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汉军大营,白幡高挂,满营将士戴孝举哀。
梁松令人持节上前,对门将喝道:驸马都尉梁大人奉旨到此,速令马援出迎听诏!
门将听了,急跑入内。未待片刻,监军宋均率众将出迎,跪拜帝诏,迎请天使入帐。
梁松直入中军宝帐高坐,问道:天子旨意下达,伏波将军因何不来接旨?
宋均答道:驸马不见营门高挂白幡,我等众将身穿孝服?马老将军因患疫疾,不幸于前日夜间仙逝矣!
梁松闻言一怔,暗道:这个老贼,倒善于以死避罪!
只得当众宣读天子催命进军诏旨,又至元帅灵前拈香拜祭;随后便与耿舒勾结,商量怎样捏造马援罪名,以备上奏朝廷。
耿舒:某前日风闻,当初南征交趾之时,马援曾拉回一车珍宝,直载入自己府中,未上交朝廷。若以此为据,说马援曾搜刮满车珍珠文犀,运回府中,尽入私囊,可乎?
梁松:侵吞敌国财物,是为重罪,有何不可?
耿舒:但恐天子不信,奈何?
梁松:马援已死,再无对证。你我皆为皇亲贵胄,诸将谁不听从?可强逼马武、侯昱等诸将同上表章,皆令证明,说马援确曾自交趾运回过一车珍稀之物,则天子岂有不信?
耿舒:此计大妙,即可行之。
二人计议已定,梁松便即写下奏状,由耿舒逼迫马武等诸将签字。马武等惧怕梁、耿二人威势,不敢不从,只得违心,各自签状。
梁松大喜,于是赍持诸将联名奏表还京,上报天子。刘秀见诸将联名上奏,果然信以为实,大为恼怒之下,由是诏命:夺还马援所有官爵,追收新息侯印绶!
镜头闪回,岭南之役战后。
马援因常在岭南领兵作战,便常爱吃薏苡果实,以治疗筋骨风湿,避除邪风瘴气。
当地薏苡果实硕大,疗效显着。马援班师回京之时,就采购满满一车,随军辎重载回京师,准备来年为种,在自家采邑中广为栽种,以为军中良药。
当时满朝文武奉旨出城迎接凯旋大军,见以苫布覆盖大车而入,便以己心度人,认为定是南方珍贵稀有之物,被马援掠夺而来。
当朝权贵皆欲分之,但未料马援皆都运进府中,并无相赠之意。众臣便就此纷纷议论,皆说伏波将军循私自肥,刻薄小气;但因马援当时正受天子宠信,故无人敢于明说而已。
如今马援既死,梁松等便上书提起此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凭空枉捏罪名。
闪回结束,转换至南方战场。
宋均拜受天子催战圣旨,见军士十之七八患病,死去者又占大半,不由大为忧虑。
于是升帐擂鼓,与众将商议:今三军远离京师,元帅且又亡故,天子催命进军,如何能战?我欲暂且假冒皇帝令旨,诏命贼兵投降,诸公以为如何?
众将闻说矫诏招降,俱都拜伏于地,不敢回答。
宋均: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则忠臣在外,只要有利国家安定,并为朝廷解忧,有何不能便宜行事者?诸公勿忧,若因此获罪朝廷,宋某一人承担可也。
众将:唯命是听!
宋均于是利用手中天子符节,假托皇帝令旨,调伏波司马吕种为沅陵县令,命其为使,奉诏进入敌营,告以大汉天子恩信,令降者免死,复为良民。
吕种欲为故主马援立功,欣然领命,引领二百从人,持节便行。
宋均率领军中未曾染病部众,紧随吕种之后,偃旗息鼓而进,皆都埋伏在蛮营四周。
吕种直至敌军营门,高声宣读天子招降诏书,后命随从吹动号角。宋均听到号角之声,传令四周汉军,皆以鼓角相应。
蛮夷诸部首领闻听四周皆是鼓角之声,以为深陷重围之中,不由大为惊恐。由是略作商议,立即联合起来,各引亲兵杀进中军大帐,砍下夷帅相单程首级,然后出营投降。
吕种命人赍持单程首级,还报监军。宋均大喜,于是引众进入敌营,下令当场遣散蛮兵,发遣各归原郡,任命长吏加以管理,五溪之乱遂告平定。
叛乱既平,宋均遂亲写奏疏入京,自劾擅权之罪,然后班师还都。
大军未到京师,天子诏命已至,嘉奖宋均平叛大功,赏赐金帛,升任九江太守;并特许其回乡上坟祭祖。宋均由是名声大噪,此后光武帝每遇疑难,亦多向其询问方略。
镜头转换,九江郡府。
宋均就任九江太守,一日率领役吏出城巡查,见田野中多有栅栏、陷阱,大感不解,便问左右:田野之中,设此何用?
役吏:只因郡中多有老虎出没为患,故此官府常设栅栏、陷阱,以便诱捕。
宋均:虎豹在山,龟鳄在渊。江淮猛兽则如北方鸡犬,并无不同。罪在残吏,张网设陷捕捉,非悯民也。我为父母,必退奸贪,拔忠善,尽去栅阱,免除赋税,则兽患自息。
役吏不敢反驳,喏喏而应。宋均回城,遂命发出布告安民,皆依其言而行。
此后不久便有传言,争说猛虎皆都结伴东渡长江,不复在郡中出现。
及至中元元年,淮左大闹蝗灾,但每至九江边界,就向东西飞散,不入郡境。
这一日,宋均带领吏役巡视九江治下浚遒县,偶登唐山之巅,以观景色。却只见万头攒动,百姓齐聚山顶祭台之前;台上一人作巫师打扮,正在做法。台上正中有个柴堆,一个盛装女子被五花大绑,横卧柴堆之上,正满眼含泪,充满绝望之色。
宋均不解,遂问吏役:此为何典,彼女子因何罪而被绑台上?
吏役回答:彼女子无罪,是欲纵火焚之,以祀山神。
宋均大惊:却为何故?
吏役又答:本县有唐、后二山,相传山神极为灵验,百姓自春至冬祭祀不绝。巫师每年都要为山神娶百姓之女为妻,历任太守都不敢禁。
宋均大怒:此西门豹治邺之故事也。传本府命令,从即日始,凡给山神娶妻,须皆自巫师家中选娶,勿扰百姓。
吏役应诺,唤来县官,将太守之语告之。县官惊悚不已,汗流浃背,连连称罪,命将巫师赶下祭台,释放被缚女子还家。
于是浚遒县中为山神娶妻之事,由此而绝。
镜头转换,京师洛阳。
马援尸体还京,运进府中。家人因不知家主身犯何罪,竟被夺还印绶,由是惶惧不安。遂不敢埋在原定陵寝,只得购买城西几亩薄地,草草埋葬。
临葬之时,所有宾朋故旧都不敢到马家吊唁,葬礼景况十分凄凉。
归葬完毕,马援之妻携诸子及侄儿马严,皆到朝廷请罪。
光武帝怒气不息,拿出梁松奏章示之,马夫人方知原委。辞帝回府之后,马夫人仔细辨析梁松诬告之辞,先后六次上书申诉丈夫冤情,言辞凄切,刘秀皆都不予理会。
时有前任云阳令扶风朱勃,闻说马援灵柩还京,前来马府吊唁,马夫人重孝答谢。
镜头闪回,叙述朱勃来历。
朱勃聪睿异常,意气风发,年十二时便能背诵《诗》、《书》,被乡里誉为神童。
在洛阳求学之时,朱勃常至马府,拜候马援之兄马况,交谈时引经据典,辞言娴雅。
马援当时方始读书,见朱勃之才胜己数倍,往往自愧不如,若有所失。
马况知弟心意,乃置酒与弟马援对酌,并于席间劝慰道:贤弟以为朱勃才能如何?
马援:可谓骐骥之才,小弟自愧不如。
马况:非也。以愚兄观之,朱勃聪明外泄,不足为道。今虽小器速成,智能尽于此耳,卒当从我弟禀学,勿畏之也。
马援闻此,心中块垒稍舒,由是励精图治,专心向学。
此后朱勃年未二十,右扶风郡守闻其盛名,便请其试为渭城县宰。及马援拜为上将军乃至封侯,而朱勃职位尤不过县令而已,果如马况之言。
马援后虽富贵,常待朱勃以旧恩而卑视怠慢,朱勃却对马援愈发亲近。比及听说马援病死军中,灵柩还京,朱勃大恸,于是自扶风老家赶来,亲至马府吊唁。
闪回结束。朱勃上祭已罢,马夫人于灵前还礼,并致谢意。
朱勃:堂堂伏波将军丧礼,因何如此简慢,且无亲友吊丧拜祭?
夫人:先夫虽有大功于国,然遇奸人进谗,诬其贪腐。天子信以为实,命夺官爵印绶,家人皆为待罪之身。满朝公卿故旧惧罪,因此不敢登门。
朱勃闻此,义愤填膺,遂索讨缣帛毛笔,修成一表,诣阙上书。其表略云:
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经营陇、冀,谋如涌泉,势如转规,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先零,飞矢贯胫;出征交趾,与妻子生诀。间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夫明主于用赏,约于用刑,高祖尝与陈平金四万斤以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复疑以钱谷间哉!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
刘秀览奏,前思后想,深以为然,怒意稍解。亦感梁松所奏事情蹊跷,便派心腹内臣,前往马府察查所谓马援搜掠敌资,中饱私囊情实。
内臣潜入马府,很快查明当年薏苡实情,并以所余薏苡为证,上报天子。
光武帝不由大悔,立命为伏波将军平反冤案,重以侯爵之礼安葬。虽怒驸马都尉梁松构陷忠臣,但因碍于椒房之亲,又牵连马武、侯昱等功臣宿将,故此含糊掩盖,不了了之。
镜头转换,辽东边塞。
字幕:建武二十五年春正月,辽东郡塞外貊人侵边,战火遍及辽河两岸。
辽东太守祭肜调兵遣将,恩威并用,招抚兼施,只用旬月时间,便将叛军各个击破,余者皆招降之;并出府中财物,遣使安抚结纳鲜卑首领偏何。
偏何感戴祭肜恩典,遂招集外族部落,陆续到至边塞,请求归降汉朝。
祭肜遣使寄书:公等若欲立功汉朝,就应去攻匈奴,斩其单于首级送来,我才信之。
偏何览书,就率所召集部众,西去攻打匈奴。数战之后,斩杀匈奴兵二千余人,皆将首级斩下,献到辽东郡府衙。
祭肜大喜,遂计首级数量,给予重赏。
画外音:自此以后,偏何每年都去攻打匈奴,送来人头,接受赏赐。匈奴势力从此衰落,而汉朝边境不再有敌侵警报,鲜卑、乌桓一同入朝进贡。祭肜为人质朴敦厚,沉着坚毅,用恩惠信义招抚外族,因此边北各族对其既怕又爱,皆愿拼死效力。
辽西郡乌桓部落大人郝旦闻光武帝威名,亦率领部众归附汉朝。
光武帝由此下诏,将乌桓各级首领封为侯、王、君长,共计八十一人,命其率领部族移居塞内,分布于沿边各郡,由诸郡官府供给衣服饭食。
于是乌桓族人便为汉朝边疆警哨,协助击讨匈奴、鲜卑。
时有扶风安陵人司徒掾班彪,字叔皮,上书天子,自陈安边之策。其书略云:
臣闻乌桓人天性轻薄狡黠,喜做强盗,如长久放纵而无人统领,必将再度劫掠汉朝居民。陛下今只派低层官吏主持受降,恐不能控制之。臣虽蔽薄,但食汉禄,不敢不言。依臣之计,应再设置护乌桓校尉,则必将有益于招抚外族,减少朝廷边患。辞不达意,伏惟圣裁。
光武帝览奏,深以为然,乃听从其议,命在上谷宁城重置护乌桓校尉,设立大营、诸官,负责对鲜卑赏赐、接送人质,以及每年双边贸易诸等事务。
镜头转换,北部边塞。
字幕:建武二十六年,光武帝派遣中郎将段彬出塞,授南匈奴单于玺绶,令其入塞居云中郡。此后正式设置使匈奴中郎将,派兵监护之。
南匈奴单于接受汉朝任命,遣子入侍洛阳。
光武帝诏令:凡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郡等边北诸郡,前因躲避匈奴骚扰而迁徙内地百姓,皆使回归本土,安居乐业。
时有匈奴奠鞬左贤王与南部五位骨都侯,皆都不肯降附汉朝,于是率领三万余部众叛离南匈奴,自立为单于。其后数方互相攻杀不断,各部头领尽皆陆续死去。
五位骨都侯既死,其子侄率余众三千人欲回归南部,被北部单于追及俘获。
光武帝闻报,下达诏旨,命南单于移居西河美稷,以便汉军就近保护。
北单于闻此,亦遣使到至武威,向汉朝表示臣服,并上表请求和亲。
光武帝召集公卿大臣廷议,众人意见不一。
皇太子刘庄奏道:儿臣以为,南单于新近归附,北单于形势孤单,故求降附,更有和亲之举。我不出兵讨伐北单于,倘若反与交通,则恐南单于会生叛心,北单于也必不会降矣。
刘秀:善哉,我儿此论。
遂檄命武威太守,不许接纳北单于使节。朗陵侯臧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请求乘北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之机,出兵讨灭之,光武帝下诏不许。
是年越隽太守郑鸿上表:今有益州郡哀牢夷王贤栗等,率族人二千七百七十户,人口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九人谒见,请求内属,请旨定夺。
光武帝诏复:可封贤栗等为部族君长,每年进贡,岁岁来朝。
北匈奴单于和亲之请被拒,不肯死心,再遣使贡献名马皮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猷前往洛阳觐见。光武帝览奏,诏命司徒、司空、太尉三府,商议酬答。
司徒掾班彪拟稿上奏,其文略曰:
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雠隙,并蒙宣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着。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扫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褒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污丸一,矢四发,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侯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
光武帝遍览班彪酬答北单于诏书草稿,大为叹赏,诏命悉皆采纳,不易一字。
建武三十年,班彪因病去世,终年仅有五十二岁。
画外音:班彪自建武十二年时被举为司隶茂才,后拜徐县令,以病告免,三公府屡次征辟,皆不应征。乃居家从事着述,专心于史籍之间。自太史公司马迁去世,其后陆续曾有刘向、刘歆、冯商、卫衡、杨确等人,都曾编写过《史记》续篇。班彪遍读之余,认为其多家续作皆都言多鄙俗,不足以继踵其书;而刘歆、扬雄褒美伪新,误后惑众,尤不应使之垂范之后世。因而略论《史记》体例得失,采辑前史遗事,旁贯异闻,亲作《史记后传》,至去世之时,已完成数十篇。虽大业未竟抱憾而终,但有亲子班固继承父业,据此《后传》为基,终撰成煌煌巨着《汉书》。班彪死后有知,实可含笑瞑目矣。
镜头转换,建武三十年春,光武帝离开京师洛阳,车驾东巡。
车驾到至鲁国,群臣上言:陛下即位三十年,中兴汉室,功德巍巍,宜封禅泰山。
光武帝下诏回复:朕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因何事而玷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属吏上寿,盛称虚美之辞,则必处髡刑,令流放边疆屯田。
于是郡臣不敢复言。
冬十一月,胶东刚侯贾复薨逝,终年四十七岁。贾复既死,开国勋臣渐稀。
建武三十一年,陈留郡降落谷雨,许多禾谷随暴雨从天而降。当地百姓惊惧,朝廷诏曰:是因人间帝王圣明,感动玉皇昊天上帝,才将谷子赐惠于百姓也。
建武三十二年二月,光武帝听从群臣奏请,登封泰山之巅,然后禅于梁父山。
四月,光武帝回到洛阳,大赦天下,改元为建武中元元年,命筑明堂以听政,建辟雍以讲学,修灵台以观天象。
刘秀笃信图谶,据此宣扬皇权天授,每以图谶决疑。议郎桓谭上疏,抨击图谶乖离五经正义,不足凭信,光武帝大为不悦。
群臣会议灵台应建何处,刘秀称当据图谶以定。
桓谭竭力反对,光武帝大怒,指责其非圣无法,将欲斩之。桓谭叩头流血,良久得解,贬令出京,前为六安郡丞。光武帝于是宣布图谶天下,将谶纬之书定为功令必读。
至此,举国凡言五经者,皆凭谶纬之说。
光武帝一生勤政,每日早晨主持朝会,午后才散,又屡召卿郎讲说经书,半夜才睡。
皇太子刘庄见父亲辛勤劳苦,寻机劝谏:陛下有禹汤之明,却无黄老养性之福。儿臣望父皇惜身养神,悠游岁月而自求宁静。
光武帝答道: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刘庄闻此,倒身下拜,然后辞出,眼望西方落日,心中怏怏不乐。
画外音: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二月初五戊戌日,光武帝在南宫前殿驾崩,享年六十二岁,在位三十三年。
光武帝驾崩,百官拥立皇太子刘庄,在先帝柩前即皇帝大位,是为汉明帝。
刘庄即位,诏尊皇后阴丽华为皇太后,并命太尉越熹典掌大行皇帝丧事。
画外音:时经王莽之乱未久,旧典不存,皇太子与诸王杂止同席,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越熹正色横剑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奏遣谒者将护官属分止于他县,诸王并令就邸,唯得朝晡入临哭丧。由是整肃礼仪,严禁门卫,内外肃然。
时有光武帝第九子山阳王刘荆,乃皇太后阴丽华所生,生性惫赖放荡,喜好生事。因不服长兄刘庄即位,临先帝大丧之时哭悼不悲,且命苍头奴仆,诈言大鸿胪郭况名义,写信给故太子东海王刘强,唆使其造反夺位。
其书略云:殿下当初无罪,而被废去皇太子之位,生母郭后也遭罢黜。刘庄生时乃是庶子,今得位不正,众臣皆都不服。殿下不如趁此回到封国起兵,臣等必为内应,助殿下夺取天子大位。当高祖起兵之时,只是一介亭长;大行皇帝起于白水乡间,兴创大业;况殿下身为陛下长子,原本储君乎?应做秋天寒霜,肃杀万物;休为圈栏之羊,受人宰割也。皇上驾崩,小民尚且为盗,有所图谋,何况大王哉!
刘强览书,又惊又怕,立命擒拿冒充信使奴仆,将原信封好,上呈明帝刘庄。
明帝聪慧异常,很快查出此书乃是山阳王刘荆所为。因己与刘荆乃是同母胞弟,便将此事秘而不宣,只命刘荆离开京城,移居到河南宫。
刘荆见皇帝并不见罪,不思己过,反以为太后在世,明帝不敢将自己如何处置,由是若无其事,愈加猖獗,加紧预谋夺位。
三月初五丁卯日,汉明帝宣布改元永平,将先父光武帝下葬原陵。
大丧已毕,汉明帝下诏: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者。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实赖有德左右小子。今有高密侯邓禹,元功之首;东平王刘苍,宽博有谋。其以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钦此明诏!
刘苍乃阴太后所生次子,生性谦和雍容,上书恳辞骠骑将军职位。
明帝不许,又诏命于骠骑将军府设置长史,及掾史员四十人,位在三公之上。
刘苍只得就职,并向朝廷上书:臣闻国之所重者,必在于得人;报恩义行,莫大于荐贤。今齐国临淄人吴良字大仪,见任臣府西曹掾。资质敦固,公正廉洁,躬俭安贫,虽老而志节不衰;又治《尚书》,学通师法,经任博士,行为中正表有仪礼。宜备位宿卫,以辅圣政。臣苍荣宠至极,忧思责任深大,私慕公叔举荐家臣同升于朝义气,而惧臧文知贤不进之罪,敢呈愚见,犯冒圣威。故荐入朝,量才酌用。
明帝复诏:荐贤助国,宰相之职也。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既骠骑大将军荐举,必是贤良,不复考试,今以吴良为议郎。
吴良得为议郎,由此尽职尽责,常直言不讳。明帝车驾外出,太后幼弟信阳侯阴就干扰禁卫,冲撞銮驾;被车府令徐匡下令钩锁阴就车乘,并将驾车人收监入狱。
阴就反咬一口,将徐匡告上一状,说其以下犯上,擅拘皇亲车驾。明帝即下诏书,谴责徐匡无礼,徐匡难以辩白,只得自缚到卫尉府请罪。
吴良闻此,仗义上书直言道:信阳侯倚仗外戚权势,干犯车驾,不守人臣礼节,是大不敬。徐匡执法守正,反入监狱,臣恐圣化就此荒废也。
明帝览奏,命人调查实情,由此赦免徐匡,将吴良左迁为即丘县长,后迁司徒长史。
画外音:吴良每处理重大议案,总是引经据典,不邀帝宠,也不附合时俗,以求获取时誉。后因事免职,复拜议郎,卒于官任。
字幕:汉永平元年,洛阳汉宫。
画外音:汉光武帝晚年,南北匈奴势衰,西羌诸部纷起。先有烧当部落首领名唤滇良,引本部族军马打败先零,夺取先零羌领地。滇良死后,其子滇吾继位,部落日趋强盛。
镜头闪回。汉建武中元二年秋,滇吾同弟滇岸率领部众入侵陇西郡,在允街打败东汉陇西太守刘盱,于是原为陇西郡守卫边塞羌人皆叛汉朝,复附烧当羌部。
闪回结束,永平元年。
刘盱遣使快马入京,上奏明帝:烧当羌滇吾兄弟势甚猖獗,望乞派兵平复!
明帝刘庄闻报大怒,遂下诏旨:命谒者张鸿为将,率领各郡兵马,讨伐羌人。
张鸿领旨,辞帝出京,率兵西征。双方在允吾县交战,张鸿不善战阵,只一战便被羌兵打败,乃至全军覆没。消息传至京城,满朝哗然。
明帝下诏:派中郎将窦固为监军,捕虏将军马武为大将,率四万兵众,前往讨伐!
冬十一月,马武等击破烧当羌,余部皆都降散。
是岁,南匈奴单于莫病死,弟汗继立,是为伊伐於虑单于。
画外音:永平元年夏五月,高密侯邓禹薨逝,谥号为元;其后不久,好侯耿弇亦薨,谥号曰愍。同时噩耗至京,报说东海王刘强病重,其势将危。
汉明帝闻报大惊,派遣使者及太医乘驿前往东海视疾,骆驿不绝于途。又诏命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淮阳王刘延,皆诣鲁国省疾。
刘强自知无幸,临终上书朝廷:臣身既夭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惭!子息刘政尚在年幼,猥当袭臣之后,但心非所以全利之也,愿除封国,还为东海郡。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强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
明帝览书大悲,随太后出幸津门亭,为东海王发哀,使大司空持节护理丧事,赠送皆以殊礼;诏命楚王刘英、赵王刘栩、北海王刘兴,以及京师亲戚宗室皆往参加会葬。
山阳王刘荆闻说东海王已死,异志复生,遂重金聘请星占家,一同谋划;又问相士:人皆说我面似先帝。则先帝三十岁时君临天下,本王今年也三十岁,请问可以起兵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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