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行……”娘亲神色一慌。

    她无措地看了眼尘非今宵,柔声道:“宵儿,这凌霄果珍贵,不是爹娘想寻便能寻来的,你不若说说,可还有旁的想要的……”

    这次,不待母亲说完,尘非今宵便开口打断道:“家里不就有一颗果子快成熟的凌霄树么?”

    那千年一熟,还千年只生一颗果子的凌霄树,近几年,是快到凌霄果成熟的时候了。

    可,那凌霄果,一早就是为尘非昨夜准备的。

    尘非夫人十分为难,可最终,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今宵,这个不行。”

    “那也不许给尘非昨夜。”尘非今宵颇有些麻木,却还是抱着残存的希冀说出了这句话。

    尘非夫人闻言蹙眉,下意识道:“那本就是给你兄长的。”

    “那我呢?”尘非今宵蓦然抬头,问道。

    “什么?”尘非夫人望向这个她素来疼爱的小女儿,却撞入一双悲怆的眼。

    她一时间慌了神,下意识想要上前拉住尘非今宵,却被尘非今宵避过,诘问她一句,“母亲,我算什么?”

    “今……今宵……”饶是尘非夫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慌忙找补道:“你自然是娘亲最疼爱的女儿,无论爹还是娘都很爱你,你不喜欢这摘星楼吗?那娘便将它推了重建……”

    “够了。”尘非今宵厉声打断,道:“以尘非家的能力,建这一座摘星楼,千座摘星楼,又有何难?”

    “可我呢,我与这摘星楼又有何异?”

    “尘非昨夜才是你们尘非世家的唯一明珠,我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玩意。”

    尘非今宵说着说着,伤极反笑道:“你不会以为你们一直很一视同仁吧,母亲?”

    “可,他尘非昨夜从来无需去争,什么好东西都有人巴巴地捧到他跟前去。”尘非今宵说罢,环顾了一圈被她砸得七零八碎的殿宇,幽幽道:“东海鲛珠、天光云影镜、天丝青云缎、绕金双环瓶、哦,还有房中那一堆流光溢彩的头面。”

    “好奢侈啊,母亲。”尘非今宵敛了笑,定定看着尘非夫人,道:“这样看起来,尘非昨夜是不是除了一把剑,其他什么都比不上你们给我的。”

    “可,你们本就笃定,一切都是他的,不是么?”

    “今宵……娘绝无此意……”尘非夫人亦是满面痛色。

    她想要上前去抱一抱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可偏偏,又被尘非今宵的冷漠眼神定在了原地。

    “是啊,绝无此意。”尘非今宵扯了扯唇,眸光垂落。

    见她放软了语气,尘非夫人一时也松了口气,她忙列举,“今宵,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去东林猎鹿时,给你带了妖兽最好的皮毛。”

    她虽已记不起,那是什么兽,可那绵软而流光溢彩的皮毛,饶是自己,当时也有几分想要的。

    可与夫君一商议,却还是带回来给小女儿了。

    “那你还记得父亲送给尘非昨夜的第一份礼物是什么吗?”尘非今宵蓦然发问。

    “是把小木剑。”尘非夫人眸光微亮,似忆起了从前,她道:“你爹粗手粗脚的,总弄不好,那剑上的莲花图腾,还是我替他雕的呢。”

    尘非今宵闻言,讥讽一笑,却是不再多言地看向天边。

    送尘非昨夜的礼物,是精心镌刻与觅来。

    送她的,便是随手指摘,金银珠宝堆砌出的繁华景象。

    可偏偏,连她的至亲之人,都从未曾察觉过,他们的偏心。

    尘非今宵只觉,她忽然失了与娘亲再争论的兴趣。

    不会有结果的。

    他们甚至无法明白,她因何生怒。

    “母亲回去吧,今日权当宵儿不懂事,宵儿在此告罪了。”尘非今宵朝尘非夫人行了一礼,漠然侧过身去。

    见她如此,尘非夫人也软了心肠,忙道:“宵儿,若是有什么不喜的,尽管来寻为娘便是,莫要发这般大的脾气,伤了身体。”

    “好。”尘非今宵一口应下,心中却是再不剩一丝期许。

    那一夜,她在摘星楼放了一把火,她就站在门前,冷眼看着火势将这繁华吞噬殆尽。

    匆匆赶来的尘非族人想要灭火很容易,可因着,拦在前头的人是大小姐,也没人敢擅自出手。

    随后而来的,是在云起书院求学,将将才赶回家来的尘非昨夜。

    尘非今宵冷眼看着这个一胎双生的胞兄,尘非昨夜也停在数丈之外注视着这个自小与他便不亲厚的胞妹。

    他们两厢沉默,彼此无言以对。

    “今宵,今宵……!”是母亲凄厉的嘶吼打破寂夜。

    这位素来矜贵的夫人跑乱了发髻,直至得见尘非今宵才有了喜色,她下意识上前几步,含泪笑道:“还好你没事……”

    天知道,老远看见摘星楼起火,她有多惊慌,生怕女儿出了什么事。

    现在,得见今宵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她真想上前抱一抱今宵……

    可迎接她的,却是今宵的提剑,扬声厉喝:“别过来!”

    她提剑所指,并非众人,而是己身。

    尘非昨夜拉了把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的娘亲,依旧注视着他忽然发了狂的胞妹。

    他见火海之中,尘非今宵又哭又笑,她说:“我真不明白为何让我生在尘非家……?”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从未有人能懂,分明她和尘非昨夜一般大的年纪,尘非昨夜却永远走在她前头,无数人为他铺好了路。

    他被誉为剑道万古奇才时,她尚在家中独自练剑。

    没有人看得见她的努力,没有人在意她与尘非昨夜相差无几的天赋。

    她的生活看似繁花锦簇,实则更像是暗里偷光的边缘人。

    世间,光之所至,目之所及,尽在尘非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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