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玄幻魔法 > 华夏真相集 > 第五十集 吃鸡风波
    相府宅第,月朗星稀。

    诸卿进入廊舍坐定,见案上肉山酒海,香味四溢。又因早已饥肠辘辘,于是也不谦让,各自动手攫食。廊下众军更无拘束,皆将兵戈倚于墙角,放怀大饮大嚼。

    将至二更,忽闻宅内再次鸣钟,此番是连响四下,不同于传餐之时。东郭偃听此暗号,便知庄公已死,乃起身离席,对众侍臣拱手说道:想是内院酒宴已罢。诸位宽坐,待我入内,促请主公回宫。

    遂转身离去,出门后打个暗号,高声叫道:左右,换烛添酒!

    门侧甲士早已埋伏多时,闻声悉起,持械闯入室中。

    众臣见甲士持戈进来,皆都大惊,或坐或立,手足无措。

    州绰等身为百战之将,到底机敏,急去屋角寻找兵器,却都摸一个空。

    镜头闪回。原来上酒布菜之时,庆封在末座相陪,早趁众人酣饮之时暗动手脚,命令斟酒仆从,将诸将顺手兵器皆都盗去,藏过一边。

    州绰、公孙傲虽然半醉,又无趁手兵器,兀自仗其武勇,拔出肋下佩剑,拼力抢出。

    众甲士围裹上来,早被州绰与公孙傲砍倒七八个,跳出大门。

    州绰因见甲士皆持长戈大戟,佩剑不得其施,乃大喝一声,奋力拔起府门外左边系马石柱,双臂抱持拒敌。公孙傲见样学样,奔向右首,就地绰起下马石磴,舞动上前。

    那石桩石磴,怕不都有五七百斤重量?二将分别将此作为兵器,舞动如风,竟是浑若无物。由此甲士碰上便死,轻者带伤,近身不得。

    正在相持不下,府门忽启。崔成、崔疆率二百弓手自内而出,命令持戈甲士退下,只将庄公随臣围裹在内,乱箭齐发。

    公孙傲与州绰便有万夫之勇,又如何抵挡强弓劲矢?只听弓弦乱响,羽箭破空,矢如猬集。于是终杀贾举、公孙傲、偻堙、州绰,随从并皆伏诛。

    二崔及棠无咎、东郭偃命令打扫战场,掩埋尸体,销除兵叛痕迹,直忙了一夜。

    夜幕终散,金鸡破晓。

    次日天明,诸卿大夫上朝,不见庄公升座,皆感讶异。

    正在此时,却闻后宫大举哀声。却是贾竖回宫,已将庄公死讯传开,嫔妃由此号哭。

    众卿正惊慌间,贾竖入殿传诏:国君夜来安睡,早晨呼之不起,已经驾薨。

    众臣见贾竖宣诏时面无戚色,且不时看向班首右相崔杼,便即全都明白,嗡嗡私议:国君暴崩不假,但非无疾而终,必是被此位被戴绿帽子国相,弑杀了也。

    朝堂上寂静片刻,继而哭声一片。邴师、封具、铎父、襄尹等庄公近臣,哭罢多时起身,见廊下甲士密布,毕是崔杼府中家兵,知道今日难出此门,皆都拔剑,自杀以殉。

    当时大殿上死尸横陈,众议汹汹,崔杼与庆封止喝不住,由是大乱。又见庄公亲信近臣皆都自尽,只得宣布散朝,一面通知死难诸臣家属,前来领尸归殓。

    朝中诸臣当时拥戴庄公者颇众,又有不肯即死,欲留此身以为庄公报仇者,于是归家之后,各聚家甲,另作打算。

    庄公有两名亲随侍卫,俱都为当世有名勇士,一为王何,一为卢蒲癸。

    王何回到府中,立即收拾车仗,趁乱出于南门,逃奔莒国。

    卢蒲癸归家之后,略加收拾车马行囊,然后唤来亲弟卢蒲嫳:贤弟,你非主公亲信,可留在国中,先屈身降贼,以备日后内应,必报此仇。

    卢蒲嫳:我自无妨,兄长却往哪里去?

    卢蒲癸:我且奔晋国,求伯主借兵,来剿灭崔杼待一班弑君之贼。

    叮嘱已罢,立即出府登车,出离临淄西门,往晋都绛城方向而去。

    大半日之后,卢蒲嫳估算兄长已在数十里之外,遂亲至庆封左相府出首,诉说自己与兄长并非一路,要求归附幕府,愿为走卒。庆封并无怀疑,便即用为家臣。

    又有大夫申鲜虞,向来与崔杼、庆封不合,知其二人必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出奔楚国,其后仕楚,官拜右尹。诸大夫余者因知是崔氏作乱,吉凶未明,皆都闭门不出。

    只有上大夫晏婴,散朝后并不回府,立于殿口,高声叫道:主公岂是驾崩于内宫?此时必在右相崔杼府中!你满朝众卿,谁与我前往吊之?

    此时崔杼早已还府,殿上尚有十数个大夫,闻言皆都缄口不言。

    晏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将身出殿登车,直入崔氏府宅。

    崔府阍者见是晏子,不敢阻问,任其直入内庭。

    晏婴大步以入,果见庄公尸身犹在墙根之下,左股中箭,满身血污。原来崔氏二子虽将诸将众军尸首掩埋,但庄公毕竟乃是一国之君,事后必要发丧大葬,故此未敢处置。

    当时崔氏父子、东郭偃、棠无咎等人,见晏子私闯相府,皆都持戈以待,冷眼旁观。晏婴更不理会,径奔墙下,头枕庄公之股,放声大哭。号哭半晌,真个是风云变色,铁人下泪;复立起身来,捶胸顿足,踊跃三度,然后趋出。

    棠无咎这才反应过来,便问崔杼道:何不杀之,以免众谤?

    崔杼摇头:此人乃齐国大贤,天子与诸侯皆知其名。我若杀之,犹且胜过弑君,必失人心,且招晋伯及诸侯之兵速至,引来灭族之祸!

    棠无咎等同党听闻是言,无不凛然生惧。

    晏婴既出崔府,径直来见大夫陈文子道:庄公被弑,国不可一日无君。子为公卿所望,盍不入朝,议立新君?

    画外音:陈文子名须无,又称田文子。其先祖陈完,乃陈厉公之子,因避陈国内乱奔齐,被齐桓公用为工正,为掌百工之官,管理监造兵甲之事。田者,通于甲,故改称田氏。

    陈须无闻晏婴如此相问,摇头叹息:今日之齐,守国有高、国二卿,专权复有崔、庆二大夫,须无虽有心报国,但一不掌兵,二不掌权,又有何能为?

    晏婴听罢,想想陈文子也同自己一样,虽有贤名,但无实权,于是无语而退。

    田文子送出府门而回,聚集家人:乱贼在朝,我不可与其共事,以召灭门之祸!

    命备车驾,只留家仆看守府宅,自己率领妻子儿女,出城奔宋。

    晏婴离开田宅,复又往见高止、国夏,与其商议卫国除奸。

    两位公卿皆道:崔氏势大,且有庆氏同流合污,尽掌齐国军政。我两家如今只余门第爵位,虽有心报国,手中无兵,如何主张!

    晏婴见二卿不约而同,异口同声,乃连连摇头,顿足叹息而去。

    当日朝散,庆封使其子庆舍带领家甲私兵,大肆搜捕庄公族人余党,杀逐殆尽。然后奉迎崔杼入朝,又召高、国二卿入宫,议立新君之事。

    高止及国夏不敢自主,辞让于庆封,庆封复又推让崔杼。

    崔杼便不客气,对众卿大夫说道:今有灵公之子杵臼,年已长成,堪称聪智之主。又兼其母为鲁大夫叔孙侨如之女,立其为君,可结鲁国为盟,岂不一举双得!

    众人听罢,皆知是因杵臼年幼,易为傀儡,利于控制,但哪敢多言?便都唯唯以应。

    于是崔杼便率百官,迎立公子杵臼为君,是为齐景公。景公年幼不谙政事,自是一切皆听崔杼摆布,便拜崔杼为右相,立庆封为左相,其余众臣官职,听由其二人商定安排。

    齐国由是重设百官,半为崔、庆两家亲信之党,布满朝堂。

    庆贺新君即位已毕,崔杼便奉景公为兄庄公发丧,草草下葬而已。

    丧事已毕,齐景公于姜太公庙中刑牲歃血,盟誓于众卿:国、高二卿,齐国之守;崔、庆二相,齐国所赖。诸卿凡有不与崔、庆同心者,如日之丧!

    景公誓罢,崔杼、庆封继之,高、国二卿亦从其誓。

    四家上卿盟誓已罢,第五个便轮及晏婴。晏婴上前歃血,却不依照景公之辞宣誓,而是仰首望天,高声祝道:

    齐之诸卿大夫,能忠于国君,利于社稷,谫灭国贼者;而晏婴不与其同心,则有如逆于天帝,国人皆可群起而攻之,持戈以击之!

    崔、庆二人闻听此语,俱都色变,其两家诸子皆欲拔剑。高止见状,轻扯国夏衣角。

    二人齐道:晏子所言不错。崔、庆二相今日之举,正是忠于新君、利于社稷之事也!

    众官皆应:二相功德巍巍,虽伊尹佐商、太公兴周,不过如此!

    崔、庆二人回嗔转喜,晏婴就此逃过一劫。

    来日朝会,议罢国政,崔杼偶问太史伯道:庄公之薨,是因疟疾而暴亡乎?

    太史伯答:非也。依我史简所书,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崔杼变色:尚可改乎?

    太史伯摇头:公岂不闻晋太史董狐,书‘赵盾弑其君夷皋’乎?狐为良史,我必效之。

    崔杼大怒,立命执下殿阶,以金瓜击杀,血溅廊柱。又召太史伯三弟入朝,分别名曰史仲、史叔、史季,各令重新记载庄公之死,必曰是因死于疟疾。

    史仲见长兄陈尸在堂,不言不语,疾步走向书案,拿起刀笑,在竹简上复书:“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

    崔杼大怒,又杀史仲,再命史叔重写。

    史叔两眼冒火,默然不语,握刀在手,亦在竹简上重写此句。

    崔杼复杀史叔,又命史季再写。

    史季刚援刀笔,崔杼上前执简在手:汝能变更三兄之语,便可留下性命。

    史季闻言,对三兄尸身叩拜流涕,起身言道:据事直书,史氏之职。昔赵穿弑君,太史董狐归罪正卿赵盾,可知史职不可废也。某即不书相国弑君,天下必有书之者。相国杀我可矣,史实终不能改!

    崔杼掷简于案,叹道:我为保姜齐社稷,无奈废黜昏君。子虽直书,人必谅我!

    正在此时,殿头官高声传报:南史氏在殿外求见!

    崔杼命入,见其怀抱竹简刻刀,便问:卿来何故?

    南史氏答:恐太史四兄弟俱死,无人敢书相国弑君之事,故来继其职也!

    崔杼骇然,只得挥手,命史季随南史氏下殿:我心无愧天地,随尔等去写可也。

    崔杼恐水势既退,晋侯复合诸侯来伐,遂以左相庆封为使,主动朝晋,去做解释。

    庆封于是如晋,来见平公:敝寡君庄公无道,群臣惧大国之伐,已讨而诛之。新君杵臼出自鲁姬,愿事上国,勿替旧好,所攘朝歌之地,仍归上国,更以宗宝乐器为献。

    晋平公闻而大悦,遂罢伐齐之念,自此晋、齐复合。

    殖绰出奔在卫,闻说仇敌州绰、刑蒯皆死,乃复归齐国。崔杼知其绝非己党,于是并不重用。当时卫献公姬衎流亡避难在齐,素闻殖绰之勇,便使公孙丁以厚币招之。殖绰久慕公孙丁神射,欣然从之,就此事奉卫献公,并拜公孙丁为师。

    庆封归国,报说已与晋国订盟,齐国再无被伐之忧,景公大喜,深加褒奖。庆封自以为盟晋有功,且为齐国消弥兵灾,因此不甘复居人下。又见崔杼专横,独揽朝政大权,凡事不与自己商量,便怀嫉妒,意欲杀而代之。

    便在这时,崔杼欲立庶子崔明为嗣,嫡子崔成及崔疆怀怨不平。庆封闻此,乘隙诱引崔氏子弟自相争夺,并以精甲兵器暗助崔成、崔疆,挑唆其兄弟兵戈相见。

    二崔道:右相助我兄弟,自是感激不尽。然我父将立崔明,其意已决,如此奈何?

    庆封:卿父欲立崔明为嗣,是因其母棠姜受宠故也。棠姜受宠,是因东郭偃及棠无咎为其爪牙也。我助你兄弟精甲兵器,以此翦除继母东郭姜羽翼,不亦可乎?

    二崔恍然大悟,再拜称谢,于是便以庆封所助精甲兵器,装备门下食客,暗中袭杀东郭偃及棠无咎。二人虽死,但有侥幸逃脱随从,将二位公子背后指使刺客内幕,皆都还报右相。崔杼闻而大怒,又不忍心亲手杀死两个嫡子,便寻庆封哭诉,求其代为谋策。

    庆封佯作惊讶:孺子怎敢如此忤逆?杀之可也。公若讨逆,我当效力。

    崔杼以为遇到知己,大为感激:公若助我除此逆子,以安崔家,则命崔明拜公为父。

    庆封指天立誓,满口答应。崔抒遂重托以别,自此不回相府,迁居别宅,以听回信。于是庆封阴谋得售,立即召集甲士,命家臣卢蒲蔽带领,前往崔府,命人上前叫门。

    崔成、崔疆闻听外面兵甲铿锵,见领兵者是卢蒲蔽,隔门问道:子带兵前来何意?

    卢蒲蔽答:奉左相之命,来助你兄弟,铲除姜姬及其孽子。

    二崔不疑,开门接纳。卢蒲蔽引兵一拥而入,喝令道: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二崔闻此话风有异,扭头欲走,早被卢蒲蔽一刀一个,剁下头来。然后大搜府第,抄杀崔氏全家,将所有车马服器搜取无遗,都装在车上,又命毁其门户,火烧其府。

    姜氏当时深藏内院,自窗内向外张望,见外面杀人放火,惊骇万分,知道大势已去,乃自缢于房中,以免再次受辱。惟当时崔明先在城外,幸而不及于难。

    卢蒲蔽行凶已毕,遍寻不见崔明,便依庆封所嘱,径带崔成与崔疆首级,回复崔杼。

    崔杼陡见二子首级,忽然懊悔,反要向卢蒲蔽再三道谢,厚赏使归。然后登车回府,只见家破人亡,钱财尽空,方知是被庆封所害。

    由是悲痛至极,仰天叫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有持弹者以伺,今日信之有也。我获罪于天,不可祷也!

    痛哭一阵,转思愈恨,终于悬梁白练,自缢于故宅。当天夜半,崔明潜至府第,盗取父母之尸,车载以出,掘开祖墓之穴葬之,然后痛哭一场,出奔鲁国而去。

    崔杼死后,国人拍手称快,竟无人追究其死因。

    庆封由此便独自为相,专揽朝政,终于如意称心。为显示敬贤之道,先以景公之命,召陈须无复归齐国。田文子虽然得归故国,但因不愿与庆封同流合污,当即告老致仕还家。庆封再三挽留不住,乃以其子陈无宇代其大夫之职。

    庆封为相,较崔杼更加荒淫骄纵,将景公视若无物,复致公卿百官侧目,国人大怨。

    话说此日,庆封下朝之后,未经招呼,乘车直到家臣卢蒲嫳家中,声言作客。卢蒲嫳自是受宠若惊,急命家人布设盛馔美酒,并令妻子拜见家主,并与席间敬酒。

    庆封因见卢妻貌美,便效庄公当日,潜与卢妻私通。后见卢蒲嫳并不在意,竟搬到卢家居住,两家甚至妻妾相通共用,不分彼此。

    由此庆封深陷温柔乡中,不愿上朝理事,将朝政皆交付长子庆舍。

    卢蒲嫳因受嬖幸,趁机请将兄长卢蒲癸自鲁国召回。庆封立即允准,乃遣使至鲁,迎接卢蒲癸回国,并命其为庆舍家臣。卢蒲癸体力过人,善于阿谀,因此深得庆舍宠信,并将己女嫁以为妻。从此父子二人,分别落于卢氏兄弟之手。

    卢蒲癸一心只欲替庄公报仇,因需起事臂助,遂向庆舍进言:我有好友王何,乃为万人之敌,兼且智谋超群。主公若召其还国,定可引为党羽,以卫庆氏家族,如磐石之安。

    庆舍言听计从,就遣使往召王何回国。王何得为庆舍家臣,便与卢蒲癸每日共议杀贼之策。卢蒲癸既得王何臂助,便时常挑拨庆氏与高、栾二家上卿关系,使庆舍在朝中渐渐孤立。两家卿族之中,栾竃字子雅、高虿字子尾,皆与庆舍为仇,并与卢蒲、王何结为同党。

    田文子虽然致仕在家,但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遂对其子田无宇叮嘱道:庆氏灭门之祸,只在眼前,子在朝中侍君,切须小心在意!

    无宇问道:如何小心在意?

    其父怒道:你不是我田氏子孙?如此愚笨。小心在意者,便是谨小慎微,顺势而为,休使外间以为,我田家乃是庆氏一党,届时以免玉石俱焚,便是我田氏大幸也。

    无宇答道:父亲休怒,儿敢不从命!

    这一日,该着高虿、栾竃在宫中当值办差。

    依齐国规矩,凡在宫中当值公卿大夫,中午在宫中班舍就餐,菜谱中必有每人两鸡,定为常规。只因当时齐景公爱吃鸡爪,因此鸡肉常有供应不及。

    恰逢高、栾二卿当值此日,宫中无鸡。高虿知道相府中无所不有,便命侍卫前往相府,问庆封取讨。侍卫奉命而往,见卢蒲葵守门,便道:传上卿高国公之命,命来取鸡四只。

    卢蒲葵闻是高虿之命,灵机一动,冷笑道:今日高卿,明日矮大夫,若每日都来相府索讨,我家哪有这许多鸡来奉承?今日恰逢庆府无鸡,代之以鸭,有何不可?

    于是便命守门阍者,往后厨讨了四只鸭子,送给来使。

    那宫中侍卫不敢争竞,只得将鸭子带回,交给膳房。

    庖师不问好歹,将那四只鸭子烹制做熟,端给高虿、栾竃。二人见此不解,便唤庖师训问:宫中惯例,值日公卿中午食鸡。如今轮到我二人值日,缘何便上鸭子?

    庖师:小人不知。只因侍卫自相府中讨来者乃是鸭子,故而无法献鸡于国公。

    高、栾二卿大惑不角,又问索鸡侍卫,是何情由。那侍卫不敢隐瞒,便将卢蒲葵讥讽之语以告。二卿本来就对庆封不满,闻听此言不由怒甚。

    高虿:叵耐小儿庆舍,竟敢如此无礼!

    栾竃:庆氏父子上欺国君,下压群僚,今又欺负到我两家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虿:以鸭作鸡,分明是去我之“吉”,欺“压”我二家,欲使我臣服于彼家也。不如出其不意,就此集起家甲,血洗庆府,为国除害。

    栾竃:我兄高见,可谓英雄所谋略同。先杀哪个?

    高虿:依某之意,当先除庆舍,再杀庆封。

    二人计议已定,于是鸭也不吃,愤愤还归府宅,各聚甲兵。高虿便派心腹家臣,往见卢蒲葵,商议联手发动,里应外合,共杀庆舍。

    卢蒲葵闻而大喜,乃与高府家臣密议已定,再与王何说之,照计行事。高虿闻听家臣回报,便与栾竃仔细谋划,详审其计,暗将家甲分散出府,皆都伏于城外农庄,秘密准备。

    因说卢蒲葵与王何密谋之时,便被妻子庆姜发觉,大约猜出丈夫意图。这日夜间,夫妻吃罢夜餐,庆姜将家仆及侍女皆屏于门外,然后对丈夫说道:常言有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今观夫君与王何密谋,必是有事,但若不告我,必不成功。

    卢蒲癸被她一席话点破心事,不由大惊。思索再三,只得将欲杀岳父之事告诉妻子,看她反应如何。庆姜闻言,思索片时,将心一横,决计相助丈夫,对付亲生父亲庆舍。

    庆姜:我父祖与崔氏合谋弑君,复又杀其同党崔抒全家,夺彼财产。此是得罪上天,无可祷也,早晚也是横死他人之手,妻女家财,复被他人夺之。反倒不如由夫君下手,则妻女不至被辱,财产不至为他人所有。夫君肯将密谋告诉我时,我便助你;若有隐瞒,则夫君非我父、祖谋略敌手,反必丧身。

    卢蒲癸细详妻言,信以为然,于是说道:十一月初七,乃为秋祭之时,卿父身为国之上卿国相,必要率百官从祭。彼时我与王何暗中埋伏甲士于太庙,因而杀之。

    庆姜:此计虽善,不能使我父上当。我父刚愎自用,从来不纳人谏。秋祭之事,若无亲信之人极力劝阻,其反不肯出城参与。夫君若欲事成,便须允我还家,前往劝阻。

    卢蒲癸细思岳父素日性情,击案赞道:妙哉!我妻此计也。好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便将性命及部下数百颗首级,托与贤妻便了。

    庆姜由是出府,还于父家。

    这日早朝,齐景公议于群臣,定于十一月初七日,在姜太公庙秋祭,命相国庆舍主持祭祀。庆舍散朝还府,只觉心神恍惚,便有些犹豫不绝。

    庆姜还家,入拜父亲,嘘寒问暖,周到之至。庆舍平生最喜此女,又知其多智善断,便将秋祭之事言之,征求女儿意见。

    庆姜:未知父亲是何意见?

    庆舍:秋祭乃国之大典,我为上卿,岂可不去?

    庆姜再拜谏道:女儿闻你爱婿说道,近来高、栾、鲍、田四家来往频繁,恐有密谋;况父亲乃一国之相,不可轻出城外,身入险地。一旦有人作乱,父亲若有差池,你女儿女婿此后依靠何人?父亲可托病休往,便使别人主祭也罢。

    庆舍自语:让别人主祭,让别人主祭;让别人主祭!

    猛然一惊,果然反激起刚愎自用之性,冷笑道:你一个妇人,懂得甚么国家大事?我有你夫及王何护卫,此二人皆有万夫之勇,又怕谁来?

    庆姜又假意劝了一回,见父亲意决,故作怏怏不乐,拜辞回家。

    卢蒲癸:夫人回来了?

    庆姜:回来了。

    卢蒲癸:其事如何?

    庆姜:夫问其事如何么?对夫是为大吉,对我父却是大凶。

    卢蒲癸:此话怎讲?

    庆姜:父亲不听我劝,必要出城主祭,不肯让与他人。

    卢蒲癸闻而大喜,急召王何商议,命其通知高、栾二卿,各去准备。

    有话即长,无话则短,转眼之间,十一月初七日已至。

    庆舍因被女儿谏阻,反而激发刚愎自用之性,必要行使主祭之权,便以卢蒲癸、王何为左右护卫主将,各率卫队随同,到太庙来行秋祭。

    于是下令:麻婴为祭尸,庆奊为上献。栾、高、田、鲍,四家大夫随祭。

    栾、高闻命,正中下怀,遂各命家兵身穿庆氏皮甲,混入卫队。

    正当献祭之时,子尾槌击庙门三下为号,卢蒲癸、王何同时动手,各上前举刀劈下。

    庆舍正在躬身上祭,毫无防备,但金风及身,仍是下意识一闪。于是躲开要害,左肩、后背同时带伤。庆舍大叫,转过祭台,带伤穿过后殿,奔至后窗,一拳击折庙椽。

    王何见庆舍伤而不死,自后追至。

    庆舍猛然回身,怒喝道:谋杀我者,竟然是你!

    王何吃了一惊,不由脚下稍缓。忽见庆舍陡然抬手,一物迎面飞来。

    庆舍正当献祭之时遭袭,宽袍大袖,手中又无兵器,故而心中着慌。游目四顾,忽见祭案上一把俎壶,当绕过祭台之时,便即抄在手中。此时见王何急步追来,由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发,便将手中俎壶当作法宝祭出。

    那俎壶乃是青铜所铸,足有十余斤重,呼啸而至,声势惊人。王何躲避不及,只听啪嚓一下,正中脑门,于是大叫一声,脑袋破碎而死。后面众武士见状停步,不敢上前。

    庆舍砸死王何,将身跃起,已踏上窗台,便要逃出生天。无奈左肩及后背伤重,只跳起一半,便即落地,倚墙喘息。卢蒲癸追至,庆舍复又点头:果然是你。可谓家贼难防!

    卢蒲癸:岳翁,你死到临头,还有何说?

    庆舍:更无别说。女生外向,从夫陷父,不死何为?

    勉强说罢,吐出最后一口长气,将头一歪,就此死去。

    庆舍既死,卢蒲癸便率心腹卫士前导,高、栾、田、鲍四家卿大夫率领家甲随后,还于城内,尽灭庆氏同党。然而搜遍全城,只是不见庆封。

    高虿:奇哉怪也。庆封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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