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
谁知道他留下人是为了兵法?
安嫔怎么会知道他升迁是因为秀禾贡献的兵法?
“听不明白安二小姐在说什么。”沈子濯听到回复,顿时有些暴跳如雷:“我沈家儿郎升迁靠的是堂堂正正的本事,绝不会走什么歪门邪道!”
姜藏月察觉到他的暴怒,只是淡淡开口:“沈公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不在意,安嫔娘娘却不会不在意。”
“安二小姐莫要胡说八道!”
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把柄,到时候沈氏才是真的被他拖累,虽平日里纨绔,却也分得清轻重。
“若是无事,本公子先告辞了!”
沈子濯猛然摔了茶盏,瞧着像是心浮气躁的模样,门口跟随的小厮连喘气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这样的话往后若让我再听见”
姜藏月抬起那双比平日还要清亮许多的眸子:“沈公子是何时收下秀禾姑娘的?又是何时知道秀禾姑娘懂兵法?”
“那自然是因为一见钟情!”
“永乐坊可培养不出会兵法的姑娘。”她指尖轻敲着桌案,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上:“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在几月前的宫中,沈公子偶遇秀禾姑娘,可秀禾姑娘为何会在宫中呢?”
“你监视我?”闻言,沈子濯停下脚步,猛然扭头看她:“说吧,你们廷尉府想要算计什么?别以为随便说些什么本公子就相信你,秀禾入了沈氏族谱,无论如何轮不到廷尉府的人来说三道四,这汴京本公子还是说得上话!”
他越威胁越顺口。
是了,这安二小姐说不准就是诈他的,说不准她和安嫔合谋想要对付沈氏,如今廷尉府在圣上面前还没有他红呢,这不瞧着他要升迁了这才狗急跳墙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藏月笑了笑:“沈公子知道我在外漂泊了十年不得归家。”
“那又如何?”廷尉府内的腌臜事跟沈氏有什么关系,跟安嫔知道秀禾会兵法又有什么关系。
“安嫔容不下我。”姜藏月主动提及了这事儿,话语简短。
这话听得沈子濯狐疑,愣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安二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那便再说明白一些,我与安嫔不和。”
“别跟我拐来拐去的!”
姜藏月眼眸微动,模样依旧干净出尘:“沈公子觉得我是安大人的女儿,是以不敢相信我说的话,可你莫不如好好想想,你与秀禾姑娘讨论兵法,除了纸上谈兵,旁的她可还说得出?”
沈子濯神色阴暗。
确实如此,每每还想再深入谈论,她都找借口避了出去。
“因为秀禾是安嫔的人,安嫔和廷尉府想要对付沈氏,廷尉府能让圣上直属管辖,凭的是强权。”
“而沈氏靠的无非就是皇后娘娘和圣上的情谊在维系。”
沈子濯死死盯着她,握紧了拳:“你也是安永丰的亲生女儿,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姜藏月抬起眼,风停雨止,窗外大树枝叶摇晃,光影落在她眸中,十分好看。
“因为是安嫔当年将我带出廷尉府丢弃。”
“沈公子可能不知道颠沛流离的日子有多难过,树皮草根,衣不蔽体,与人抢食。”她隐在光影里巍然不动:“十年后归家,不过是再度为了利益将我拱手做交换,索性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说话间有风拂来。
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一般。
沈子濯顿了顿。
若秀禾真是安嫔的人,他这些时日一举一动在安永丰眼里可不成了跳梁小丑。指不定安嫔也在暗地里看文瑶和沈氏的笑话。
看他如同唱戏的猴子,逗得人哄堂大笑,也是,永乐坊的妓子又怎么会兵法比他带兵打仗看得更加透彻呢。
但若是安永丰那个老狐狸指使安嫔将人送到他身边
沈子濯重新回来坐下,眉眼审视:“你这般据实相告,不怕将来廷尉府倒塌,你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事情从始至终我从未参与过,我不过是安大人找回来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是以到如今都不曾认祖归宗,这事儿沈公子但凡打听就能听见,我为何会担忧廷尉府倒塌对我有什么不利,不过是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
沈子濯有些发呆。
世家子弟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家族荣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事都要设身处地为家族着想,可若是如安二小姐一般从小被抛弃,她还会全心全力为家族着想么想来是不会的!
只是兵法一事安永丰当真是老谋深算!可恶啊!
他又想起秀禾这些日子以来的曲意逢迎,岂非都是在蒙骗他,倘若有朝一日她给了他一份陷阱他也要双手接过来吗?
可如今圣上看重的就是这些兵法策略!
沈子濯随手将酒壶推至一旁,原本暴跳如雷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他思虑良久,终是斟酌开口:“这么说,安二小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沈氏和廷尉府不对付良久,成日里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却因为安永丰那个老狐狸能说会道,至今没占到什么便宜。
再说来父亲年岁渐高,文瑶那边和圣上的情谊瞧着也不剩多少。
“沈公子可能没想过,秀禾姑娘身后是安嫔娘娘和安大人,如今沈公子需要的东西就在她们手上,倘若秀禾姑娘得了授意不再交出兵法策略”她眼眸剔透而清冷,继而平淡说道:“沈公子只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樊楼里灯火通明,沈子濯听这些话脸色变来变去,酒水冰凉渗透衣袍,他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瞧着灯烛发呆,这一瞬想了很多,竟然活生生想出一身冷汗:“安二小姐所言极是,你想要什么,这里也没有旁人,我们谈谈!”
姜藏月开口:“我既然愿意来,那么在这件事上并不在意助沈公子一臂之力。”
沈子濯目光灼灼看向她,连忙开口:“倘若秀禾不再拿出东西我又要如何做?”
他可不想人头落地!
圣上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安大人跟边城总督司马泉有账目往来。”
他猛然抬眸。
下一秒少女嗓音依旧不紧不慢响起,颇为悦耳动听:“账册就藏在小佛堂里,沈公子不妨以把柄抓把柄。”
“司马泉?”
“沈公子信不过我?”
一根救命稻草摆在眼前,他如何信不过,眼下便只要拿到廷尉府小佛堂的账册即可,沈氏这些年也并非没有后手。
一时间,沈子濯如释重负。
他踱步,说:“若真如安二小姐所说,待事成之后我必定不会苛待于你,这些事也将与你无关。”
少女没抬眼,眼睫落下浅淡阴影,轻颔首便算是答应了。
“沈公子。”
她嗓音沉静:“可要说到做到才是。”
樊楼风风雨雨都抛在身后,在旁人眼中今日沈公子与廷尉府安二小姐相谈甚欢,而后各自转身离去。
姜藏月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圣祭堂方向而去。
安乐殿送的一万两银票在圣祭堂,她所经营铺子的盈利也暂时放在薛是非这里。
好在薛是非顶着这些年照顾她的兄长的名声,也没人多说什么。
马车内,姜藏月靠在车壁闭眼小憩,天光透过车帘摇曳在她鹅黄裙袂,温柔如水。
与沈子濯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得将事情掰开了说清楚,秀禾交不交得出兵法策略,无非在于她的决定罢了。
当初答应安嫔来见沈子濯,这盘棋就开始了,若将来事发,不过都是落在安妙栗身上。
安妙栗被廷尉府放弃,纪烨尧被安永丰推出来挡纪鸿羽的暴怒,是以报复廷尉府。这些理由足够安永丰恨极了她。
至于沈氏一族——
当年沈子濯就是用了从父亲处拿来的策略这才开始在朝堂上斩头露角,而他擢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沈文瑶带着人诬陷长安候府私制龙袍,且当年还大放厥词:“长安候府狼子野心,圣上定要处决了他们这种人!”
到最后长安候府果然家破人亡了。
沈子濯如今又想靠着兵法策略往上走,姜藏月自然不介意将沈氏和廷尉府的水搅得再浑一些。
沈氏和廷尉府狗咬狗,到那时才是动手的机会。
谁也跑不了。
马车速度放缓,姜藏月掀开车帘瞧了瞧便下了车,紧跟而来就听见圣祭堂内的吵闹声。
穿过挤挤攘攘的纸制品,走过狭长小道进了院中。
院中几十个没长眼睛的木雕娃娃齐刷刷面朝庭芜的方向,两人正唇枪舌战,庭芜嚷嚷:“那铺子的地板是你打烂的,这会儿人家房主要你赔呢,你知不知道殿下交了好几个月的租赁银两!”
姜藏月脚步顿了顿,赔钱?
“赔什么?赔钱?”薛是非嗤之以鼻:“他那地板年久失修,早就腐朽了这会儿瞧你个傻不愣登准备讹人呢,非要钱你给我店里这些纸人纸马都搬走得了!”
再紧跟着一个木雕娃娃甩出来落在姜藏月脚边,她俯身捡起来,这动静终于惊醒了沉迷吵架的二人。
“姜姑娘!”
“大妹子!”
两人一个比一个声音叫屈。
“姜姑娘你说,那地板就算是年久失修,薛是非脚这么贱非要去那儿跺,这不明摆着等人家讹我们呢!”庭芜瞪圆了眼,像发飙的兔子,语速极快。
“能讹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薛是非一身红衣悠然撑着下巴,冲姜藏月抛了个媚眼:“妹妹你说是不是?”
两人唇枪舌战,比的就是嘴皮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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