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李念回顾着自己的一生，心里堵得要死，她深吸一口气，却拉扯到了刚刚动过手术的伤口，李念看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叶子，叹了口气，心里咒骂道：“她这辈子活的，可真他娘的憋屈！”
李念小时候家境不算好，李爸张妈为了养家糊口，在李念上小学后就一直在外打拼，直到小学毕业，李念都是在小饭桌那种地方过活的。
而到了初中，家里境况渐渐变好，但父母还是没条件支持李念走读，所以李念又过上了住校的日子。
自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性子要不就是过于叛逆，要不，就是过于老实。
李念，是后者。
嗐！说什么老实这种好听话，其实就是窝囊，被人欺负不敢反抗，遇到不平不敢说话。
反正，病床上刚满二十九岁的李念回想起自己这破性子，也是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
可能有的人会说，李念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这辈子过的憋屈，还怨你父母喽？
李念心说，还真不是！
李念知道，李爸张妈能给自己的，已经是他们能够给的所有了，李念心里从未怨过他们。
李念怨的，从来都是那个自卑怯懦，不敢顺从内心的自己。
李念活了这小半辈子，发现大家夸自己最多的两个词就是听话、懂事。
后来的李念才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好词。
听话？听谁的话？在家里，要听父母的话，听亲戚长辈的话，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到了社会上，又要听领导的话。
总之，李念这一辈子，都在听别人的话，却没想过去听听自己内心的话。
至于懂事？呵，懂那些人家要你懂的事罢了。
到头来，李念的委曲求全换来了人家听话懂事的夸奖，还换来了一张乳腺癌晚期的报告单。
乳腺癌，是郁出来的病！
当病房里心肺监护仪的滴滴声传来时，李念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对自己说，李念啊，下辈子投胎做人，不要再这么懂事了。
2005年，平丘县龙潭乡五屯子。
五岁的李念看着对面七岁的郑花，陷入了沉默。
郑花正眉飞色舞地和李念说着话：“念儿，听小旺说那个糖果可好吃了，你想不想尝尝？”
李念小小的人，看着对面的郑花，眉毛微挑了挑。
她心里琢磨着，都说人死后脑子里就像过幻灯片似的，这一辈子，好的坏的，都会匆匆过一遍。
怎么自己这幻灯片里，郑花出场这么久了，还没过去呢？
她可不想到死了，还要看见这个自己顶不喜欢的关系远到十万八千里的表姐。
毕竟，自己小时候好几次挨骂，大多数都和这个便宜表姐脱不了关系。
对面郑花看李念直直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李念是察觉了什么，她心里先是一慌，后来又转念一想，五岁的小豆丁能知道什么呢，可能是她想多了。
郑花眼睛闪了闪，又接着软声劝道：“念儿，那个小卖铺里还有果冻呢，听说，那个果冻又甜又滑，味道可好了，明个儿你把你妈买菜的小包找出来，我给你买去。”
“念儿，在屋呢嘛？”张妈熟悉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李念都没过脑子，嘴就习惯性地答应了：“在呢！”
刚答完话，李念就愣住了，不就是回忆一下这辈子，怎么自己还能说话呢？而且这声音，怎么奶声奶气的？
郑花听见张妈的声音，神色带了几分慌张，她压低声音叮嘱李念：“念儿，你记着把包找出来，明天我过来拿，这事只能咱俩知道，你要是告诉你妈，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郑花话音刚落，张兰就撩开帘子进了屋。
年轻时候的张兰比李念记忆里的张妈更加丰腴，李念怀念地细细端详着自己老妈呢，一旁的郑花就走过去像模像样地给张兰问了个好，又转头给李念使了个眼色，才急匆匆地出了屋。
李念看着郑花那副虚假样子，撇了下自己的小嘴，心想，走的那么急，这郑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好，还知道心虚呢。
张兰看自己闺女神色不太对，就顺嘴问道：“花儿和你说啥呢？”
李念刚要回答，脑子一转，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花儿让我别和小旺他们玩。”
张妈听了就是一笑，都是些孩子话罢了。
张妈转身去了外屋烧火做饭，而李念看着张妈的背影，神色还有些恍惚。
她转身看了看高度快到自己胸前的炕沿，伸手摸了一把，硬邦邦的，不像是假的。
不顾张兰的制止，李念又迈着小腿跑到院外，不管是天上飘动的白云，还是不远处烟囱冒出的青烟，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回忆怎么可能这么真实？自己甚至还能说话和行动？李念也有点儿迷糊了。
看着自己呼出来的哈气，李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正起劲，她又狠捏了一把自己小脸蛋，嘶，真疼，有痛觉，看来这的确不是回忆，也不是梦。
那是什么？难不成，是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可自己不是死了吗？
“念儿，回来吃饭了！”
听见张妈的吆喝，李念才愣怔地迈着小步子回了院子。
李念费力地爬上炕，刚一坐在炕沿边，张妈上来就给了对面正在狂炫饭的李全一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