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九哥哥,卿予撒开双腿,一路狂奔回到林府,心里盘算着这个时间点,哥哥应该还未回来。
只要逮不到她,那便能免掉责骂了。
“呼!”
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伸手刚把听雪斋的门推开,便见书房案牍前立着一个清癯的颀长身影。
“哥哥!”
心里的窃喜消散,卿予低垂着头走了过去,心里暗忖:今日流年不利,又被逮个正着。
“辰时出门,戌时才归。我还道这野猫儿不知道肚饿,连家都不归了。”
林淯城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下颌绷成一条直线。
“哥哥是世人颂扬的林氏第三任家主,也是皇帝亲自册封的文渊阁大学士,诗书文章蕴藉风流,胸襟雅量天高云阔。既然如此,何必与自家妹妹锱铢必较呢?”
卿予嘟囔着嘴,想用糖衣炮弹将兄长拉下马。
“书不好好念,腿倒是跑得快,嘴皮子功夫也见长。那今日祠堂罚跪,加一个时辰。”
林淯城声线单寒。
这好好的闺阁千金,总偷溜出门去,成何体统。
“哥哥不疼妹妹了。”
卿予瘪着嘴,小声抱怨,磨蹭着朝祠堂走去。
丫鬟们在檐下依次燃起灯笼。林府后花园陷入一片朦胧的橘色微光中。
“淯城兄!”
长廊处的少年朗声唤道。他颀长清俊,青衫飘逸,眉目温润含情。
林淯城合上手上的《孟子》,走下台阶迎接。
他明知故问。
“敢问南安王,今儿何故来访呀?”
“还不是有只小猫儿犯事,估摸着这会子跪在林家祠堂了。”
两人会心一笑,每次只要这小予儿挨罚,林府的书童就会去请六王爷过来为小姐解围。
李寒星琅琅一笑,朝挚友拱手,
“淯城兄,你是端方君子,向有雅量,就不与小予儿这样的稚子一般计较了吧。”
面对六王爷的求情,林淯城抚了抚隐隐生痛的眉心,
“我又何尝忍心罚她,可到底快十三岁的姑娘了。这总溜出门去,外面三教九流,要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总要给点教训,才能长些记性。”
李寒星接话道,——
“那就小惩大诫,跪一会儿得了。”
“说实话,我若有这样懵懂天真,玉雪可爱的小女郎养在身边,就算她要上天摘月,我可都会想办法。”
面对李寒星的话里有话,林淯城只轻轻一笑。
两人往祠堂走去。
林府祠堂里烛火朦胧,挂着林太公的画像。
画像上的老人,一品朝服,面容清癯,目光严肃。
在他忧国忧民的沉沉注目下,他的嫡孙女,以蒲团为枕,以地为席,睡得仰面八叉。
“看来小姐今晚,不仅要罚跪,估计还得挨饿了。”
看着大学士拉长了的脸,墨书暗道不妙。
“淯城兄不用长太息,换做我,也拿小予儿莫奈何。”
李寒星由衷道。
眼前肆无忌惮的女娃娃,玉雕一般,睡颜甜软安静,呼吸清浅绵长,真真儿娇憨可爱。
或许做了好梦,唇边笑意渐浓。
李寒星手握在氅衣的丝绦系带上,略一思忖,将解开的外袍给玉儿盖上。
又越俎代庖,朝廊下轻声唤墨书进来。
“你替我去得月楼跑一趟,将那虫草甫鸭,碧螺虾仁都买一份来,不用付钱,挂本王账上。你偷偷儿的,让小姐垫垫肚皮。”
“你好歹给我些面子,你这算偷偷儿的?”
林淯城不满的睨了好友一眼。
林伯匆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调侃。
“太后请六王和大人,即刻入宫。黄门令驾着马车在府门外候着了。”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卿予骨碌碌从蒲团上起来。她早听到了六王爷和兄长的对话。
过了两个时辰,月上中天。邻家不断传来犬吠。
林夫人昏昏欲睡,却还撑着身子坐着,候着儿子归来。
卿予此时猫着腰,躲在廊庑下好奇的偷听母亲与兄长的谈话。
“劳母亲受累。”
林淯城向林夫人问安。
他坐到黄花梨的圈椅上,慢慢饮着手中清茶,眉目间依旧不改疲惫。
“予儿呢?”哥哥轻声问。
“早早儿被我撵回去睡觉了。”
林夫人望了望听雪斋的方向。
那里除了夜空中零星飘着几盏灯笼,只剩下一片寂静。
“淯城,太后夜里这么急匆匆的召你入宫,又是为了何事呀?”
林夫人关心的问道。
林淯城微蹙眉头。
知道儿子习惯将事情藏在心里,她只得追问道,“这六王爷和九王爷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是太后要为他们选妃?”
林淯城微微颔首,也不愿多言。
“淯城,有件心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奈何你忙,常常连个影子都逮不到。”
林夫人含笑说道。
“你看,这桌上摆着的桂花糕,是九王送来的。予儿爱得心肝儿肉似的狸猫儿雪奴,也是他三年前送的生辰礼物。”
“还有这六王,来我林府腿脚尤其快。每次予儿罚跪,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踏马而来。”
“淯城,这两位王爷,都这般殷勤。
却不知,我们林府精心呵护的这一朵娇花,最后会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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