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西征四路大军初战匈奴告捷,凯旋班师回京。
明帝迎师回城,细阅各路军马战报,极为欣赏班超才兼文武,着实难得。于是不久便又下诏,命班超与从事郭恂出使西域,安抚丝绸之路沿途诸国。
班超奉旨,带领使团出京西行,间关万里,欲效博望侯张骞立功异域。说不得使团一路千辛万苦,先至鄯善国。鄯善王数十年不见汉家衣冠,此时闻说汉使来至,礼敬甚备,连日盛宴相待,宾主交谈甚欢。
数日后,班超欲请结盟,投书上殿。却见鄯善王颜色更变,不似往日热情备至。
班超以为其国内有事,或国王连日宴饮体乏,于是告辞而出;其后连日求见,发现国王不但接待疏懈,大异初见之时,而且目光游疑不定。
班超试图建议两国就此缔结盟约,鄯善王只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接口。班超无奈,只得退回馆舍,与副使郭恂分析其因,均不得要领。
便在此时,忽门口人影一闪,见一老者昂然而入,直向榻上居中高坐,嘿嘿哂笑。
班超问道:长者何来,因何只顾哂笑?
老者不答,反而问道:尔等用手摸之,项上之首尚在否?
班超大惊,暗道:我馆舍周围有百余人马看守,此人是如何进来,竟无人传报?
抬头仔细看时,见来者葛衣布袍,须眉皆白,面容却灿若晚霞,犹如婴儿,也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便知来者不同凡俗,急离座施礼。
班超:老者究竟何来,因何发此惊人之语?
老者:你休问我来历,只将酒肉献上。贫道自蜀中而来,夜行八百余里,无食不言。
班超急命从人:吩咐厨下,只将牛酒献上,越多越好。
从人应诺,出去安置。未待片刻,案上杯盘罗列,备满佳肴。
那老者也不客气,并不用箸筷,右手执壶,左手扯牛肉而食。顷刻之间,连食十余斤熟牛肉,饮酒六七壶,面不改色,只肚腹悄然隆起而已。
班超见老者食罢,又问:不知长者夜行八百余里至此,果有何见教?
老者扯过坐褥擦拭双手,并揩嘴角已毕,这才笑道:半年未曾进食,今日方得半饱。将军若问贫道来历,我乃会稽余姚庄子陵,你可知否?
班超听罢,吃惊更甚,举手止道:老者休言,待晚生试猜之。我光武世祖皇帝在长安游学之时,有一至交庄光,又名遵,字子陵。世祖建立东汉之后,此翁不肯出仕,隐居桐庐富春江畔垂钓,效那姜太公之行。又至齐郡泽中垂钓,被世祖请到京都洛阳相见。这位庄子陵老先生既与道长本乡,可有甚渊源不成?
那老者听罢,哈哈大笑,将拇指往上一挑,赞道:了不起,不愧是班彪之子,果然家学渊源,博古通今。小老儿便是你所说庄光,因避今上明帝之讳,改称严子陵者也。
班超听罢不由骇然,与副使郭恂对视一眼,半晌无言。
郭恂失口叫道:怎么可能?那庄子陵生于前汉元帝永光五年,逝于建武十七年,终岁八十。若以年岁算之,今当一百一十五岁矣!当世之人,焉有如此长寿者?
严子陵闻此,只笑不答。
班超忽然开窍,大为惊喜道:不然。我闻道家习辟谷之术,常能寿至百岁以上,未为奇也。且当年老先生只求隐居,不欲为俗世所扰,故而诈死,也未可知。
严子陵笑道:福至心灵,孺子可教。你等不知,当年世祖光武帝闻说齐郡有垂钓老叟,怀疑是我,就命司徒侯霸,本与贫道乃是故交,前来查我形迹。某便自赴京城,居于馆舍,致书侯霸:“君房先生今得位至三公,很好。但怀仁心以辅圣主,天下悦之;奉承上意办事,小心我飞剑取你人头,身首异处!”侯霸见信大惊,封好上奏天子。
郭恂追问:天子怎说?
严子陵答:刘秀笑云“此狂叟也,还是老样子”。当天就亲来馆舍寻我也。
班超笑道:是极,是极!晚生曾在家兄书房见到这段公案。其书中所记,老先生当时虽知天子亲至,但故意高卧不起。世祖直入先生卧室,以手摸先生之腹,软语求道:“噫!子陵高才,岂不能帮我理政分忧乎?”先生装睡不答。因见世祖立候不走,这才睁眼,盯视世祖道:“昔以唐尧显德,尚有巢父、许由之辈闻授官职洗耳。读书人本各有志,何强迫人做官哉?”世祖叹道:“子陵,我竟不能使你稍让步耶?”于是出门叹息,登车而去。请问先生,此事可曾有诸?
郭恂直听得张口结舌,暗道:如此欺君,也不怕杀头?
严子陵答:腐儒信笔杜撰,岂能信之。天子威严,是我当日不能与其同车入宫而已。次日刘秀又派侯霸来请,我便入宫,谈说过去交往旧事,一起相处许多日来。
镜头闪回,光武帝时,深宫大内。
光武帝与故友严子陵相会宫中,因多年不见,相交甚欢,逐日畅饮。
有一日,两人皆醉。刘秀随意问道:老兄,你看我比昔日如何?
严子陵将其相了一相,含糊作答:陛下无甚大变,只比过去稍肥而已。
皇帝见其言不由衷,便不再问,于是罢宴,与严子陵当夜同榻而眠。严子陵因酒酣睡熟,将右足压在刘秀肚腹之上;刘秀因为酒醉,也是一夜不觉。
次日晨起,刘秀任由严子陵在自己龙床酣睡,自己去上早朝。
众臣见驾已毕,光武帝尚未开口宣布议政,早有太史出班奏告:臣夜观天象,见有客星冲犯帝座,逼迫极甚。请于京城之中严防缉拿刺客,以防不虞。
刘秀大吃一惊,问道:可知这刺客藏于何处?
太史:已于数日前混入王城,甚至便在禁宫之中,非同小可。
刘秀脸上变色,继而大悟,笑对众臣道:并无刺客,是我老友庄子陵与朕同睡一榻,昨夜酒醉失态,以其仙足压我龙腹而已。
众臣闻罢,各自失惊。御史出班上奏:陛下万乘之尊,岂可与庶民同榻而眠。那庄子陵既是贤士,又是陛下故交,臣请可授以谏议大夫之职,以体现陛下不忘旧情也。
刘秀:说得倒是,准卿所奏。
当日散朝,光武帝回到内宫,却见床榻已空,遍寻不见庄子陵身影。于是便问内侍:子陵先生哪里去了?
内侍:臣启陛下,子陵先生今日早起,忽说头疼难忍,在这京城中再也住不得,随即出山离宫门,不知何处去了。
刘秀:这个老儿,倒也溜撒,跑得恁快。此必是不欲为朝廷俗务所缠,逃出洛阳,又归隐富春山耕读垂钓去也。也罢,人各有志,由他去罢。
闪回结束,鄯善国馆驿。
郭恂忽道:据在下祖父当年说道,庄子陵离开京城之后,在会稽郡一带游历。因见富春江、兰江及新安江三江交汇之地,有东西两湖,谓是风水宝地,开始修建围城。因其外形是为梅花之状,故当地乡民称为梅花城。郡守见之,于是具疏弹劾,说庄子陵在乌龙山造城,城内两湖便是龙目。若其城造就,乌龙必活,则必天下大乱。世祖皇帝闻奏大惊,立刻旨令郡守缩小建城规划,拆改城墙,将乌龙山西边平湖圈到城外。因为面积缩小,故此梅城又被称为半朵梅花。请问仙长,晚辈祖父所述,可是实情否?
庄子陵笑道:哈哈,有趣,有趣。所谓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还真,未料世间尚有这许多传说轶闻。此休得闲话,某今此来,是为你等项上人头,此为大事,不可儿戏。
班超:先生此来,与我二人项上人头,有何妨碍?
庄子陵:班仲升!贫道与你祖父广平相班稚有旧,今日又吃了你的酒肉,则必须救你性命。我来问你,这鄯善国王,是否对你等汉朝使团前恭而后倨?
班超惊道:老先生如何知道?我等正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庄子陵道:你等不知,我却知道。此无他故,是因北匈奴使团来至,欲强迫鄯善王对汉朝绝盟杀使,归附其匈奴也。
班超本已估计必有重大变故,但未知是匈奴使团前来,此时终于得到证实。乃与郭恂互视一眼,倒地再拜:此地离京都间关万里,我等身处绝境,尚请指点活命之途。
庄子陵呵呵而笑:你随我来,便告诉你活命之法。
说罢扭身便走,更不稍停。
班超急忙起身,对郭恂等众人道:你等不可出门,各备刀杖伺候,待我回来。
于是舍了众人,急追出门。遥见庄子陵在前徐步而行,自己足下发力,却追之不及。直到城外旷野,庄子陵方才止步,由怀中掏出一个锦匣来,递予班超。
庄子陵:今日之事易为,匈奴使者数十人,汉使百余人,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不必我教之。惟汉族千年大计,原授予我徒邓禹,今赐于子,当善自为之。
班超伸手接过,打开锦匣,见内有三卷古册,一枚令牌,一副卷轴。详视之,古册是为《鬼谷子秘籍》,令牌为伏龙令,卷轴是为鬼谷子历代掌门谱系图表。
班超拜倒在地,说道:其中玄机,尚请先生教之。
庄子陵:天道幽微,不可言传。你当为鬼谷门第十三代祖师掌门,承复兴汉室之责。匈奴使者今居金亭馆驿,以子谋略必能应付,至若此后西域安定,皆在此举,子当善为。
言罢转身,扬长而去,瞬息不见。
班超略翻鬼谷子秘籍,便明其要,遂即回城,至馆舍聚使团部众,昂然说道:鄯善王若与匈奴结盟,则必杀我等。则我等当奈其何?
众人:愿闻将军指令。
班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
镜头转换,鄯善国金亭馆舍。
班超率领精选勇士三十六人,乘夜掩至匈奴使者所居金亭馆舍之外。然后吩咐郭恂:我自带六人,往其房后放火并且呐喊;公可引三十人于前门张弓以待,凡出门者杀之。
郭恂:将军放心,必不使其逃走一个!
当夜月黑风高,班超引六名壮士负薪而进,点着火把,引燃窗纸。不一时火起,刮刮杂杂,如同火鸦乱飞。
匈奴使节在室内睡梦正酣,忽被浓烟呛醒,乱作一团。起身看时,只见窗外大火涨天,亮如白昼;又闻馆舍四围喊杀声一片,于是惊惧异常,只得赤身出房,先逃离火厄。
未料虽脱火灾,难避箭矢。郭恂早引三十名神射手伏在墙上,张弓搭矢以待。由是对准门口,见一个射一个,箭无虚发。
可叹百十个匈奴勇士,不一时全部被射杀于院中;有十数个怕被射死,未敢出院者,亦皆葬身火海,并无一个幸免。
班超见再无人自室中出来,便引三十六名部下入院,扑灭余火,将匈奴使者首级全部割下,回归馆舍。检点部属,见竟无一个折损,就连受轻伤者也无。
郭恂赞叹道:班将军此计妙绝,当真有神鬼莫测之机。
班超笑道:事到如今,则不由鄯善国不归附我大汉也。
次日早晨,鄯善王升朝坐殿,巡城使入报:金亭馆舍昨夜失火,被烧成白地。
鄯善王惊问:则馆舍中匈奴使者,可曾逃出。
巡城使:谈何逃出,皆都变成无头之鬼也。
鄯善王:可煞作怪!既是被火烧死,又怎会没了头?若是被人割了头去,又何必放火?
巡城使:为臣不知,许是鬼神作怪。
鄯善王:焉有此事!便是鬼神杀人,也不必割了头去。着你速速去查!
巡城使应诺,正要下殿,忽听殿口一人叫道:不必查了。匈奴使者皆是本将军所杀!
此言一出,鄯善国满朝文武皆都大惊。循声看时,见班超已经走上殿来,背后跟随两名壮士,手中各提一只口袋,已被染成红色,尚有鲜血不断渗出。
鄯善王离座而起,颤声问道:贵使此言,却是何意?
班超不答,将手一挥。两名壮士各将手中布袋扯开,往殿中一倾,只见数十个人头自袋中跌出,滚落一地,满殿血腥。
鄯善王及文武众臣低头细观,见那些人头俱都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无法辨认;但观其发型头饰,随即认出,不是匈奴使者,又是何人?
班超不待鄯善王发问,施礼说道:本使奉汉天子之命,来与大王结盟和好;大王前恭而后倨,犹豫不定,皆因匈奴使节到达鄯善故也。今某将匈使杀死,以决大王之疑如何?
鄯善王不知如何是好,悄问身侧国相:公以为如何?
国相:若依臣愚计,既然班超等人如此明火执仗,耀武扬威于异域外国,则必有大军在后,因而有恃无恐也。倘问其擅杀之罪,则必引致汉军来伐。
鄯善王:则匈奴使者毙命于我国,当如何向其单于解释?
国相:匈奴使节死于我国,则深仇已结,不可解矣。如杀汉使以偿,则非但不能与匈奴释怨,反又树敌于汉。依臣愚见,不若附汉,以拒匈奴。
鄯善王闻此,思量半晌,遂转怒为喜,亲下台阶,延请班超上坐,说道:上使休怪,某前恭而后倨,也是为匈奴强横,不得不然。本王知错矣,诚请纳子为质,归附汉朝。
班超喜道:大王深明大义,乃我两国之福也。
于是深加抚慰,并且宣扬大汉天子威德。
鄯善王点头称是,当场表示:此后我国诚心向汉,再不敢与匈奴结交。
班超与郭恂等于是便与鄯善国结盟缔约,纳质还朝。
班超率团回到敦煌,向兄长窦固详说此行经过,并自请擅杀匈奴使团之罪。
窦固大喜,上表皇帝,奏明班超出使经过,并请朝廷再选派使者,出使西域别国。
汉明帝览表大慰,经与朝臣商议,复诏窦固:似班超能臣,以其为使最佳,何必另选别人哉?可拔班超为军司马,命继续完成出使西域任务可也。
窦固领旨,便唤来班超、郭恂,对其二人道:鄯善虽附大汉,西域尚有多国未服。我因你二人前番经历腥风血雨,立下大功,欲请朝廷别选使臣。奈天子甚重二公,复命为使。我观公等部从太少,欲再拨三百人马予之,可乎?
郭恂想起在鄯善国中所遭惊险,欲待从之,班超却道:只要带领原来随从壮士三十余人足矣。若于异国他乡发生意外,人多何用?徒增累赘而已。
窦固听他如此说法,于是从之。班超等人乃整顿行装,复向西域进发,先到于阗国。
当时于阗王广德刚攻破莎车国,称雄于天山南道;北匈奴却派使者驻在于阗,声称监护盟国,实际掌握于阗大权,广德敢怒而不敢言。因见汉使到来,不敢十分殷勤接待。
班超率领使团到达于阗,发现广德不甚礼貌,态度颇为冷淡,便知其由;遂对副使郭恂说道:公见于阗王之态度否?此必是忌惮匈奴监国使者,恐触犯其怒也。
郭恂:又是一个鄯善国矣。
班超:公其勿忧,只静观其变可也。
汉朝使团到来信息,很快传到匈奴使官耳中。匈奴使官因知于阗国内巫风兴盛,便通过巫师,佯作天神口气对于阗王说道:你等何必非欲归顺汉朝?致触我怒。今汉使团中有马,金毛黑唇,是我坐骑;尔等速速索而杀之,祭祀神座!
于阗王闻言大恐,遂派宰相私来比到汉使馆舍,向班超讨要黄马。
班超知其原委,痛快答应,并道:既是天神座骑,则要巫师自己到馆舍来牵。
私来比无由可驳,于是急命从人回宫,告知国王。广德不疑,果派巫师到馆舍牵马。
巫师气势昂昂,刚刚登堂入室,班超不由分说,拔剑上前,将其杀死。又喝令部从:拿下宰相私来比,痛打二百皮鞭;使其赍持巫师首级,送还于阗王。
私来比被打,痛得呲牙咧嘴,谢过不杀之恩,便要告辞回宫。
班超叫住,当场亲写书信一封,递与私来比道:你持此书还报国王,请其慎择向背。
私来比应诺,接过书信,忍痛上车回宫,呈报国王。于阗王详观其书,见班超在书中详论两国利害关系,并以道义责备,言辞犀利,恩威并施。
于阗王:本王早就耳闻,班超在鄯善国诛杀匈奴使者作为,尚不甚信;今见其斩我巫师首级,又重责我国相,方才信以为实也。国相,汉与匈奴,我谁与归?
私来比:以臣之见,大汉实不可背,理应弃匈从汉。
于阗王深以为然,于是当即下令,杀死北匈奴使者;然后亲到馆舍,迎请汉使入宫,设国宴以待;并修国书,遣子入质,表示重新归附汉朝。
班超重赏于阗国王及其臣子,镇抚于阗而归。
画外音:西域天山南道各国闻知此事,皆都派出王子东入洛阳为质,请求附汉。西域与汉朝中断来往交通六十五年,至此才又逐渐恢复。
永平十六年秋,西域都护飞奏入京:龟兹国王倚仗匈奴势力,派兵攻破疏勒国,杀死国王,另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叛我大汉。是否发兵平之,请旨定夺。
汉明帝复诏:即命班超为使,前往疏勒招降。若不从命,再发大军征伐。
永平十七年春,班超奉旨,再带使团西征,兼道向疏勒国进发。
哨马来报:前面距疏勒王兜题所居架橐城,还有九十里。
班超:传令众军,就地屯扎。田虑何在?
田虑:末将在。
班超:命你持我节符,前去招降兜题。
田虑:诺,小将遵命。
班超:你听我说,那兜题乃是龟兹人,疏勒国民定不为其尽忠效命。将军此去可见机行事,其若不肯投降,就将其扣押可也。
田虑领命,只身独骑前往架橐城,持汉节到城下叫门,自称汉使,求见国王兜题。
兜题闻说田虑单骑前来,势单力孤,因此不以为意,便命放其入城,在王城赐见。
田虑入见,施礼已毕,略作寒暄,无非外交辞令。因见兜题说话皮里阳秋,完全不将自己以大汉天使相待,就知其根本没有投降之意。
于是想起班超行前所嘱,已经打定主意。依其公事,宣读汉天子诏书已毕,田虑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乘兜题不备,抢上前去,将剑刃横担其颈。
因事发突然,兜题手下卫士俱都愕然,竟抛下国王不顾,皆惊惧奔走。
田虑遂挟持兜题下殿,出宫上马,出城疾驰,到汉使营寨复命。
班超对田虑大加夸赞,当即率众来到架橐城,集中疏勒文武官员,向其陈说龟兹种种恶行,宣布另立原疏勒国君之侄忠为王。
疏勒人大喜,心悦诚服,群臣拥立新王即位,情愿归附大汉天子。
疏勒王忠及一班官员要求杀死兜题,班超劝道:兜题乃是龟兹王傀儡,杀其无益于事。应放归国,使龟兹知道大汉天子恩威。
于是释放兜题,疏勒即告平定。
至此,班超两次出使西域,凭借智勇,先后使鄯善、于阗、疏勒三国臣服,再次成为汉朝藩属。西域诸国闻之,皆遣子入侍,与汉朝断绝六十五载,至此又复沟通。
镜头转换,北匈奴汗廷。
北匈奴单于闻说天山南北两道诸国皆都归附汉朝,由此大怒,乃重整旗鼓,复大举入侵云中郡。汉朝细作侦知匈奴大军出动,急飞报入云中郡帅府,告知太守廉范。
字幕:云中太守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氏,赵国名将廉颇后裔。曾祖廉褒曾任西汉朝右将军,祖父乃是莽朝大司马、益州刺史廉丹。
镜头闪回,叙述廉范生平。
廉范出身名将之家,继承父祖之风,武艺卓绝,深谙兵法,为人仗义豪侠,知恩必报。
廉范父亲未曾出仕,因此史册未载其名。因遭公孙述及延岑战乱死在蜀汉,尸骸不能归葬故里。廉范当时年幼,于是流离借居西州,后来辗转返归故乡。
年十五岁时,与家仆到西州接回父亲灵柩,收拾骨殖以归。
蜀郡太守张穆原是廉丹旧部,闻讯大为感动,送给财物以及车辆,助廉范移葬父骨。廉范不肯接受,与门客徒步而行,轮流肩背亡父灵柩,自成都返回葭萌关。
蜀郡中人闻说廉范孝行,皆都交口称赞。有船家张叟,不忍他主仆千里步行,坚执请入舟中,一路相送北上。未料船行中途触礁沉没,船上众人皆都赴水上岸。
惟有廉范怀抱父亲灵柩入水,至死不肯撒手。张叟及船工众人以长杆将廉范钩出,幸免于死,父柩亦未曾失落,旁观众人无不惊叹讶异。
廉范千里步行背负父骨归葬故里,后人皆谓其为孝子典范,并撰诗赞曰:亲丧徒步负,万里历岷峨。何事今人说,惟知襦袴歌。
廉范安葬父亲,守孝完毕,到京城洛阳学习,奉博士薛汉为师。
京兆、陇西二郡闻其孝行,争相聘请为官,廉范以学业未就不肯接受。求学期间,与洛阳人庆鸿结识,遂为刎颈之交。时人赞道:昔有管鲍,今有庆廉。
廉范学业有成,被陇西太守邓融聘为功曹,相待甚厚。后逢邓融获罪,被朝廷审查,因朝中无人,无力辩冤。廉范却在此时托病请辞,扬长而去。
邓融由此深为怨恨,对家人叹道:廉叔度空有贤名,未料竟是如此凉薄之辈也。
廉范离开陇西,东至洛阳,更名为范承,自请担任廷尉狱卒。
廷尉府吏见其熟悉法律典章,由是应允其请。其后不久,邓融被押解洛阳入狱,正归廉范管理。廉范尽心侍奉,非常勤劳,如对父母。
邓融观其面容,不由奇道:世间竟有面貌如此相同者耶?某观你酷似我旧部廉某。
廉范斥道:公因困窘,看花眼矣。
此后不再与之交谈,却于暗中上下打点,使邓融告病,申请出监就医,廷尉终于许可。廉范又为其租房赡养,每日探视照顾,直到邓融病死,都不说明自己身份。
邓融死后,廉范又亲自赶车,送邓融灵柩回到原籍南阳,安葬完毕离开。
廉范回到洛阳,忽闻恩师博士薛汉因受诏校定图谶,不幸牵入楚王刘英谋逆一案,以至下狱而死。故人门生都不敢前往探视,只有廉范替恩师收殓安葬。
有司官吏将此事报于天子,明帝大怒,召廉范入宫责道:薛汉与楚王同谋,惑乱天下,卿何敢替其收殓下葬?
廉范叩头奏道:臣谓薛汉认罪伏诛,已偿其过。臣不忍师生情谊殓之,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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