍受着时不时的杂物撞击，终于将头脸露出水面，大吸一口气。
“咳咳咳！呕！咳咳咳——”
顾不得身体还被洪水冲着快速移动，她难受得将刚才呛下喝下的水呕出来。
“砰！”朱宝琴被大水冲卷着，后背撞到了什么，竟将她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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