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几年，我还在故乡教书，一个淘气好玩的学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小黄鹂鸟，那小家伙毛色浅黄，眼边及头后部黑色的斑纹尤其醒目，叫声略带几许幼稚。出于对鸟类的关爱，我把它带回家喂养，以待长大后再放回自然。
黄鹂鸟先是怯生生的，几天过后胆子惭大，有时竟然飞到我教案上撤野，用嘴啄我的笔尖，甚至使坏，把粪片屙在备课本上，它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还不时歪着脑袋唱着不为人知的歌谣。
一个月后，黄鹂渐渐长大，院子里那棵枇杷树便成为它栖身与觅食的地方。初时，我用竹枝为它编织了一个半圆形的巢，里面放了些许细草与鸡毛，可它并不领情，对我给它的“豪宅”似乎极不满意，累了亦不回“家”歇憩，只是弯下两腿，用爪紧抓枝条，眼睛轻轻合上。也许是黄鹂忽略了我为它修建寝宫的那份心意，二岁半的儿子对它的傲慢很为愤怒，他用竹竿敲打树干，想轰走它，可黄鹂不理不会，依旧蹦蹦跳跳唱它的歌，似乎存心与儿子过不去，这二种童趣在院子里不时上演。儿子有时把持不住立场，累了亦跟着黄鹂唱上几句，待无聊袭来，便捡起石子去攻击它，但总够不着，白费一番周折后就在黄鹂的婉转声中睡去。我不知人的那份天真与鸟儿的可爱是否有相通之处。
黄鹂不知从哪儿学会了筑巢的本领，它成天野飞，到处搜集各种麻丝、棉丝，甚至棉布，然后把草茎搭建在细小的枝叶上。它的卧巢状如酒杯，精致优雅，似乎还符合建筑风水学，微风一吹，宛如摇篮晃晃荡荡，那是极为舒坦的住所。
曾经也来过几只黄鹂，或许它们只是路过，或许它们想把黄鹂带到别处去过群体生活，黄鹂似乎舍弃不了它用辛勤创建的家园，以及与我之间的人鸟情缘。黄鹂重情，选择留下，依旧唱它那动人的歌谣，这让我想起绥宁苗家歌手阿苗千千，也许只有她的歌声能与黄鹂的天簌之声媲美。也有令人生厌的麻雀想栖居它的闺室，起初它并不领会，依然在叽叽喳喳高分呗的噪音中歌唱，后来麻雀竟然赖在闺室不走，这让黄鹂愤怒不止，我不敢相信它也能用弱小的身躯去面对“流氓”的挑衅，它怒发冲冠，全身羽毛竖立，并不停地拍打着翅膀怒诉麻雀的霸道。儿子看到后，对麻雀的侵略很是气愤，叫来邻居家小孩用弹弓轰走了麻雀。黄鹂似乎很感激儿子的义举，洒给儿子一串串银铃般的歌声，也许那是我听到最为美妙的乐曲。
……
几年不见，大黄已忘却了我，不停地朝我狂吠，母亲训斥了一通后，它才慢慢地摇摆着尾巴走开。岁月匆匆，我与故乡有了几许陌生，与院落似乎亦存在了隔阂，往事亦模糊了许多。
仲秋的天气，渐渐转凉，院子里的枇杷树在秋风里“沙沙”作响，我到处找寻黄鹂的卧巢，都一无所获。记得当初黄鹂凡见人来，就会大声地卖弄一番歌喉。母亲知我在找黄鹂鸟，忙说：“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我把你的黄鹂鸟带来。”
不久，母亲提着一只精美的鸟笼出来，黄鹂在笼子里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它显得异常呆板，动作也十分钝滞，声调亦失去了往日的唱功。时隔几年，让我感觉物是人非。我为母亲的善举感到不可理解，黄鹂吃住条件虽然比先前优越多了，但它一定不快乐。
我为黄鹂的呆滞感到失落，建议母亲把黄鹂放归自然，母亲很是不舍，我想，母亲孤居院子多年，自然与黄鹂建立了深深的人鸟情，母亲信佛，心有慈悲，见不得生灵遭罪，几经解释，才答应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