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玄幻魔法 > 华夏真相集 > 第六十集 发棺鞭尸
    清发津口,江滩之上。数万楚军,蜂集蚁聚。

    众军急于回都,下船争渡。五鼓刚过,已渡三成军马,二成在船,尚有五成在岸。

    便在此时,只听号角破空,鼓声如雷,山摇地动。

    楚师惊慌回望,却是吴军大至,为首者正是先锋大将夫概。岸上楚军见半数同僚已脱危险,愈加无心应战,急下堤争舟,一时人聚如蚁,乱成一团。

    薳射禁止不住,只得乘车沿江疾走,军士皆都乱窜,布满江滩。

    吴军驱车登岸,夫概先命弓手轮射,将吴军射杀一半;后命弃车步行掩杀,犹如虎趟羊群,将剩余楚军皆都赶入江中溺死,掠取旗鼓戈甲无数。

    吴王大军来至,战争已近尾声。孙武便命诸将夺取船只,随后渡江追击。

    薳射弃车登舟,渡过清发水,引败兵狂奔百里,次日天将傍晚,至于雍澨。因见将卒饥困,再也不能奔走,幸喜不见追兵,遂命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未料其饭才熟,喊声大起,吴兵又到。

    楚军只得弃食而走,留下现成熟饭,正好供与吴兵受用。夫概命诸将部众从容饱食,歇足脚力,复整队来追。楚兵狂奔半夜一日,腹中空空,哪里还跑得动?故此被饱食吴兵一追便及,自相惊扰践踏,死者更多。

    薳射正奔之间,忽然车踬,骖马仆地。未及换马,忽听背后车轮响处,一人大笑。

    夫概笑道:车踬马仆,是天意灭楚。事已到此,不降何为?

    薳射回头见是夫概,怒道:我楚国只有真烈士,从无降将军!

    便纵身下车,挺戈来迎。但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这一刺歪歪斜斜,毫无力道。夫概一戟将来戈挡飞,复又一戟,刺死薳射。

    薳延正被吴兵围住,奋勇冲突,不能得出。忽闻父亲临死惨叫,不由痛入心扉。

    薳延叫道:罢了,我父子死作一处可也!

    于是倚住长戟,拔出肋下佩剑,便要自尽殉父。亦是无巧不巧,便在此时,忽听东北角喊声大振,车轮滚滚,旗帜飘扬,一支生力军杀入吴军阵中,荡开一条血路。

    为首战车上一员大将,正是左司马沈尹戍,高声叫道:薳将军休慌,我来救你!

    薳延精神大振,还剑归鞘,重操长戟,前与沈尹戍汇合。一边流泪诉道:沈司马若是早来一刻,我父不至死也!

    镜头闪回,复说沈尹戊来历。

    沈尹戊与囊瓦定下南北夹击妙策,以为稳操胜券,放心北行。不料离新息五十余里,便得探马飞报,令尹囊瓦兵败。沈尹戍咬牙痛恨,只得寻旧路退回,日夜兼程回保郢都。

    正行之间,听得前面杀声大起,却好在雍澨遇着吴楚激战。沈尹戊遂将部下万人杀入,并在车上大叫一声,救下薳延一命。

    夫概以为此番必能全歼楚军,故此大意,被沈尹戍尽力冲击,攻势受阻,楚围遂解。

    因此地距郢都已不足百里,夫概不知还有多少楚兵在后,于是麾令退军。

    沈尹戍在后大杀一阵,吴兵由胜转败,死者千余。

    吴王阖闾与主帅孙武率大军赶到,夫概部众不至大损,两下扎营相拒。

    沈尹戍收拢薳氏败军,与己军合作一处,复得二万余众。当时检点众军,见已半数带伤,士气低落。由此便知不复能胜吴军,遂聚众将商议军情。

    众将七嘴八舌,齐怨令尹囊瓦及武城黑,更无再战之志。

    沈尹戊见此,唤过家臣吴句卑,叮嘱道:令尹囊瓦贪功,武城黑及史皇怀妒,使吾计不能遂,是乃天欲灭楚乎!明日我与孙武、伍员决一死战,侥幸得胜则罢,若是战败,便以首级托汝,送归我王,以明我忠君之志!

    吴句卑放声大哭,泣而领命。

    沈尹戊转头,又谓薳延道:汝父为国殒命,子不可再死,亟扶令尊灵枢以归。并请传语子西,必为保卫郢都善策。

    薳延伏地大哭,再拜祝道:愿天佑楚国,司马早日驱除吴寇!

    沈尹戊不语,挥手令去。薳延再拜出营,乃扶父柩辞归。

    来日天明,两军传餐已毕,各自列阵,就于雍澨之野交锋。

    沈尹戍抚士有方,军卒无不用命,尽力死斗。夫概不能取胜,看看欲败。孙武挥令众将齐上,伍员、蔡侯在右,伯嚭、唐侯在左,己率强弓劲弩在前,分三面围剿楚军。

    天未至午,二万楚兵被杀过半,余者七零八落,返身逃散。

    沈尹戍身中数箭,血流将尽,呼吴句卑近前:须遵我昨日之语,不可违拗!

    言罢,拔剑自刎。吴句卑泪落如雨,斩断主人首级,沥血怀藏,掘土掩盖其尸,匹马单戈杀出重围,奔回郢都。

    孙武见获全胜,鸣金收兵,打扫战场,设酒与诸将贺功,休整两日。

    薳延、吴句卑先后返归,将败兵之迅带回郢都,报于楚君。

    昭王面对沈尹戊首级,挥泪痛哭道:孤偏信囊瓦,不能早用司马之计,以至于此,空自葬送贤卿性命。囊瓦误国奸臣,反能偷生于世,犬豕不食其肉!

    命与薳射一并厚葬,封其子沈诸梁为叶公;薳延袭其父爵,并领封邑。又命尽出府库,抚孤恤亡,安顿死亡将士家属,一面计议放弃郢都,西入巴陵以避。

    子西与子期号哭谏止:祖宗数百年披荆斩刺,荜蕗褴褛,方得建都于此。且国内尚有数万之兵,足以拒敌,奈何一矢不发,望风走耶?望大王率领众臣,背城决战!

    楚昭王:既是如此,寡人不走亦可。但国家存亡,皆在二兄,寡人不能与谋矣!

    由此便命子西为令尹,委以全权拒吴,自己含泪入宫,不复理事。

    画外音:公子西名申,子期即公子结,与公子启皆为楚平王之子,昭王之兄,太子建之弟。当初楚平王死,太子建出走,费无极欲立子西为王,被子西怒斥,方依平王遗嘱,立昭王为君。此时子西临危受命,于是会集诸卿大夫,调派兵将,安排拒敌。

    公子申:各位贤卿,国家危亡时刻,且当如何?

    众臣:愿奉公子之令,保家卫国,与此城共存亡!

    公子申:如此便好。诸将听令!大将斗巢,引兵五千,往守麦城,以防北路。

    斗巢:喏!

    公子申:大将宋木,引兵五千,往守纪南城,以防西北。

    宋木:喏!

    公子申:子期司马,率领王孙繇於、王孙圉、锺建、申包胥等,守卫都城,日夜巡察。须十分严紧,不得丝毫松懈。

    子期:喏!

    公子申:其余众卿,随我出于郢都,扎营于鲁洑江口,以扼吴军自东西来之路。

    诸将:喏!

    公子期:然则西路川江,南路湘江,派谁把守?

    公子申:西、南两路,俱是我国背后险远之地,并非吴人入楚之道,不必置备。

    公子期一怔,欲言又止。

    楚国安排各路兵马已定,吴兵已临汉水东岸。吴王阖闾聚集诸将,商计攻郢之策。

    伍员:郢都地处江汉腹地,负荆山而临长江,与纪南、麦城三城联络,急未易拔。我可分军三路,一军攻麦城,一军攻纪南城。二城若破,大王率中军直捣郢都,楚国可灭!

    吴王点头,复问孙武:卿意若何?

    孙武:子胥之计甚善,便可以此行之。

    吴王:便依二卿。请元帅升帐,分拨诸将。

    孙武于是派将:上大夫伍员,同公子乾引兵一万,蔡侯助之,绕至西北去攻麦城。

    伍员、公子乾:喏!

    孙武:公子夫概引兵一万,唐侯助之,随本帅往北,去攻纪南城。

    夫概、唐侯:喏!

    孙武:吴王阖闾,率领中军,以伯嚭为先锋,直抵郢城佯攻,使敌不能援救二城。

    吴王、伯嚭:喏!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先说伍员引军,来攻麦城。东行数日,前面将及麦城,路过一村。伍子胥传令各军:众军穿村而过,不许惊忧百姓,有妄取一物者斩!

    三军领命,不敢违背,皆下车蹑足而行,果然纤毫不取。

    伍子胥犹不放心,乃亲坐于村头磨坊门前监视,直待军伍全部出村而止。

    村民闻见吴军入境,皆都吃惊害怕,家家关门闭户,各伏于门缝中向外观看;见大军井然有序,纤毫不取,便即坦然。

    磨坊主人正在驭驴磨面,见院外门前有人端坐石上,指挥众军,料必是个大官,遂大着胆子打开大门,请伍员入院,献汤解渴。

    子胥遂入院中,忽见一驴正在拉磨碾麦,驴走磨转,麦屑纷纷而下。伍员似有所思,口中反复咕哝“麦城”二字,忽然大悟:吾知如何破此麦城矣!

    于是重赏坊主,离村而去。

    大军将至麦城,伍员下令距城十里扎营,升帐派将。

    伍子胥:传本帅将令,兵分两路,往取麦城。

    众将:喏!

    伍子胥:蔡君侯,请率本部军马,往麦城之东,筑小城以象驴形,名曰驴城。

    蔡侯:喏!

    伍子胥:公子姬乾,请率楚军,往麦城之西,筑城以象磨状,唤作磨城。以城为垒,倨高临下,俯视麦城。

    公子乾不解其意,问道:筑城以为营垒可也,因何非要筑成如此奇怪形状?

    伍员笑答:东驴西磨,则何患麦城不破?

    公子乾与蔡侯闻而大喜,各自引兵而去,分别筑城,一夜而就。

    伍子胥自引中军,潜往麦城之后,隐藏在高坡密林之中。

    楚将斗巢奉命驻守麦城,忽闻斥侯来报:吴兵到达,连夜在东西两面筑城。

    斗巢闻报大惊,急引兵出城来争。未料二城一夜而就,屹如坚垒。斗巢东冲西突,皆被公子乾及蔡侯拒住,攻之不破。便在此时,后军探马疾驰而至,来报主帅斗巢。

    探马:伍子胥将下麦城,将军速回!

    斗巢:不好!伍员智计万端,恐我麦城难保。

    于是急命收军,回救麦城。将至麦城之下,见伍子胥指挥吴军正在攻城,岌岌可危。

    楚军虽至,皆都奔波半日,身心皆疲。

    伍员见斗巢还师来救,故作遗憾万分,于是挥令止攻列阵,与斗巢以礼相见。

    斗巢横戈拱手:子胥别来无恙?足下世代为楚忠臣,因何反带吴人,来伐本土?

    伍员:公何必明知故问!你不知我父兄之冤乎?

    斗巢:公先世之冤,皆由费无极进谄而起,今谗人已诛,足下无冤可报矣!

    伍员:楚王信谗,此恨怎消!

    半巢:费无极进谗之恨,楚王信谗之凶,皆都乃是私仇;宗国三世之恩,是乃公谊。足下向称英雄豪杰,岂有因私仇而废公恩者耶?不如就此释兵,还归故国。我必奏楚王,还公故封,并增爵禄。公谓如何?

    伍员:楚王不念我伍氏累世大功,冤杀我父兄,十九年矣,此恨怎消?此事与子无关,公其速避,勿撄吾锋!

    斗巢大怒,挺戟驱车来战。伍员持戟相迎,两军相交。

    未料便在交锋之际,伍员已暗中备下一军,皆穿楚军甲胄,服饰兵器皆都一般,趁机混入对方步卒阵中。双方略战数合,楚军堪堪不支。斗巢正着慌间,伍员忽命鸣金收军。

    斗巢:胜负未分,因何罢战?

    伍员:我观将军部下,皆已疲劳,胜之不武。今放汝入城,休息一夜,明日再战!

    斗巢就车上拱手:伍兄果然英雄大度,你敢放我入城,则来日必决死战!

    伍员应诺,两下各自收军,吴军还营,楚军入城。斗巢哪里知道,伍子胥已将二百间谍精卒,混入自己队伍之末,相随入城,各寻地方埋伏去矣。

    楚军诸将疲极,回城即睡,更不巡察。

    将至夜半,忽然城上发喊。守军飞奔府衙:不知何人斩关落锁,已引吴兵入城矣!

    斗巢于梦中惊醒,披甲而起,绰戟登车,来至府外。只见满城皆是自家败兵,四散奔跑,禁约不住。东面火炬张天,吴兵如潮水般涌入城来,前面一员大将,身高丈余,手绰长戟,宛若煞神,正是伍子胥。

    伍员:斗巢,麦城已归我所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斗巢:伍子胥!你于东西两处,筑甚驴城磨城,声称欲研我麦城,原来只是障眼之法,只为引我奔驰,疲我之师耶?

    伍员:正是。惜你此时方悟,已经迟矣。

    斗巢:可恨!可恼!不杀你头,誓不为人。

    于是两车相交,再斗三十余合。斗巢气力不加,眼见不能抵挡,只得拉个败势,乘车出于南门,往纪南城而走。

    伍员也不追赶,由此兵不血刃便得麦城,遣人至吴王处报捷。

    画外音:若说伍子胥计取麦城,载于史册,信然有之。但云“东驴西磨,麦城自破”之说,则为民间俚传,一说便破,不可信以为实。只因驴之为物,向为西域特产,自秦朝以后方被引入中土,号曰“关中驴”,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并无此物。及至唐朝,柳宗元散文名篇《黔之驴》中尚有“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之说,况千余年前之时?

    镜头转换,按下麦城之役,复说纪南之争。

    孙武一路,以公子夫概为先锋,引兵越过虎牙山,转入当阳阪坡,来攻纪南。

    大军至于城外,孙武止住三军,亲自登上高坡,下望其城。只见漳江在北,水势滔滔;纪南低处漳江东南,西有赤湖,湖水直通纪南,延及郢都城下。

    孙武详察纪南地形,心生一计,当即下令:诸将官!命将军马皆都屯于高阜之处,然后下令众军,连夜掘地成壕,引漳江之水,入于赤湖。

    众将领命,依令而行。来日平明,只见湖面平地高起两丈,呼喇一声绝堤,如同天崩地裂,洪水即时灌入纪南城中。

    守将宋木不明其理,只道江水大涨忽至,急驱城中百姓四出,皆奔郢都避水,纪南便为一座空城。将至巳时,水势愈发浩大,连郢都四周亦成泽国。

    楚王便知郢都难守,乃与胞妹季芈出于西门登舟,连母亲伯嬴亦都不顾。

    司马子期时在城上,正欲督率军士扞水,闻报楚王已行,只得下城,同百官出城保驾而走,不复顾其家室。郢都无主,不攻自破。

    孙武遂奉吴王阖闾入郢,使人掘开水坝,放水归入南面长江。

    洪水既退,纪南、郢都二城无恙,伍员亦自麦城来见。

    阖闾大喜,对众臣赞道:子胥东驴西磨,以破麦城;长卿掘漳入湖,水淹纪南。皆都兵不血刃,真盖世奇才也。我吴兵三万,能破楚军二十余万,皆二卿之功也。

    伍员及孙武二人逊谢,群臣皆都称羡道贺。吴王遂入郢都之宫,升楚王之殿,接受百官拜贺。唐、蔡二君登殿入朝,致词称庆。吴王大喜,当晚置酒高会。

    阖闾大醉,宿于楚王之宫,因不思归,遍淫楚宫妾媵。

    伯嚭进言道:楚昭王熊轸生母伯嬴,本乃太子建之妻,因费无极进谄,唆使平王夺之。今虽徐娘半老,其色尚未衰也。

    阖闾闻言,使人召之,伯嬴不出。

    吴王大怒,亲至后宫,隔门下令:若不出见寡人,便即杀之。

    伯嬴在内闻之,便摘壁上湛卢宝剑,横担颈中,答道:吴楚虽不同姓,亦皆黄帝子孙。妾闻诸侯之礼,男女居不同席,食不共器,所以示别。今吴王委弃表仪,以淫乱闻于楚国,不知以何面目,再见大周天子,以及天下诸侯?未亡人宁伏剑而死,不敢承君之命。

    阖闾闻言大惭,谢罪道:寡人敬慕夫人,愿识颜色而已,敢及乱乎?

    遂讪讪而出,又下令道:使夫人内侍守户。闲人不得妄入此宫,饮食不得匮乏!

    便在吴王淫乱楚中之时,伍员骑马出城,四处打探楚昭王消息,遍求不得。于是怒发如狂,乃使吴军诸将,各入楚国诸大夫家宅,肆意淫其妻妾。

    唐侯、蔡侯往搜囊瓦之家,见狐裘玉佩及肃霜马皆在,遂取而转献吴王。府中宝货金帛,恣任左右搜取,囊括一空。公子山见囊瓦夫人貌美,欲取为自用,夫概后至,强行夺之。

    是时楚国君臣上下,无不耽于宣淫,男女无别;郢都城中,几于兽群禽聚,毫无礼仪廉耻可言。由此反观伯嬴,宁死不从吴王淫威,实为贞烈之女!

    吴王及其群臣在楚都宣淫月余,此风方才渐息,开始升殿议事。伍员痛恨难释,进言吴王,请将楚王宗庙尽毁,以示平灭其祚,断其复国之念。

    孙武急谏:楚国强吴十倍,败于我军,是因平王废长立幼,任用谗臣贪吏,内戮忠良,外暴诸侯故也。今楚都虽破,楚人未服。宜召太子建子芈胜返楚,立之为君,使主宗庙社稷,以代昭王。楚人皆怜故太子无辜被废,必拥戴其子;而公孙胜一念子胥救命扶养之恩,二怀吴王复立之德,必为吴国附庸,世世贡献不绝。王虽赦楚,犹得楚也,不亦善哉!

    伍员闻听此言,意有所动。吴王阖闾贪于灭楚之功,却不听孙武之言,乃命焚楚宗庙,毁其社稷之祀。

    伍员见此,复奏请吴王:平王已死,其子复逃,臣父兄之仇,尚未得报。乞王许臣,掘平王冢墓,开棺斩首,以泄臣恨,报我父兄!

    阖闾当即允准:寡人何爱于枯骨,不慰卿之私忿哉!许卿任意而为。

    子胥拜谢,遂带本部兵马出于郢都东门,遥望平王墓于寥台湖内,四面皆为大水。

    伯嚭与其同至,奉劝就此罢休。子胥不肯,乃拔军中善水者入湖搜索,终于土台之东寻得石椁。子胥驾舟登台,命毁石棺,拽出平王之尸。

    那尸体因用水银殓过,故而肤肉不腐,尚能识其面目。

    伍员怨气冲天,咬碎银牙,持九节铜鞭笞之,鞭尸三百余数,肉烂骨折。又左足践腹,右手抉目,终断平王之头,同骸骨弃于湖中,皆入鱼鳖之腹。

    伯嚭旁观不语,暗道:此人狠毒绝辣,尤过平王百倍。我岂能与此人长久共事!

    镜头转换,晚霞满天,江水一片殷红,如同鲜血。

    楚昭王君臣逃出郢都,乘舟西涉沮水,又转而南渡大江,入于云中。不料夜泊江岸,竟有草寇数百人夜登昭王之舟,勒索钱帛。

    昭王不应,贼首以戈击之,王孙繇以背相护,戈中其肩,遂被重伤。

    贼寇大搜舟中金帛宝货,呼哨而去。昭王说不尽凄惨苦闷,只得连夜起航,逃往郧国。

    画外音:郧国甚为古老,早先封于新郑一带,因被郑国所迫,其后裔一支迁至湖北郧县一带。其后又迁至安陆云梦,春秋之初便为楚国所灭。因封斗伯比后人于此,是为楚之附庸之国。楚平王太子建生母,便是郧国之女。

    当时郧国君斗辛在位,闻说楚昭王逃亡至此,急命众卿迎入,仍以臣礼接待昭王。

    斗辛弟名斗怀,欲杀昭王,以报父亲被平王诛害之仇。斗辛厉言阻止,但恐斗怀不肯甘休,遂与别弟怀巢率领五百军士,车甲十乘,护送楚昭王前至随国。

    昭王刚到随国,立足未稳,吴公子夫概追兵随后亦至。郧侯斗辛因见事急,便与随君曾侯舆共卫昭王,欲与吴军决一死战。夫概遂发檄文,谕示随国。随君览其文曰:

    周武王姬姓子孙,封于汉川一带者,都被楚国吞灭。今吴王蒙上天垂示,代姬姓先祖降罚楚国。尔皆姬氏后裔,因何舍命卫护仇国之君?楚蛮向与周室为敌,尔等若欲报答天子,吴国寡君则谓随君之惠,可保诸姬后人。灭楚之后,汉水以北,皆可归随国所有!

    随国大夫见此檄文,大都心动,于是各引家甲,来杀昭王。

    曾侯得知,来报昭王,促其逃命。异母弟公子结与昭王相貌极为相似,闻言从容起身。

    公子结:此处已是楚境北端,无处可逃矣。随人被夫概言语迷惑,不明真相而已,并非向吴背楚。待我假作王兄出宫,以释众人之疑可也。

    于是不由分说,命昭王脱下身上王服,以自己冠戴易换,请曾侯将楚王藏于密室,自着王服而出。随国人正在围困宫门,见“昭王”出来,一拥而上。

    公子结立于宫阶,对众人高声叫道:我乃楚王,公等且听我一言。

    声如宏钟,随人皆惊,鸦雀无声。

    公子结继续言道:公等欲擒寡人,交予吴公子夫概,是图免祸也。则若送寡人予吴,祸不能免,岂非复又得罪楚人乎?今吴军虽胜,然举国之兵,难占楚地什一;楚军虽败,尚有二十余万精卒,散于山林。若尔随人媚吴不能免祸,且又得罪楚人,岂非愚不可及?

    随人闻之,皆谓言之有理,由此惶惶不安,诸大夫久议而不能决。

    公子结见随人为己语所动,扬声又道:你众人可有卜史乎?何不占问吉凶!

    随人又谓言之有理,遂推卜史出,用烧炙龟甲之法占之。

    炙甲成纹,卜史观其卦象,高声叫道:若将楚王交予吴人,大不吉利。

    便在此时,随君曾侯出宫,对众人说道:你等不信我言,却惑于吴人之语,何其不智!以我随国偏僻狭小,能存于今而未灭者,是因与楚国为邻,并仗其庇护之故也。且我历代随君,与楚君皆都歃血为盟,至今不变,与彼吴人,又有何恩惠!为人之道,若见盟友危难则便弃之,又焉能事奉其君!楚王今虽落难,尚有二十万雄兵在外,尔等欲图一时之安,陷我随国万劫不复之境地耶!

    诸大夫听罢,齐都拜倒:我等不敏,愿从君命!

    公子结见此,知道随人已服,便自裂上衣,刀割胸口之血,与随人设誓:自此而后,许随国自立,解除楚国附庸身份!

    随国诸大夫闻此,皆都拜倒,口称成见。曾侯大喜,遂拥公子结还宫更衣,与郧侯各引军马,上城设防。夫概见此,知道难克随都,只得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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