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沈逸直接从香港飞回了英国。
临行前,周京霓拥抱了他,久久不舍得松开,隔着薄薄一层衣服。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
心跳失速。
好像有一根细小的刺在心尖轻轻扎了一下,不明显,甚至稍纵即逝,但那细微的痛感却在身体里蔓开,让人从头到脚都难过。
“总算还回来了。”沈逸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将压在他手臂下的长发轻轻拢出来。
周京霓闷声嗯。
她还是不想撒手,甚至搂的更紧了些。
须臾,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声,有一双手温柔抚过腰间将她往怀中一带,似乎是在回应拥抱,她听见他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她闷不吭声。
“听见没。”
她僵硬地点点头,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如难抵的雪崩,怎么也压不住。
“好好学习,但别太累。”
“嗯。”
“今年元旦可能没法去找你了,得准备法律实践课程为之后的法考做准备。”他敛去眸中神色,压了压声音,“而且我哥联系了一家红圈律所,我要提前去实习,今年过年也不回北京了。”
“……”
那就是明年可能都见不到了吗。
周京霓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忘了我比你早半年毕业了吗,到时随时找你玩。”沈逸似乎看出她情绪不对,开口安慰她。
可毕业还有好久啊。
三年才过去一半多。
她越想越难受,鼻子一酸,强忍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再抬头时,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手臂上。
沈逸垂眼看着她,半晌,默不作声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嗓音低哑了许多。
“等我毕业。”
她带着哭腔嘴硬,“才不要。”
他继续说:“你来英国。”
“什么事。”她心跳漏了一拍,期待又认真仰头看他。
“嗯……能有什么事,带你看冰岛的雪。”沈逸笑出声,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塞到她手心里,勾着手指弹她额头一下。
周京霓愣了下,很快收回视线,有些失落地又低下去头,攥紧了纸巾,干巴巴地轻应,“哦。”
就在这时,机场大厅响起一道粤语广播提醒。
“……前往英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baxxx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x号口上飞机……”
周京霓抿了抿唇。
这是他的航班,他要走了。
沈逸最后摸了摸她的头,与坐在那边等着的三人挥了挥手,与她道别。
“好了——”
“我该走了。”
周京霓点头。
她站在原地,就这么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海中。
-
俞白和姜栀也在隔天一道返回温哥华。
北京的初秋。
空气中都透着燥热。
时隔许久再回到这间四合院,周京霓站在院子中,阳光打在皮肤上,她抚额仰头,看墙外伸进来的国槐树,眼前仿佛晃过小时候的画面。
…
那时候父母整天出差,她便最喜欢周末来这。
沈逸做完功课也会来,每次都会帮她带麦当劳和一包北冰洋袋凌。
两人搬张矮桌和板凳坐在正屋台阶下,刚好是树荫下,再打开门,让空调凉丝丝的冷气掺杂在热风中一同吹在皮肤上,舒服得让人犯困。外婆也不责怪,让保姆帮他们洗好水果,吃的铺满一桌,她就边吃边看动画。
沈逸则在她旁边捣鼓乐高。
乐高是她的,每回都被他拿来拆了重新组装,偶尔她懒得拼,他也会帮她弄好。
她不想写的作业,一个午觉后,他替她写完了。
…
童年的快乐好似没有成本。
大抵是她最近累了,总走马灯似的想念过去。
旁边的叶西禹喊她名字,将她从纷杂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周姐,找人打扫个卫生吧,这灰尘厚的呛鼻子。”
他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风。
周京霓笑道:“谁让你非要住这儿,有家不回。”
“这不是不想回家吗。我爹最近生意不好干,正愁没地儿撒气呢。”叶西禹不以为然地转了转脖子,“咱俩回去前就在这一人一间屋,一块出去玩也方便,多舒服。”
“倒是。”周京霓挑挑眉。
之后的几个月里,也真如他所言,两个人时不时泡在酒精里,坐在院中高谈论阔。
有一回傍晚的饭后,叶西禹支了个幕布放投影,电影播到一半时,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瓶白酒,分别斟满两杯。
“哎周姐。”
“嗯?”她抿了一口,轻皱眉看他。
“你怎么不去英国。”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去英国。”
“你不是喜欢沈逸?”
周京霓怔了怔,沉默片刻,喝下一整杯白酒,抬头看着电影说:“喜欢归喜欢,现在人生轨迹不同了,就得各走各的路,以后走不走得到一起是另一码事。”
“这么理智。”叶西禹揶揄。
她不想说话了。
他又说:“其实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生活就这样出其不意,你看,我爹妈够有钱吧,他们也恩爱,我这么好的人生开局不也被我过得乱七八糟,他们常和我说:‘不指望你有什么成就,不惹事就行,我们赚的钱养你十辈子都没问题’,这话听起来爽爆了,但也没劲,所以我特羡慕你和沈逸,明明那么优秀了还在努力。”
她放下酒杯,侧头看他。
然后听见他笑了笑,长叹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乐知天命,知道自己逾越不出家庭的光环,也突破不了上限,所以安于现状,但你不一样,一定能靠自己出类拔萃,与沈逸并肩。”
周京霓忍不住调侃,“你酒后思考人生啊。”
叶西禹也被逗笑了,却还是正色道:“我没喝多,加油周姐,你可以的。”
周京霓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字字直击灵魂。
“好。”她回。
叶西禹笑,“喝酒吧。”
瓷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酒精滚入口腔,一股力量在她心底盘根错节。
-
第二年四月的悉尼。
窗外下着雨,周京霓穿着热裤背心,头挂银色耳机,盘腿坐在沙发上,身子斜靠在抱枕上,食指缓缓滑动触控板,偶尔吸一口酸奶。
她在看一段视频,但音频有些卡顿,摇滚歌生生变成电子音。
“倪安,你家网不好。”
那边油烟机嗡响,听不见半点多余动静。
耳机扯到脖子上,她起身往厨房走,电脑放在吧台上,她看向背对自己站在厨灶前的人,又问了一遍,这才听见倪安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是有点”,她看着转圈的加载画面,干脆连了自己手机热点,边重新戴上耳机边说:“搬出学生公寓的感觉是不错,就是你得换家wifi了。”
倪安举着铲子回头,“至少不让你出房租。”
“你这房子多少钱一周。”周京霓低着头敲键盘。
“干嘛?”
“随便问问。”
倪安不租房也不对外出租,不了解市场行情,翻牛排的功夫随意报了个数,五分钟后,手机“叮”一声。
是她的anz银行账户收到一笔两万四千刀的跨行转账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在围裙上擦了手,正要转回去,听见身后的周京霓说:“退回来我就搬去city住,给我换个网,不然亏钱了你替我赔。”
倪安知道她言出必行,放下手机,关了火,把东西一一盛进盘子里,端到阳台的餐桌上,坐下时,看见对面的她还在看电脑,把自己新打的咖啡推过去。
“今天赚多少了。”
周京霓把咖啡又推回去,“你知道我不太爱喝苦的。”
“没多少,也就五六万。”这次她“啪”地合上电脑,拉过来餐盘,切开煎蛋,连同芦笋一同叉起送进嘴里,嚼的时候侧头看淅淅沥沥的雨,吃得很慢。
倪安咽下嘴里的食物,挥动勺子指向外面,“你才大二,每天能赚五六万人民币什么概念?你知道多少人炒股倾家荡产吗?”
“跳楼的不在少数。”又补了句狠的。
周京霓平静指出错误,“是美金,不是人民币。”
从香港回北京到再回到这儿,她反复思考了好几月才决定做投资,并且不找别人,亲自操盘,盈亏自负,换作从前她可以利用人脉得到内幕,但现在她只有一笔不多的资金。
投资是零和的心理博弈。
起初她并不敢,一旦失败,连后路都没有,甚至想过找沈逸给建议,沈砚清就是靠期货在美国白手起家,但他哥向来不做没利益往来的金手指,而导师在课上说过的两句话,也让她铭记于心。
——投资是天才撬动财富的杠杆,如果有人肯给你这根杠杆,这相当于在做慈善,但如果你看不到背后资本如何运作你们,那你一定掌握不了这笔财富,最终还是会回流到天才手中。
所以她必须以身入局。
——投资像德州,底池越大拉盘越难,这是不断提升心理抗压能力的过程。
所以她决定投出第一笔钱。
倪安又惊又愣。
过了好一会儿,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对面要起身了,她放下叉子,认真地问:“多大的盘,能带我一个吗。”
“七百万。”
“可以对半砍吗。”倪安没有思忖太久,比了个数字三。
周京霓不置可否的态度是因为思绪飘着,她一手扯下发圈,仰起下巴后靠椅背,扬了扬长发,发圈叼在嘴里,三两下重新拢起扎好,眼神三分漫不经心地望着大雨。
“无关多少钱,是带不了,我没有底牌,把握不了输赢。”气氛有些压,她轻松笑了笑,“以后一定。”
倪安可惜地耸肩。
-
隔天下午。
周京霓洗澡的三十分钟里,手机在洗漱台上震不停
关了水,她扯过毛巾围在胸前,撩起湿漉漉的长发到脑后,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打开免提,开始拖地板上的水渍。
“怎么才接电话。”江樾悠懒磁性的嗓音回荡在浴室里。
周京霓只回,“什么事。”
“你给我做冲榜数据了。”江樾说这话时,语气是不确定的笃定,因为后台显示那个id叫“chou_”,仅用十分钟刷了上百张专辑量,直接帮他冲上榜单第二。
周京霓在清理地漏里的头发丝,离手机很远地嗯了声。
显然声音传不到手机对面。
江樾再次出声,“人怎么又不见了?”
这次,周京霓起身往外走,把一团头发丢进垃圾桶,抬手拨开水龙头,伴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直接给了他解释,“你的第一张单人专辑,作为朋友支持一下,冲量算是谢谢你之前帮我那么多。”
说帮其实不算,是陪伴。
江樾沉默了会,再次开口,绕开了这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比较忙。”周京霓没怎么想就回了。
当初她选择的double major,金融和经济,但大二这学期,她考虑再三后,把经济转为了商业分析,所以除了专业课,选修课的难度大幅度上升,导致她连周末也在学习,不是和组员在图书馆讨论课题,就是窝在房间赶作业,剩余时间也用来研究投资。
两人闲聊了会,她从浴室来到客厅,拆开一盒酸奶,同时看了一眼时间。
悉尼时间23:25。
四分钟后,美东时间早上9:29,股市开盘前一分钟,周京霓打开电脑,江樾自说自的,她听得三心二意,偶尔附和,盯了约莫二十分钟走势,直觉要走下跌趋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抛售,这才认真回他一句话,“你刚刚说什么?”
“合着我刚刚说了半天,你压根没听啊?”江樾气得笑骂了一句。
“说重点。”
江樾又耐心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末了,没听见回应,不得不喊她名字以确认这次听见了。
那边话音落下,周京霓也思考的差不多了,但没着急表态,只应了声表示她有听,接着把酸奶盒抛进垃圾桶,这才发现外面雨停了,披上外套往阳台走。
清凉的晚风吹过肌肤,她拢紧衣服,这才开始问:“什么时候比赛?”
“七月底。”
“纽北赛道?”
“对。”
而后静了,这几分钟里,江樾是在等答案,她脑子过了一遍碎片化的记忆,想得头疼,抚额揉太阳穴,想那些跑车似乎已经离自己生活很遥远。
“算了。”她最终说。
江樾浅浅嗯了声,然后问:“那来看吗,看我。”
“没时间。”
“只需要一个周末。”
“也没空。”她一顿,知道这理由不足以说服他,继续说:“我真的很忙,谢谢你把那辆帕加尼一直为我保留着,你帮我转赠给沈逸吧,那本来就是他赢的,或者你留着也行,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了。”
“真的是不感兴趣了吗?”
“嗯。”
“那行呗。”江樾故意不明说不戳破,放慢语速,尾音拖着不正经的笑腔,笑里颇有几分的兴味,似是生怕周京霓听不出这是在点她,但他思路跳得也快,一口否了另件事,“给沈逸不可能,我运回泰国当靶子练枪。”
“你有病吧。”周京霓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苦涩一笑,“我现在真养不起。”
这话算是变相承认了她刚刚没说真话,江樾满意了,他说:“车永远为你保留。”
周京霓不语。
见她沉默,轮到他叹气,“早点休息。”
话落,电话被他挂断。
周京霓缓缓伏在栏杆上,外套滑落到地上,她捡起攥在手心,脸埋进并拢的胳膊间,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心脏一阵一阵地悸动。
今晚大概又要睡不着。
她最近时常彻夜难眠。
从她决定把沈逸和外婆给的钱全投进去,想在最短时间内连本带利还回去的那一刻,精神逐渐被压抑到极致。
失眠又必须保证休息,她开始依赖褪黑素软糖,几个月的时间,用量从一颗增加到五颗也不管用了,而且常常睡眠时间不够,总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后辗转反侧到天光大亮。
倪安也担心过她身体状态,总劝她好好休息,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在坍塌的废墟中重建城堡是件很难的事。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睡个好觉。
回到客厅,周京霓从冰箱里取了两瓶1664,熟练地启开瓶盖,身子半倚在沙发背上,目光涣散地盯着自己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酒冰得牙齿痛,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更不困了。
叮。
叮。
剩下半瓶丢进垃圾箱,正发愁时,手机连响两下,她拿起来看。
看见江樾发来一张图片一行文字。
【图片:报名表】
【你这两个朋友倒是都在呦,看来今年gt大奖赛有意思了】
周京霓视线在手机上停留几秒,放下又拿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有些烦躁。
沈逸和叶西禹都打算参加比赛,却没人告诉她。
嗯……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一直热爱这项活动,尤其沈逸。
当初三人约定过,去美国读书时,一人买一台911gt和法拉利,跑遍所有山头。
时过境迁,他们都去了不同的国家,而她现在连参赛的车都没有,告诉她有什么用。
敏感的思绪如草芥疯长,她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的事。
…
回悉尼前的几个月里。
那会她觉得自己和叶西禹是全北京最悠闲的人,两人每天形影不离的混在一起。
起初就是约吃饭,直到去滑雪开始,他就好像犯了水逆似的,先是把脸摔破相,第二天自己开车被追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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