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灵应经?”
李衍几人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这名字,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田炜则打开书简,挨个仔细辨认,眉头紧皱,显得很是吃力,“女萝…赤豹…辛夷车…幽篁兮…”
瞧着瞧着,他眼睛忽然一亮,“这开篇,和楚辞山鬼有些像,但却不同,更加复杂!应该是失传的楚国巫祭词。”
“此物价值连城啊,若是传出去,整个荆楚儒林都会沸腾…”
“那自然是不能乱传的!”
沙里飞连忙将竹简收起,摇头道:“这是人家法脉传承,怎么能随意乱传?”
“这…”
田炜虽说心痒痒,但也知道好歹,无奈摇头道:“诸位放心,既然事关法脉,在下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让其他人知晓。”
他说这话,却也是真心实意。
这次田家的劫难确实可怕,眼前几人也是有真本事,若心怀不满再来一下,田家可扛不住。
吕三沉声道:“这种‘芝英隶’,可有人能认全?”
“那是自然。”
田炜点头道:“在下师尊林夫子,毕生都在研究金石文字,‘芝英隶’也是重点,只不过复杂难辨,能学会者甚少。”
“端阳节前,我师尊就会陪一位风水大师来武昌,到时我帮诸位引荐。”
“也好。”
李衍正色点头道:“到时还要有劳田兄。”
说实话,他对于那位林夫子也越发好奇。
对方对楚地风俗历史颇有研究,不仅懂得“芝英隶”,也知道“司命会”。
或许从其口中,能解开楚地神罡之迷。
哗啦啦…
碎石滑落,火把熊熊。
李衍和田炜沿着巷道小心向下。
这已是次日清晨,王道玄带着田员外,还有一众家丁护院,对田家祖坟进行修补,破除最后的厌胜术。
加上禳灾祈福的法事,至少要一整天。
李衍则受其委托,来这些盗墓贼找到的楚墓中查探一番,以防弄出什么乱子。
再者,盗墓规格也决定了田家的处理方式。
万一是什么楚国王陵,那此事就闹大了,田员外那兄弟若不想被判充军,只能远逃他乡。
历代朝廷对于盗墓,律法从来就严苛。
若是皇陵,即便田员外也护不住。
二人借着火光左右查看,只见这墓室并不大,周围壁画早已风化难辨,木质棺椁也是腐朽不堪,还被破开个大洞。
而里面的各种冥器,全都被搬空。
田炜看到后,稍微松了口气,“楚国墓制规矩严苛,这应该是个小贵族家族墓穴,问题并不大。”
李衍询问道:“都是盗墓,难道还有差别?”
“李少侠有所不知。”
田炜摇头道:“鄂州墓穴数不胜数,从商周到现在,凡风水尚可之地,皆有墓葬。”
“我随师尊游历鄂州,不少地方的村中百姓挖地,都能找到商周古陶,砌墙垒猪圈,根本不当回事,挖到金银更是天降横财。”
“对于此事,朝廷根本管不过来,因此只对楚王墓和那些名臣之墓重视。”
“这也是太平盛世,若在乱世,土匪乱军更是成群结队掘墓。”
“比如龟山之上,有鲁肃与祢衡墓,唐末动乱时,便已被人掘开,如今只是后人重修的衣冠冢。”
“还有那钟子期墓,更是被彻底毁掉,也就一些地方闹出过怪事,没人敢动。”
“哦?”
李衍来了兴趣,“有什么地方?”
田炜回道:“前朝南北对峙时,金帐狼国私掘楚王墓,结果尸毒弥散,军中爆发大疫,死伤无数,还被大兴朝趁机夺了鄂州…”
“唐末之乱,楚地乱军丧心病狂,竟敢去挖禹王庙,想找到传说中的九鼎线索,结果军中大将夜夜噩梦,惊吓而死…”
“武昌附近还有霸王井,为当年楚霸王兵败时,愤恨破地而开,传闻里面有井龙王,无论旱涝,水位都不变,香火很是旺盛…”
“反正这些个地方附近,都有诸多禁忌,除了朝廷严加看管,也没人敢轻易触动。”
听其所言,李衍顿时了然。
这些地方,估计也和关中的那些皇陵一般,不定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挖出来就是麻烦。
说话间,二人已回到田家祖坟。
这里干的是热火朝天,工匠们已将那些墓砖重新归位,田家先祖尸骸,也被捡骨,重新放入上好的棺中安葬。
一番忙活后,便已到了下午。
王道玄设坛,禳灾祈福,田家上下则摆好贡品,跪拜祭祖,祈求先祖灵魂安宁。
整整忙到晚上,此事才算结束。
因为还押着一帮盗墓贼,田员外担心出事,因此次日便带着队伍上路,返回汉阳城。
队伍中多了一些人,村中百姓没有多问,但却瞒不过负责监视的执法堂弟子。
因此还没到北城门口,便看到几名大和尚等在路旁,为首之人身形高大,正是澄觉。
“阿弥陀佛。”
这大和尚还是那般说话直接,目光瞟向几名盗墓贼,沉声询问道:“诸位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有吕三鹰隼巡视,李衍自然早就发现有执法堂的人尾随,也不遮掩,直接将苗人和窑工的消息告知。
“苗人窑工?”
澄觉听罢,面色不变,眼中有些失望。
李衍若有所思,“看来大师早就知道?”
澄觉沉默了一下,“此事贫僧早有猜测,还请诸位莫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见此情形,田员外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中升起一丝怒火,“看来诸位是把田某一家当成了诱饵,田某自问也没少给宝通禅寺捐香油钱,你们也太过分了!”
“田施主请息怒。”
澄觉双手合十,面色凝重道:“那些苗人,不过被人利用的愚蠢之辈,幕后黑手隐于暗处,所图甚大。”
“田员外一家,为何会被他们盯上,乃是关键,若不找出幕后之人,此事不会结束。”
田员外心中憋火,却也知这大和尚说的没错,只得冷哼道:“老夫可以不说,还希望诸位尽职尽责,早日找到真凶。”
“那是自然。”
澄觉毫不动怒,带着人迅速离开。
看着这帮和尚离去的身影,田员外无奈一叹,“李少侠,看来还要麻烦你们一段时间。”
“老夫真是想不通,那些妖人,到底看上了我田家的什么东西。”
李衍点头道:“田员外放心。”
事实上,他也越发奇怪。
这澄觉和尚修为惊人,此地禅宗能让真武宫都放弃三镇重要码头,实力可想而知。
但看这些和尚如此谨慎…
事情恐怕不小!
次日清晨,李衍早早便已起床。
田员外虽旅途劳累,但也换上了一身崭新衣衫,身旁还带着田炜。
他们要出发前往武昌一趟。
一来是要前往商会,给李衍报名打擂,顺道打听玄门工匠的事。
二来田员外要见他二弟,将事情说开。
其三,便是跟田炜去武昌书院,打听他那位师尊林夫子,何时才能到来。
王道玄等人还有护着田宅家眷,因此只有李衍跟随。
汉阳城与武昌城,不过一江之隔。
众人刚来到码头,就见个商家门口噼里啪啦鞭炮齐鸣,一株高大椿树轰然坍塌,几十名蒙头汉子抬起椿树就跑,身后店家也是喜笑颜开。
眼前场景,着实有些古怪。
见李衍好奇,一旁的田炜微笑解释道:“李少侠莫怪,这是在偷龙船木。”
“龙船狭长,必须选用上好木材,既要结实,又要轻巧,我们这边以椿树为上品,最适合制作。”
“以前有个习俗,相中了哪家椿木,便趁夜晚偷取,再放鞭炮报喜,主家也不会怪罪。就是种形式,如今大白天也干。”
“这店家门口老椿树,年头甚久,堪称一宝,这次也愿意拿出,也不知是哪家的面子…”
“原来如此。”李衍恍然大悟。
再看周围,到处都在卖避五毒的蒲艾香囊、五色绳、雄黄酒。还有道人沿街卖桃符。
这些道人,都是混江湖的普通人,所卖桃符,自然也没什么大用,但依旧有百姓纷纷购买。
鄂州的端阳节,果然比关中更热闹。
不仅如此,码头上的江湖中人,明显比寻常多了不少,但明显都是江湖艺人,还有戏班子乘船而来,将唱戏的箱子一一卸下。
田炜看到,眼中有些犹豫,开口道:“李少侠,往年端阳节,城中富户都要请戏班在门口搭台唱戏,也算是一番比斗。”
“我田家若不照办,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别节外生枝!”
旁边田员外沉声道:“没看到宝通禅寺都如此谨慎么,若叫来戏班,人多杂乱,难免会出事。”
李衍也点头道:“田员外说的对,执法堂没找到那幕后黑手前,都不可大意。”
田炜尴尬一笑,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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