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时间就不够，还被九道人莫名其妙的教训一顿，侯元丽生气过后，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老头说得轻巧，什么狗屁的行要上，不行也要上。这要怎么上？你行你来呀！
她又狠狠地盯了老头一眼，脑子却是活泛起来。
融合过程与她有关，还跟相互之间的距离远近有关，这就意味着，试管中的活体细胞可能还是受她控制。换个角度想，只要她不愿意，这融合过程就进行不下去。
她忽然想起张丽华所提到过的潜意识。对，肯定是这东西对融合过程产生了影响。
她不禁盯着试管中的合金体细细看了起来。
张丽华花了几分钟时间，又迅速把实验细节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以前的融合实验，都挺顺利，钒钛锰合金与人体细胞的适配度不可能存在问题。从生物学上讲，不管细胞组织是死是活，只要不相互排斥，就不会影响到最后的融合。那么，不能融合的原因就只剩一个，就是这个细胞组织具有抗融合性。
昨晚她也曾这么想过，但总以为是摆渡人的特殊体质造成了这种抗融合性。现在侯元丽醒了，这个抗性却成了可变的？
见侯元丽忽然盯着试管看，她一下来了灵感，忙提示道：“小丽姐，你能不能跟它培养培养感情？”
侯元丽一愣，“跟这块铁培养感情？”
张丽华奇道：“是啊，你跟细胞怎么培养感情？你能看到它？”
没想到侯元丽居然点头，“看得到啊。”
张丽华像是见了鬼，一脸的不信：“你能看到自己的细胞？开玩笑吧！”
侯元丽也奇怪了，指着试管中的金属道：“你看不到吗？喏，就在这边转角的尖上，一块很小很小的斑呀。它不是细胞吗？那是什么？”
张丽华忙凑近仔细看，果然在那个地方有一小块浅褐色斑纹。
怎么可能？细胞组织居然在分裂！
张丽华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太不可思议了。
细胞的分裂、生长是需要蛋白质的，而脱离了人体的细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给养来源。凭空分裂吗？dna、dra怎么办？不携带了吗？
张丽华腾地站起，转身飞快地跑到总控台前调来比对数据。果然，在监控数据中，多了无数行新的样本，而且数据都是一样！
天呐！现代生物学也要崩塌了吗？生命的最基本形式居然是可以跳过的！
张丽华脑子嗡嗡的，忽听身边的同事们又开始惊呼：“动了！动了！”
她转眼再看监控，只见倒计时的数字一路下降，最后居然停在了16分钟！
发生了什么？
她忙不迭又跑回催化池边，只见侯元丽正呆呆地看着试管，再看试管中，居然出现了一只黑乎乎的小小蘑菇！那一小块合金已经不见！
……
这个突发状况让实验变得无法正常进行下去，这是什么呀？
张丽华一把拽过侯元丽问道：“姐！你做了什么？”
侯元丽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跟它培养感情的吗？我就是觉得它太难看了，想象着它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张丽华愣愣地看着侯元丽，这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这时，九道人也溜达过来，看见试管里的丑蘑菇，笑道：“你俩变戏法呢？这是什么呀？能吃不？”
侯元丽气得回头白了他一眼，又扭回头来问张丽华：“这算成功了吗？”
张丽华回过神，沉吟不语，感觉脑子已经不够使了。对啊，这算是个什么结果？成功了？然后呢？把蘑菇吃了？
她猛地清醒，也回头狠狠瞪了九道人一眼。
九道人被她俩弄得莫名其妙，心知不好，忙转过身去溜溜达达的走了。
张丽华低下头苦思冥想。这肯定不能算是失败，不管怎么说，细胞没死，融合完成。但要说它成功，也不对啊，这玩意儿能贴到侯元丽身上去？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所有预设的结果现在都已派不上用场，所有的安全措施现在也都没用了。咋办？
侯元丽盯着那朵蘑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这蘑菇会动！”
张丽华一惊，转念又是一喜，忙抬头看向试管，如果这个东西会动，那至少说明它具备了意识！
可是，不管张丽华横看竖看，还是转着圈看，都感觉不到它有在动。
侯元丽奇道：“它正向我们这里移过来，只是很慢。你看不出？”
张丽华揉揉眼再看，还是看不到任何迹象，不禁急了，忙又跑回总控台拉出监控数据细细比对。数据显示，真的没动！
怎么回事？侯元丽没理由骗她，难道是她恍惚了？
张丽华再次跑回催化池前，这几轮折返跑，已累得通身是汗。
“小丽姐，你确定它在动？”
侯元丽站起身道：“我肯定！它一直在动！”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无语。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偌大的实验室里，众人对这个小小蘑菇束手无策。张丽华将各组组长聚在一起，讨论着后续方案。侯元丽则是对着蘑菇各种培养感情，只是那朵小小蘑菇油盐不进，任她再怎么表达，也没任何变化。
九道人一边溜达，一边看着时间，渐渐皱起了眉头，看来是真搞不定了。虽然他本就不指望摆渡人方案能解决空窗危机，但如果因此而给侯元丽造成了挫败感，也可能会影响到她后面的状态。
老头慢慢踱到张丽华身后，刚想开口帮她们出出主意，不料张丽华猛地站直身子，“啪”地一拍桌子道：“不讨论了，现在没得选，更没时间选！一组、二组开始切割，三组继续监控其他样本，其他人调整后续实验计划，等那个军用机器人来了之后，让它跟老祖对接。”
众人受命，一哄而散，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
九道人一愣，就见张丽华转过头来对他道：“九爷，能不能成就看您老了。”
九道人不解，问道：“啥意思？你们这事跟老夫有啥关系？”
张丽华微微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说着，一溜小跑去找侯元丽，让她先把其他试管里的蘑菇呼唤出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种出蘑菇便不再费事，二十分钟不到，全部搞定。
侯元丽看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蘑菇，不禁有些好笑，忽然想起童年的那首歌谣：“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这时，负责切割的团队遇到了麻烦，一组组长贾运萍苦着脸跑来报告：“张院，蘑菇太硬，打卷了三把滚刀，连点皮屑都弄不下来。”
张丽华眉梢一挑，当机立断，“不切了，我们把其他样本都带走，这只留给侯教授。你们快去收拾，所有数据全部备份带走。”
九道人还是没看懂，问道：“你这算完成任务？”
张丽华笑道：“是啊，我完成了。”
这时，侯元丽走了过来，同样的不解，“你不是计划还要在我身上做贴片和切片实验的吗？怎么就完成了？”
张丽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要做贴片和切片实验呢？”
“你说过，要做活性记忆金属的量摆测试。”
张丽华指着放在桌上的试管，笑道：“对呀，这筐蘑菇是我的，这只蘑菇你拿着，量摆测试的条件就有了！”
侯元丽睁大眼睛看着一脸轻松的张丽华，问道：“你怎么知道它们之间可以进行意识联动？你都没测过，万一这上面没有我的潜意识咋办？”
张丽华道：“因为科学的前提是相信，而后才有的科学。你只有相信地球是圆的，才能去证明地球是圆的；你只有相信物体之间有引力，才能去证明有万有引力。这次，我相信你说的蘑菇会动，我就去证明蘑菇会动。只要蘑菇会动，就能证明它有意识存在。”
……
郑海华把小七送了过来，看他两眼通红，就知道也是一夜没睡。
侯元丽见到小七，不知怎的，心头忽然涌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小七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人，虽然是个‘人工智障’，但这份信任所带来的神奇感觉却是无与伦比，她好想现在就窝进小七的舱内，哪怕只有几分钟也好。张丽华跟她也挺亲，但那是合作关系，九道人就更别提了，动不动就教她做人，其他的，都是好人，但都有目的，就只有小七，可以无条件的在她身边。只是它好像被换上一套新的外壳，原先的银灰色外衣变成了黢黑色，个头也更高大了些。
回来升过级了？
侯元丽有点担心，但转念一想，既然没有自毁，那就说明底层代码没有问题，至于换装么，可能只是硬件做了处理。
郑海华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只跟九道人聊了几句。项目组的人带着小七去跟实验室的总控ai对接数据，侯元丽这时才知道，荆山实验室的总控ai居然名叫‘祖冲之’，大家为了避免对先贤的不敬，都改口叫它“老祖”，也不知道谁起的这名。
一切准备妥当，科研团队陆续撤离，张丽华拉着侯元丽的手互道珍重后便依依惜别。
……
时钟走到了11点50分，实验室关闭，只剩下侯元丽她们三个。
侯元丽还和九道人生气，一直在盯着蘑菇运气，小七不会主动聊天，房间里就只有那机组运转的声响。
九道人看着侯元丽的背影，忽对小七道：“小七，去查一下房间有没有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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