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祭?”
李衍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一种祭祀规格。”
旁边的王道玄接过话茬,将武器递给他,同时开口解释道:“从古至今,祭祀都有规格,‘太牢’‘少牢’为大,除此之外还有‘彡祭’、‘禘祭’、‘肜祭’等,各有不同场景。”
“‘伐祭’原本是用人牲模拟战争砍头,但人祭早已废除,便以‘战舞’、‘角抵’等代替。”
说着,扭头看向张笑山,“张前辈,这场比擂也是为破除白虎煞吗?”
张笑山摇头道:“老夫不懂这些风水道道,但听说比擂也是恰逢其会,被加入其中。”
“武昌王已特意下令,这次上擂后生死自负,朝廷不会追究,这也是有几家外请高手的原因之一。”
“总之你上台后留心点,讲究一点的门派还会点到为止,那些请来的绿林高手,杀心一起,肯定不会留手。”
李衍顿时了然,“术法也能用?”
张笑山点头道:“嗯,只要双方同意,任何手段都不受限制。”
“哼,新式火器一出,江湖规矩也乱了…”
他们边说边走,很快走出帐篷。
只见擂台周围和通往晴川阁的山门外,都已被士兵围起,皆是一身铠甲,气势凶悍。
更让李衍侧目的,是这帮士兵都背着火枪。
当然,并非新式火器,而是遂发长枪。
但即便如此,也让众人为之心惊。
他们为个持枪名额打生打死,但朝廷却不受限制,各地火枪队已越来越多。
那位武昌王爷并未来到擂台前,而是登上晴川阁,在二楼栏杆处眺望,身旁还跟着世子。
李衍目力非凡,立刻看到这武昌王模样。
相比长安王,这位武昌王倒是生的人高马大,相貌堂堂,旁边世子也是虎背熊腰,浓眉大眼。
再加上王袍衬托,显得气度不凡。
他一出现,众人顿时纷纷抬头观望,有些还面色平静,有些则抱着双臂,眼中满是桀骜。
李衍瞧得有趣,这一幕,简直就是江湖与朝堂的真实现照。
朝堂居高临下,要用的上这些江湖中人。
而江湖中人表面轻蔑王侯,但也因为要争夺朝廷撒下的利益,而在这里打生打死。
这位武昌王并没说什么废话。
他知道,即便再慷慨激昂,这些江湖中人也不会听在耳中,反倒觉得厌烦。
因此,武昌王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椅子上坐下后,便对着旁边微微点头。
而其身边,正站着鄂州商会赵副会长。
他恭敬点头,随后转身抱拳高声道:“各位江湖同道,此次大比,五十个名额,五十场比斗,每日十场,赢者可得一个名额。”
“为示公平,随后商会之人会分配竹筹编号,再进行打乱分配,喊到名字者便可上擂。”
远处排教排头石宸抱着双臂,一声冷笑,高声询问道:“若是打擂者死了呢?”
赵副会长面色不变,微笑道:“诸位还是要以和为贵,点到为止,但若遭遇不幸,所属势力就要另派人上场。”
“若没人上场,对手获得名额。”
“好!”
排教排头石宸一声叫好,眼中满是自信。
在他对面不远处,站着一名风姿绰约的妇人,瞥了一眼,摇着团扇娇笑道:“石排头,瞧你拿这么大劲,莫非想把名额全拿了?”
这女子是武昌燕门统领曲秋燕。
别看只是青楼中人,但手下既有金燕子打探情报,也笼络了一帮‘妖黑’和打手,白道黑道都沾边,不容小觑。
这句话看似恭维,实则暗藏陷阱,若石宸大言不惭,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石宸也不是傻子,淡淡一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赢个几场就行。”
就在他们说话间,商会之人已游走于擂台周围各处,将竹筹一一发放。
与此同时,远处也走来一帮人。
为首者正是江相派的双瞳风水师余岚山,在其身后还跟着几名端公,十几名王府侍卫。
他也不理会众人,而是来到擂台前,掐着法诀,双瞳之中精光四射,左右查看。
而那些王府侍卫,则迅速布置祭坛,摆上牛羊猪头,每一步都在余岚山指点下进行。
端公们点燃香火,跳起了舞蹈。
随着一篇篇祭文吟诵,周围忽起狂风,擂台上的旗帜顿时烈烈飞舞,待祭祀结束后才恢复正常。
李衍掐着阳决,同时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若有所思,看向山下那些五色令旗。
他能感觉到,整个龟山的气息已融为一体,缓缓流动,向晴川阁和禹王宫几个区域汇聚。
眼前的擂台,也是节点之一。
而整个龟山,也似乎活了过来。
就像是一头玄武神龟,趴在江边,昂着脖子,看向对面蛇山。
“这是点山化形法…”
王道玄低声道:“一些高明的风水地师,可令山川地脉局势显化,这余岚山确实有两下子。如无意外,晴川阁的法事和这擂台,就是要聚神。”
“待龟蛇二神一出,便可合力压制白虎。”
李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说实话,即便有林夫子举荐,他对这余岚山也始终心存怀疑,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妖人同伙。
但精通风水的都认为此举可行,宝通禅寺都无异议,他也就无需多嘴。
想来,宝通禅寺也肯定有反制手段。
祭祀结束后,余岚山带着人匆匆离去,看情形是要前往禹王宫。
对方面色严肃,对于这边的比擂,看都不看一眼,显然已是全神贯注,要赢下这扬名一战。
与此同时,抽签也有了结果。
只见一名商会执事纵身跃上擂台,沉声抱拳道:“诸位都是江湖中人,众目睽睽下,谁玩花样一眼就能看出,我等也就不再多事。”
“便按之前定下的规矩走,若要用术法,需提前说明,但攻击手段不得离开擂台,不得伤及台下之人,违者便判为失败。”
说着,从怀中取出刚写好的册子,沉声道:“第一场,脚行与兴业镖局。”
话音刚落,就有两人跳上擂台。
脚行来源于底层苦大力,在武昌三城主要是码头工人,原本是要团结起来,免得受欺负。
但就像大部分组织,成立时都是好意,随着岁月变化,权利也会被野心之辈攫取。
如今的脚行,虽也会弄些善堂,把那些意外身故的苦力下葬,再送些米粮,但实已成寄生在苦大力们身上的蛀虫。
不入会,就接不到活。
入了会,就要定期上供。
而脚行帮会上层,则借着掌控所有码头工人,与各方势力谈判,垄断码头搬运业务,将大部分利益揣入囊中。
苦大力们的日子,依旧惨,顶多那些个城狐社鼠不会无故上门欺辱。
而朝廷,也需要有人管理码头,所以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各行各业,皆是如此。
当然即便如此,脚行在江湖势力中也上不得台面,既想弄些火器护身,更不敢违抗朝廷规矩,所以对于火器名额也很迫切。
他们派出打擂者,乃是花重金聘请。
其人身高马大,腰间揣着两把刀,头发和络腮胡乱糟糟,面色阴沉,眼神冷漠。
张笑山对着李衍低声道:“东北王鹞子,关外‘暗五仙堂’出身,被追杀跑来中原,心狠手辣,也是个吃葛念的。”
“暗五仙堂的?”
李衍一听,来了兴趣。
他游走江湖,对各方势力自然要重视,从执法堂那里弄了关于各地法脉的情报。
北疆以萨满为主,但世人只知明五仙“狐狸、黄鼠狼、蛇、刺猬和老鼠”,却不知还有暗五仙“虎、狼、蜈、蝠、蛙。”
这两方,从古至今就不对付。
五仙堂算是朝廷承认的地方法脉,但这暗五仙堂,却是手段阴狠,藏于暗中活动,干的都是些黑道行当,很多都在山上当胡子。
既然此人上场,肯定要求用术法。
也不知有何手段。
果然,这王鹞子直接冷声道:“王某动手,不喜欢约束,你有没有胆子跟?”
兴业镖局并不属于武当山,而是鄂州本土势力,派出的乃是自家镖师。
但和其他帮派不一样,无论武行还是镖局,都是挂子行,靠武艺吃饭。
若打个擂,都要请外人,哪丢得起那脸,所以武行镖局都是派自己人上场。
兴业镖局派出的,还是一名中年人,手持朴刀,闻言脸色难看,但还是开口道:“本是江湖比斗,你们这些玄门中人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可不会术法,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好!”
那王鹞子也不废话,直接抽出双刀,挽了个刀花,同时反手持刀,马步一扎,身子前倾,微微摇晃。
像极了一头大螳螂。
是螳螂刀!
李衍也听说过这门刀法。
以步伐稳健、迅捷凶狠闻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偏门快刀。
而对面镖师则眼神凝重,身子一侧,手中朴刀一抬,摆明了就是水陆朴刀术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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